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雪冥却垂着头,没有回答。过了一阵,莲旦想到另一个问题,问道:“你……今年多大?“雪冥回答道:“十七岁。”莲旦惊愕地看着她。雪冥说:“我哥他,过了这个春节,正好二十岁。”也就是说,莲旦初遇陈霜宁时,他才十八岁。……当天晚上,陈霜宁又喝多了,但没昨天多。他做什么都还很正常,几乎看不出醉意来。只是,众人在外面看完烟花后,他突然说要给大家做宵夜时,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明确意识到,他确实喝多了。陈霜宁不让别人陪着,自己去了厨房。在饭厅里等着的众人坐立不安,只有莲旦很正常地扯着小旦的两个小手,陪精力旺盛的他满地溜达。就连雪冥的脸上,都有犹豫着要不要赶紧跑掉,但又想着她哥难得下厨一次,不捧场实在不应该的纠结。就这么纠结着,陈霜宁已经喊人进去端面了。大家伙齐齐整整坐在桌旁,一碗碗说不清是面片还是面条的糊糊摆在面前。柳叔齐咬咬牙,端起碗吃了一口,扭头咳嗽了一声,才勉强咽下去。而雪冥旁边的莲旦,已经一口口唏哩呼噜吃了起来,不大会儿就把一碗面吃光了,中途还喂了小旦几口,小旦也是吃得嘎嘎香。莲旦吃完了,放下碗,才看见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看着自己。陈霜宁手指轻敲桌子,咚咚两声,顿时,大家收回忙收回目光,就算是捏着鼻子,也把面前的糊糊喝了下去。雪冥喝一口缓一阵,她还偷偷问莲旦,“你怎么吃得下的?”莲旦莫名道:“为什么吃不下,不挺好吃的吗?”“以前我哥一说要做饭,师兄弟们都能被吓跑了,”雪冥笑着摇头,“你们可真是……。”“可真是”什么,她没说出来。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陈霜宁站了起来,说:“做饭的不洗碗,我先走了。”说着,他就走到莲旦面前,把他怀里的小旦抱了去,放到了雪冥怀里。莲旦不解地看着他,陈霜宁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说:“走,领你玩去。”莲旦一脸懵地被拽出了屋,雪冥怕她哥喝多了乱来,赶紧追了出去,柳叔齐他们也跟在了后面。出了饭厅,陈霜宁放开莲旦的手腕,转而揽住了他的腰,莲旦脸还没来得及红,就突地脑袋一晕,眼前一花,人已经在半空中了,他“啊”地尖叫了一声,连忙死死搂住了年轻男人的脖子,把自己紧贴在对方身上,就怕掉下去。陈霜宁抱着莲旦,两人身体轻盈地像鸟儿,在房顶和树梢上轻点,便跃起来老高,伴随着哥儿的尖叫声,两人最后落在了院子里大树的一个枝丫上。今晚天气不错,天上云淡如雾,弯月如钩,树上一对儿人影,一个洒脱不羁,一个紧紧抱着另一个,又怕又稀奇地到处打量。柳叔齐皱眉不赞同道:“他不该随便用内力的。”雪冥仰头看着树枝上的两人,脸上是淡淡的笑意,说:“他难得这么高兴,就依他吧。”第44章 最后一夜这天晚上恣意逍遥的陈霜宁,第二天醒酒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莲旦能觉察出,在年后的不久,他们应该是有什么行动,因为过了初一,这些师兄弟们就整日聚在一起,关严了门在商量和准备着什么。初五送完年以后,大部分人都离开了,各个院子也都自己开火做饭了,不再聚在一起吃,一下子冷清了不少。正月十五那天,早上煮了元宵,下午又在一起吃了一餐。傍晚时,雪冥过来,把小旦抱走了,说晚上和她睡。莲旦有些尴尬,都不怎么敢看她。天黑以后,莲旦洗了澡,擦干头发,喝了些水,就倚靠在床头安静地等着。过了一阵,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莲旦倏地坐直了身体,继而应声道:“请进。”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推开门,进入了屋内。他披着外袍,半湿的长发也披散着,显然也是刚刚沐浴过。陈霜宁走到了床边,坐在了床沿。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直到陈霜宁抬起手来,要用手里的布条遮住莲旦的双眼。莲旦一下子握住了他手腕,陈霜宁动作一顿。莲旦说:“我……那天是我,我在门外,看见你的样子了,你……你可以不用这个。”陈霜宁的眸色微变,看了他一阵,却还是挣脱了莲旦的手,将布条覆在了他眼睛上,轻轻在脑后打了个结。莲旦咬着嘴唇,被扶着仰面躺到了床上。他只能听见€€€€€€€€的脱掉衣衫的声音,并不知道,在他躺下后,陈霜宁犹豫了一瞬后,将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扔到了旁边桌上。身上有些冷意,但很快又热得冒了汗。莲旦已经习惯了这事,不像当初那样辛苦,不大会儿,汗水便浸透了蒙眼的布条。年轻男人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很近,莲旦头晕晕的在心里想,如果对方想亲他,这次,他也许不会拒绝了。可对方一直没有。蒙眼的布条松了脱落时,两人都是一僵。莲旦眨了眨迷蒙的双眼,刚刚看清沉浸在情绪里,近在咫尺的一张惊魂动魄的美丽脸庞,就被一只手遮住了双眼。布条被单手解开,莲旦感觉到对方要给他绑回去,他握住对方那只手,沉默而坚决地拒绝了。年轻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那之后,他捂着莲旦的眼,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才继续。莲旦把脸埋进枕头,感觉到在最后关头,陈霜宁的动作不像以往那般温柔,而是又重又狠。最后一刻,他隐约听见,对方在他耳边,用沙哑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像一种寄托,像一种解脱。他们初遇时,陈霜宁才十八岁,莲旦想,他年纪那么小,却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莲旦仰着头,心里隐隐地抽痛着。……第二天,莲旦再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他实在躺不住,吃了午饭,就下地了。这几日,宅子里的人越发少了,连柳叔齐都不见了踪影。梁云每次过来,也都只是带着孩子,不见白无双的人影。但宅子里的气氛还一如往常,莲旦知道可能要发生什么了,但不敢多问。后来,就连雪冥也出去了,莲旦有些心慌起来。好在,她三天后就回来了。回来时,她拿着莲旦第二份解药的药材。……雪冥忙了起来,她的屋门关的严严实实的,婆子每天把饭给她送到门口,过会儿再把空盘子取走,她一次都没出过门。这几日,陈霜宁留在院子里的时间变多了,不像以往,一早用过饭就出门,晚上要赶着晚饭的点儿回来,有时晚饭也不回来吃,莲旦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门的。闲来无事,陈霜宁会抱着小旦给他讲小人书,还拿了本新书,给莲旦讲上面的字句,还写了一些帖子,给莲旦模仿着练字用。还有的时候,陈霜宁只是定定地坐在那里,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一次,莲旦去隔壁屋里找他,第一次见到了他用的武器。那是一把刀刃泛着冷冽寒光的剑,陈霜宁发现他来了,就把剑收了起来,问道:“什么事?”莲旦看着被挂在剑架上,已经收进剑鞘里的剑,心里有些惶恐,有些不安。“饭备好了,该吃饭了。”陈霜宁“嗯”了一声,起身走了过来,经过莲旦时,他没看他,但手却在衣袖下握住了莲旦的手。莲旦抬头去看他,对方却已经松开了,走了出去。陈霜宁戴着面具,眼睛也不看他,莲旦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五天后,雪冥从屋里出来了。她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神却更温和和柔软了。她找到莲旦,把装着第二份解药的小木盒,交给了莲旦。莲旦双手托着那木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对雪冥说:“谢谢你,谢谢你们。”雪冥摇头,“你不需要跟我客气。”莲旦拿着那盒子发着呆。雪冥看着他,说:“你和小旦的东西,我让人收拾得差不多了。”莲旦倏地抬起头来,看向她。“其他屋子里日常用的,明日出发前再收起来就来得及。”莲旦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雪冥苦笑地握住他的手,“我们都舍不得你走,可这样对你最好。”“圆镜不会再出现在靠山村附近了,你可以放心。”雪冥保证道,“你和小旦以后都能再无后顾之忧,他都帮你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莲旦呆呆地看着他。“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莲旦,”雪冥红着眼圈儿说,“以后,很难再见面了,我会很想你和小旦的。”莲旦脑子嗡嗡的,好半天,嘴唇颤抖着冒出几个字,“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