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两天之后,尽管典狱长奥斯维辛带着大半部队离开了驻地,监狱内的建筑工事依旧没有停歇,巨大的坑洞上架起粗壮的横梁与过道,被厚重帆布静静包裹的巨大青铜钟已经依照某种顺序重新悬挂就绪。 一套复杂而密集的铰链和滑轮系统覆盖其上,如同一张蛛网,那是用来敲动大钟的人力装置。 活动着酸痛的肩膀,苏抱怨道:“就算只有两天,被迫当苦力干了这么多活,真让人有些吃不消” “之前还很寒冷,今天似乎格外的温暖,少爷你不要紧吧?”芬恩关切的问道。 “没事,权当锻炼身体了,”混迹在人群中苏摆了摆手:“你知道这种现象叫什么吗?” “什么?” “焚风。它既是我们食颂诗人小姐的姓氏,亦是一种自然现象,从萨尔瓦多北面群山后吹来的风越过山峰,海拔降低,气流下沉,导致气温升高,成为干燥的热风。” “蛤这又怎么了?” 少爷总喜欢突然说些冷知识,而且多半有后续,骑士长也有些习惯了。 “单纯的焚风会使树木和庄稼干枯,诱发火灾,而像今天这样的,则能融化积雪,滋养大地。你不觉得这是个好天气吗?这种时候就是要走到外面去晒晒太阳,感受万物复苏,抬头望望天,你看看能否感受到什么?” 芬恩言听计从,用手搭成凉棚眺望天空:“嗯?少爷那是?” 阴影短暂的遮蔽了恒星的光芒,为地上的人带来丝丝凉意。然而痛苦麻木的囚犯和烦闷无聊的狱卒中无人能够察觉。习惯了狱中生活的人无一例外低沉着头颅,这是距离自由最遥远的地方,仰望天空不是他们要做的事。 苏露出了笑容:“没错,风也站在我们这一边,一切顺利。” 夜晚,象征冬日的喀俄涅之星终于褪去了诡异的光彩,隐没在漆黑的天空中,今天,朱诺与密涅瓦也依旧悬挂在空中,散发暗淡的光辉。 闭目养神的苏睁开了双眼:“开始了。” 骚动最先从远在岛外的第十七军团驻地开始发生。 “起火了!起火了!” “快救火!” 连续数日的干燥外加今日的焚风,驻地周围的林地和木质建筑一点就着,掺杂着爆炸声,火势迅速蔓延。 被奥斯维辛抽调走了主力军的驻地人手不足,有人跑到岸边开始向监狱岛上的同伴求援。 满载狱卒的船只很快从码头开出,而这正中苏等人的下怀。 “轰!” 刚刚靠在对岸的船只四分五裂!随后更多爆炸和清脆的响声在周围响起,将对岸彻底化为火海! 在码头观望的狱卒都万分惊骇,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他们也没法干看着了,因为岛这边的码头也遭受到了同样的攻击。 “轰隆!” 爆炸产生的气浪将几名靠得近的狱卒掀翻摔入海中,其余人只能连爬带滚的远离码头。 “看天上!是天上有东西!” 终于有眼尖的狱卒发现了天空中的异像。 那是一个巨大的热气球,隐藏在夜色之中,正在向着这片罪恶的土地倾撒火雨! 内藏火药的土制炸弹,以及拖曳着火光的莫洛拖夫鸡尾酒燃烧弹。 馥灵建国的千年以来,从未有人经历过来自天空的打击,第十七军团算是率先享此殊荣了。而那热气球的高度也让一切远程攻击失去意义,岛上并没有大型的攻城弩,弓箭与标枪简直就是原始人的玩具,让岛上狱卒断绝了一切救援外界的念想。 屋漏偏逢连夜雨,跑向岛内的狱卒们发现,窝棚区也开始乱作一团。 偶尔会在食堂发生的囚犯大乱斗,如今在窝棚区到处都是这样的景象,丹人,罗刹人,不管人种性别,统统扭打在一起。 阿斯兰头被打破了,血从额头上淌下来,他怒气冲冲找上领头的狱卒:“你们在搞什么?!整个监狱全乱套了?管不管?” 狱卒心烦意乱推搡了他一把:“你跟典狱长说的你能管好囚犯!现在出事了想要我们给你擦屁股?滚滚滚,自己想办法!做不到就别装,就这样还想什么交易?!” 连接两岸的码头和船只都被摧毁,现在的监狱是一座真正的孤岛,任凭囚犯们怎么闹,他们都逃不出去。更何况头上还有会投放爆炸物的威胁,狱卒们此时只想找些坚实的建筑当掩体,等待事态平息。 “是古拉格党搞的!他们里应外合制造骚乱,要越狱!” “什?”阿斯兰猛然回头:“谁喊的?!你们等等听我解释!古拉格党不会做这种事,这对我们没好处” “啊!” 混乱之中有一个狱卒被一拳打倒在地,狱卒与律贼之间脆弱的信赖关系在此刻便土崩瓦解。 “‘馥灵国骂’!”阿斯兰先下手为强,对眼前的狱卒拳脚相向,将对方放到后抢夺了身上的武器。 “弟兄们!杀出去!” 听见他的号召,更多的古拉格党开始朝着这片新战场聚集,囚犯之间的冲突逐渐演变为狱卒与律贼之间的冲突。 天空中阴魂不散的热气球也很合时宜的重新扔下了炸弹,火光在这两方之间炸响,让局势更加混乱。 而在另一边,真囚犯的单独囚房栋就比较安静了,负责看守的狱卒已经被干趴了。眼下还没到晚饭时间,按平常来说,其他囚犯应该还在地下进行着挖掘工作。此时只有端坐牢中的将军古德里安,紧紧盯着如期而至的不速之客。 “不愧是顶尖监狱,用的锁都是名匠打造,还很贴心的用了三个”苏正摆弄着将军牢门上的锁头。 “少爷,这些狱卒身上都找遍了,没有钥匙!”芬恩有些着急。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苏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再怎么说将军也是专业监狱的顶级,他们这点职业素养还是有的,多半是藏在专门的地方了。所幸你少爷我,对撬锁也是略懂” 他拿着不知道从哪掏来的细铁丝,探入锁孔找寻着内部的结构:“原始的弹子锁,难不倒我,找到弹子的位置,按照顺序顶起来” “咔!”细微而清脆的声音响起,沉重的大锁落在地上。 “搞定了一个,还有俩”苏摇了摇头准备继续:“要是能用魔法就简单多了。” 站在一旁的芙库洛出声:“少爷,让我试试吧。” “你行么?”苏半信半疑,但还是掏出新的铁丝递给芙库洛,时间紧迫,能有人帮得上忙是最好的。 芙库洛却摆了摆手,不需要什么铁丝,只见她伸出手指,风便在指尖汇聚。密集的空气填满整个锁芯,随着芙库洛的手指轻轻转动。 “咔!” “少爷,看来的确是不难。” “啊这”苏苦笑着:“不也挺好” 救出将军,众人朝着青铜钟所在的巨坑移动。 律贼与狱卒已经完全战成一团,顾不上别的了,而其他无罪囚则在阿加莎等将军派的协助者协调之下,朝深坑进发。 挖掘青铜钟的地下工事尽头,偷偷挖掘出的隧道出口,赫蒙德率领囚犯已经等候多时。 他们按照原先自己的计划那样,先行出动,趁着巡航船只换班的空档游到了灯塔,在那里截获了两艘船。现在他们需要以灯塔为中继点,来回运送无罪囚。 “虽然事先听过了计划,但还是难以想象啊”仰望岛上冲天的火光,赫蒙德不禁感叹。 “来自空中的打击,我任职军团长时期曾经听某位帝国大学的战争法师聊起过。天空对如今的战争而言是一片净土,如果能利用天空,战争便会从平面的对局上升至立体,统御天空的一方将获得压倒性的优势。可惜魔素无法去到那样的高空,若是设计一个内含储存罐的装置,重量又太大,即便能上天,也携带不了多少武器和人员。如今看来” 古德里安眯起眼睛试图捕捉空中的热气球,仅仅只是一台看似行动缓慢的装置,仅仅只靠投放爆炸物便能有如此效果。如果能将它成比例的放大,用来运输士兵呢?跨越一切险恶要冲,将部队投放到一切想要的地方,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所谓神兵天降不过如此。 “好了二位,”苏走过来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我知道你们对我的热气球很感兴趣,但别忘了我们还在越狱途中。对一切越狱计划而言,最困难的往往不是如何逃出监狱。真正困难的是在逃出监狱之后,如何面对监狱展开的天罗地网,无数越狱者最终倒在了这一步上,真正告别牢笼者十不存一。” 救援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加上部分凯撒里昂监辖地的居民,一共足足有500多人,十七军团用来巡视海面的轻量型船只来回跑了好几趟。 孤岛上的混乱依然在持续,狱卒人手被苏的计划大量削减了,数量上不敌阿斯兰率领的古拉格党囚犯,但他们毕竟是有组织纪律,全副武装的士兵。反之律贼们则是各怀鬼胎的散沙,随着时间的推移,胜利最终是不会站在他们一方的。于是这些人开始化整为零,四散逃窜,有不少胆大的莽夫往冰冷的海水里跳,试图游出监狱。 而对于苏他们来说,这些人的死活并不在考虑范围中,如何面对回来后撕破脸皮的奥斯维辛和成编制军队的怒火,以及如何彻底摧毁这个被邪教扎根的地方才是这个计划的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