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甜蜜的家!”苏结束了工作返回自己在帝都的住所。为了方便他上学而购置的双层独栋小楼,并没有说的那么甜蜜,和老家的庄园一样年久失修,门经常会卡住,地板咯吱作响。事实上,即便是这样破烂的房子,如果不是曾有闹鬼的传闻,老伯爵可能还负担不起帝都的地价。 下层是费莱和佣人的房间和起居室,属于苏的私密空间只有二层几乎算是阁楼的小房间,房间里也堆满了杂物,几乎没有地方落脚。 “自古圣贤多贫贱,何况吾辈孤且直。”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费莱此时迎了上来:“少爷,欢迎回家!”他帮苏卸去身上的外套,接着说“少爷吩咐的法杖已经委托店里制作了,三天后就能去取了。” “那可太好了,我还是很需要它的,心理上物理上都是。”苏接过费莱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和脸。“晚饭吃什么?” “青椒肉丝,炖菜汤配面包。” 苏几步走到餐桌前,负责餐食的女佣正在把盘子摆上餐桌,家里的佣人经常因为寒酸的薪酬而辞职,换了一轮又一轮,大多是年长的大妈,不知道是不是苏的错觉,她们长得都很像,所以他总是记不住名字。 “我亲爱的凡叔,麻烦你告诉我,这为什么能算是青椒肉丝?”他指着满盘的绿色。 “在没有肉的时候,这就是青椒肉丝,少爷。”费莱抚胸鞠躬,好像在介绍什么高档菜品。“何况也不是完全没有肉,仔细翻找一下还是有一些肉末的。” “哎在这种地方搞名作致敬我也高兴不起来啊”苏嘟嘟囔囔。 “您说什么?”“没什么” “其实是因为最近发生的杀人案,人心惶惶,集市上买不到像样的东西了。” 苏属实是没有想到,看来这事得早点解决了,弄得自己吃饭都有问题。 结束了并不怎么愉快的晚餐后,他爬上阁楼,开始借着昏暗的灯光翻看白天从办事处收到的案件信息。负责抄写的书记员字总是非常秀气,可惜写的却总是些血腥味十足的东西。“而且字也太小了,这我看个锤子!”油灯本来就没多少亮度,加上这为了节约羊皮纸而练就的蝇头小字,苏此时眯起眼睛,跟地铁里看手机的老人似的。 搬运工,娼妇,孤寡老人,赌徒,马车夫,如同一年前的案件一般,心脏和大脑被整个取出,置于尸体怀中冰冷的罐子中。一连串的被害人除了在帝国的社会地位比较低以外看似毫无关联。但当苏将他们的画像按曾经的住所这一项,一枚枚钉到墙上挂着的馥灵堡地图上后,一个不怎么规整的圆形出现了,而圆的中心则是他已经亡故的教女——康芙莉瑞雅铃美杉内曾经的家。馥灵堡依照历史上的扩建顺序可以概括的分为王城区,下城区,城下城,杉内家位于帝都城下城与下城区的交界处,两代之内发迹于城下城贫民区的荣誉爵士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世,选择把家安在这片鱼龙混杂的区域,结果而言造成了难以接受的悲剧。 继续比照证据还有两条非常明显,其一是这次的案件比起一年前,放在死者怀中的除了脏器,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正是“安德烈亚布洛奇耶”,臭名昭着的邪教组织——静滞教会的信徒,血债累累的连环杀人犯。静滞教会,苏忍不住口中的牙齿互相摩擦发出刺激神经的声音,这笔血债迟早要他们千倍偿还。 其二则是案发现场用被害人的鲜血清晰的写上了下一次犯罪的预告时间,这也是为什么上午的焦尸案被认为无关的原因之一。 起初刑部都认为是静滞教会的其他信徒所做的模仿犯罪,特搜队则认为也有可能是其他邪教势利为了混淆视听刻意留下的,但顺着这两条思路进行的调查都毫无线索,案情陷入僵局。而此刻的苏,早已知晓了那个从地狱中爬出来的,以复仇为名的恶魔的正体,也明白了自己即将面对的残酷事实。 做完书面记录,他双手抱住后脑勺,把自己狠狠的摔在床铺上,床腿和地板同时发出咯吱咯吱的悲鸣,引起了楼下费莱的注意。 “少爷?怎么了吗?” “没什么!凡叔!饭菜太好吃了,我变重了把床压塌了而已!” “哦哦,那就好!”费莱对自家少爷的疯言疯语见怪不怪。 这注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他猛然睁开双眼,世界并没有给予他什么额外的回应,四周的环境和色彩在眼中都非常朦胧,似乎没有固定的实体,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也模糊不清,只有一点很清晰,“这是梦?” 尝试着驱动自己的身体,失败了,睡梦中的这幅身体和现实的身体似乎操作方式不太一样。现实中他早就能把自己扭成一条蛆了,而梦中却缓慢的惊人,仿佛被透明的液体包裹着,越是在脑海里强烈的发出信号,诸如“动啊!铁奥!为什么不动!”就越是寸步难行。 他试着将脑海放空,轻微的眩晕感后,身体的迟钝感削减了,接着试着让瞳孔失焦,他开始可以感受到周围的环境了。这种感觉,像是把思维调整到了属于这个梦境的时间流速中,人经常会觉得自己在梦中度过了很长的时间,但醒来后才发现不过是数分钟几小时,梦的时间不能用现实的时间去理解,那处于正常时间中的脑发出的电信号,自然也不能被梦境中的神经所接收。话说回来,这副尊荣放在现实里恐怕就是个阿巴阿巴的痴呆儿,但是,嘿,这是在梦里。 苏望着自己的手,慢慢握拳,再松开,反复几次,“好厉害,明确的知道自己在做梦而且能够自如的运用躯体,虽然延迟有点高罢。” “一帧能玩,两帧流畅,三帧电竞,我已经在梦里电竞了,要啥自行车。”他倒是想得开。 他看到一只散发着淡淡光芒的蝴蝶,“梦境配蝴蝶吗?这还真是板上钉钉最佳搭配。” 他开始迈开脚步追逐蝴蝶,说是追逐,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走,身体虽然可以动,但是并没有感觉,没有感觉就意味着本来行走带来的摩擦力的感受也没有了,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在模糊的时间和空间中走了不知道多久,眼前开始出现除了流淌的色彩以外的新事物。 道路在脚下延伸,依然没有触感但苏可以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远处是巨大的石质台阶,过于巨大近乎要让人的远近感失灵,台阶的后方,鲜红色在从上往下流淌,融入整个空间的背景之中,而台阶本身同时又散发着光芒,越靠近上方越是明亮,如同通往天国的阶梯。 他的身边则来来往往飘过一些高大的人形阴影,它们身披宽大的衣袍,应该是面部的地方则是一张只有两个孔洞的面具,经过苏的身旁时会发出令鼓膜震颤的嗡嗡响声,仿佛是在打招呼。苏仔细辨别,他感觉这声音像是把一段话调整了音频,压缩在了短促的震动中一般,他能感受到这些嗡嗡声之间细微的不同,从音调和旋律上听出这些阴影各自的不同,但具体是在说什么,用的是什么语言,并不能知晓。 蝴蝶已经往台阶上飞去,这非常怪异。刚刚还在眼前的蝴蝶是如何瞬间到达远处的,为什么他能够同时用眼睛捕捉蝴蝶和台阶,鸽子为什么那么大。这一切只有一个粗暴且简单的解释,因为这是梦境。 苏也尝试着前往台阶处,但失败了,他的腿开始缓缓向下沉,如同身陷沼泽。身边的阴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逐渐在他身边聚集。它们从衣袍的个个地方伸出树枝般的肢体,托起了苏,这阵仗让他手足无措。 “放放开我啊!我又不是娜乌西卡,你们找错人了喂!” 在靠近上方的光芒中,苏隐约感受到了诸多生命的消亡,那是一种近乎空白的虚妄感,绝对客观的冰冷,他还在不断的升起,在一片白炽中,他再次看到了那只蝴蝶,伴随着他将手伸向蝴蝶的动作,他回归到了属于他的现实之中。 “嘶哈,哈,哈”这次的缺氧感比雪山遇难时的还要严重,苏只能维持着伸出手的动作,不停的吸入空气。 “少爷!少爷,您终于醒了!”费莱的声音传来。 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转头看向站在自己床前的费莱:“凡叔,怎么了?我睡过头了?” 费莱连连摇头:“何止睡过头哎” 苏看他一言难尽的样子很是奇怪,做了个奇怪的梦,睡个懒觉怎么了。 “您已经睡了五天了!” “?!” “五天前早上我看您迟迟不下来,就上来喊您,结果发现您烧的厉害,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请了医生来,医生说是疲劳所致的,补充了睡眠就好了,还给您做了放血治疗,没成想这一睡就睡了五天!” “???!!!” 比起自己瘫了五天毫无知觉,全勤奖不翼而飞和一醒来就到了犯罪预告的时间,苏更震惊的是自己莫名其妙被放了一波血,册那,剑与魔法的浪漫没体验到,中世纪的杀人术先找上门来了。真亏自己能醒过来啊,不如说很可能放血导致的体虚才是昏迷五天的罪魁祸首,不然只是发烧,自己早该醒了。 “凡叔,先不说废话了,我现在很清醒,只是饿得慌。” “少爷您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再叫医生来看看?他说等您醒了还需要再做一次放血的。” “我册那,我不把他店砸了都算好的了,还要放我血?哪来的吸血鬼?!今天给我放血,明天是不是还得给我开个颅?不是很像话!”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管给我拿点吃的就行了,医生noneed。” 费莱看他不知为何起床气这么重,只得下楼给他找吃的,很快便单手端着一个托盘上来了。 费莱动作优雅的躲避着苏房间里东倒西歪的各式杂物,把托盘放在他的床头:“少爷,这一餐不能吃太多东西,一点面包和光明圣教请来的圣乳,这几天您都无法进食,全靠这圣乳了。” 光明圣教是这片大陆上的主流宗教,因为圣山就在帝国境内,即是馥灵帝国允许宗教自由,帝国的信徒还是压倒性的多,即是不信教,光明圣教也是帝国公民生活中常见的一部分。而这圣乳则是圣教的标志性产品,听起来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圣水,但其实不是。 圣水是神职人员祈祷祝福过的凉白开而已,实际效果如何我们姑且不做评判,圣乳则是圣教的神职人员饲养的,听经书长大的奶牛产的奶,实打实不掺水的牛奶,他们甚至在教义里写了,掺了水的圣乳不能算作圣乳。大多数光明教徒都比较温和,但涉及圣乳,每个人都是偏激的圣乳原教旨主义。 在现在的苏看来,这就挺离谱的了,还有更离谱的,圣乳是实打实有额外效果的,它比一般的牛奶更不易腐坏,香气更浓,能够一定程度上维持人的生命,缓和伤痛,长期饮用能明目生发,增肌壮骨。掌握核心玄学,这宗教不兴旺反而奇怪。 苏端起小碗,一饮而尽,有一说一,确实香。这恐怕是他合体后尝到的最好的味道了。只能说啊,光明牛奶,永远滴神!只可惜,拜这个世界落后的生产力水平所赐,圣乳的产量自然不高,金贵的同时管控还很严格,没个什么大病基本喝不到。 苏用面包片将碗里剩余的圣乳吸干净,把有了淡淡奶香味的面包囫囵吞下,肚子里的警报这才解除。 费莱见他用餐完毕,将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出来,递给他一个细长的盒子:“少爷您卧床的这段时间,我把您之前订的额法杖?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