叶绵绵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小委屈,落在傅晏寒耳朵里,在他心里激起阵阵涟漪。 见她睡得不安稳,他伸手,轻轻将她的脑袋拨到他宽肩上。 他肩膀往下沉了沉,调整出一个让她枕着舒服的高度。 叶绵绵没醒,被梦魇住了。 她梦回那场婚礼,那晚没有突然造访的林秘书,没有那段一分钟不到的录音。 一切真相都未能在她眼前铺开,她如愿以偿地跟深爱的男人步入结婚礼堂。 牧师读完誓词,问她是否愿意嫁给面前这个男人,无论是贫穷还是富贵,无论是疾病还是健康,都永远不离不弃。 她正要回答我愿意,突然狂风大作,天沉得像世界末日,龙卷风肆虐,海水倒灌。 天空上出现一张脸,一张她爸爸死不瞑目的脸。 他流着血泪,声声泣血,说他死得好冤,让她给他报仇。 “爸爸……爸爸……” 叶绵绵不安的低语,突然大叫一声,猛地坐直身体,清醒过来。 飞机正在缓慢降落,她的声音其实不大,只惊扰到坐在她旁边的旅客。 对方看了她一眼,没有多管闲事。 叶绵绵大口大口地喘气,想到梦中那张血泪模糊的脸,她心口隐隐作痛。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做噩梦了?” 叶绵绵倏地转过头,对上男人黑黢黢的眼睛,她一怔。 “你怎么坐这儿来了?” 傅晏寒堂而皇之,“跟金秘书换了下位置,本来想跟苏总监聊聊,没想到苏总监睡着了。” 叶绵绵微抿了下唇。 侧眸,便看见他雪白的衬衣上,肩膀那一片起了褶皱。 她想起惊醒前,她似乎正靠在他肩膀上。 她搓了搓脸,机舱内灯光暗了下去,头顶响起空姐的提醒。 飞机即将着陆。 一阵失重感与颠簸袭来,机舱内黄灯闪烁,没一会儿,灯光正常。 飞机成功落地,缓缓驶入停机坪,安静的机舱里顿时沸腾起来。 旅客开机,拨打电话,也有心急的人打开行李舱,取下行李,准备离开。 傅晏寒看着叶绵绵渐渐恢复红润的侧脸,“刚才做了什么梦?” 叶绵绵没吭气。 傅晏寒幽幽道:“我听见你喊大哥。” 叶绵绵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不受控制地扭头瞪着傅晏寒。 男人眼中没有戏谑,神情格外认真,带着一抹探究。 她的心往下沉了沉,想起傅晏寒那薛定谔的失忆,一时拿不住,他是不是在试探她。 “苏总监有兄长吗,梦里都喊着他,看来你们关系挺好。” 叶绵绵一颗心缓缓落回原地,信口胡诌,“墨萧是家里的长子,我没事喜欢跟着秦倦他们叫他大哥。” 傅晏寒眼眸半阖,挡住里面那一抹阴郁,“是吗?” “当然,傅总是家里独子么?”叶绵绵随口一问,转移话题。 傅晏寒定定地瞧着她,“不是,我还有一个弟弟。” 叶绵绵皱了下眉,“是吗?” “嗯,”傅晏寒话锋一转,“我还有一个小弟妹,跟你长得很像,是我的妻子。” “……” 这话里满是槽点,坐他们旁边的旅客都忍不住侧目。 看看到底是哪个大胆狂徒,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叶绵绵没想到他会把这件事挂在嘴边,神情讪讪的。 “傅总一家的关系还真复杂。” 傅晏寒却不以为耻,定定地注视着她,“你想知道我和她的故事吗?” 身侧目光如炬,坐在他们旁边的旅客毫不见外地说:“想想想,非常想,兄弟,说出你的故事。” 那一脸吃瓜的模样,显然意犹未尽。 傅晏寒的目光掠过去,那人突然觉得脖颈发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机舱门打开,旅客陆续移动,两人跟随人群往外走。 傅晏寒走在叶绵绵身后,下意识护着她,以免她被旅客冲撞。 他的呼吸几乎贴在她耳边,“苏总监,我认真的。” 叶绵绵充耳不闻。 金秘书明明说他失忆了,他还要跟她讲故事,那他到底有没有失忆? 走出机舱,秦倦懒洋洋地倚在空桥的玻璃上,瞧见她出来,他站直身体。 “姐,你怎么这么慢啊。” 叶绵绵大步走过去,瞧他一副没骨头的模样,她说:“不得让你们尊贵的头等舱客人先下机么?” “下次你跟我一起坐头等舱。”秦倦接过她手里的背包甩在背上。 两人旁若无人地亲近,看得紧跟其后的傅晏寒眉头紧皱。 苏欢跟她未来的小叔子关系未免太亲近了。 “以后再说,你饿了么,想吃什么?”他们航班落地,正是午餐时间。 “饿了,我想吃全聚德烤鸭,听说是盛州的美食,还有涮羊肉。” “大热天吃涮羊肉,你也不怕上火。”叶绵绵打趣道。 傅晏寒大步上前,“我知道一家餐厅,既能吃烤鸭,涮羊肉也很正宗,一起吧,我们也饿了。” 叶绵绵并不想跟傅晏寒一起吃饭,她看向秦倦,给他递眼色。 秦倦第一次没接收到她的电波,“好啊,傅先生开口邀请,却之不恭了。” 叶绵绵:“……” 四人去取了行李,走出航站楼,路边停着一辆商务车。 车门打开,一身职业装的秦卿从车里下来,笑眼在看见傅晏寒身旁的叶绵绵时,冻结了一瞬,复又若无其事地笑开了。 “晏寒,苏总监,坐了两个多小时飞机,很辛苦吧,快上车,车里备了茶点,解解乏。” 秦卿那神情,完全不像一个秘书,倒像是傅晏寒的贤内助。 她几步走到傅晏寒身边,“晏寒,行李给我吧,我放到后备箱去。” 傅晏寒瞥了她一眼,“你怎么来了?” 秦卿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有点挂不住脸,“与嘉瑞公司有个合同要得急,对方要改一些条款,我怕电话里说不清楚,就跟车过来了。” 傅晏寒语气缓和,“再急也不急于这一时。”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跟苏总监谈事了?对不起啊,晏寒,我不是故意的,主要嘉瑞的秘书一再催我,我又联系不上你,听说你在机场,这才匆匆赶来,若是打扰到你跟苏总监,那我打车回公司等你。” 秦卿这番话说得进退有度。 离得这么远,都闻到秦卿一身山茶味,叶绵绵说:“傅总,既然您有正事要忙,那我跟秦倦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