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然,他为何写下“好”字,却不告知他夫人会有性命之危,还是说,此“好”字,指的他夫人会转危为安,平安生产,故而,为好。 胡县令心已经乱了起来。 他知道他在迁怒李道长,但现下他已经来不得思考那么多了,只想要个人分担。 他想不通,抬手招人道:“快去请李道长过来。” 小厮正要离去,他又反悔了道:“回来。” 胡县令混沌的脑袋终究是保留了一丝清醒,事情尚未定下,他还是不要去找李道长的麻烦,免得因此事得罪李道长。 等尘埃落定,等他夫人转危为安,再去请李道长下山。 如今,请大夫前来才是要紧的事。 大夫很快被请来了。 头发花白的大夫在小厮的带领下朝院子跑来,等来到县令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 幸好,小厮有眼力,将大夫的药箱拿着,才没让大夫累着。 胡县令见大夫来了,眼中欣喜,连忙道:“柳大夫,内人的性命拜托你了,若不能母子平安,保大人。” 孩子终究会有的。 他还年轻。 柳大夫得到叮嘱后,点头应下,平缓自己的气息后,拿着药箱进入产房内。 直到夜色暮合。 一声啼哭打破气氛凝重的宅院,胡县令紧皱的眉头舒缓几分,悬着的心也放下。 他站在门口眼巴巴看着。 直到接生婆打开门,他连忙问道:“夫人如何?” “母子平安,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接生婆贺道。 “生的是男娃还是女娃?”胡县令知晓夫人平安后,便又问起孩子的性别。 虽说李道长的名气甚大,接生婆一案也让他知晓李神仙的本事,但未亲自经历,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实,像是假的。 世上怎会有如此玄乎的事。 还有送来的那封信,胡县令如今也不知李道长到底是何意。 “是龙凤胎。” 接生婆的话音落下,犹如春雷在胡县令耳边乍响。 龙凤胎。 正正好是一子一女。 李道长所写的“好”字,原来是龙凤胎的意思,原来他先前没有猜错。 胡县令呆愣住了。 这可是龙凤胎,少有的福气。 不仅胡县令高兴,接生婆也高兴,作为接生婆,能接生到龙凤胎,也是她有福气的事,于是乎,喜婆笑得更加高兴,见牙不见眼。 见胡县令还未回过神来,怕胡县令高兴坏了,接生婆笑着问道:“老爷可要进去瞧一瞧孩子?” 胡县令这才回过神来了,“不,不了。” 他想起自己心中对李道长不敬的事,唯恐李道长能够算到。 像这种能够通天地,知晓一切的人物,在他的面前,什么事情都掩盖不下去。 只要算 一算,便能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这时,胡县令才后怕起来,连忙备下厚礼派人送到妙道观。 至于他,他身为朝廷命官,还是要有所顾忌的。 礼虽备下,胡县令仍然纠结万分,连孩子都没心情去看望,看完夫人后,便前去前院等候着消息。 去,还是不去。 去了,能打消李道长的怒意,不去,万一李道长怪罪下来…… 胡县令将这辈子发生的事细细回想一遍,包括他小时候掉湖里,掏树上鸟窝的事也不放过,读书时是不是有得罪人的地方,为官后有没有收受贿赂的情况都一一想了个遍。 最后,长吁一口气。 还好,还好,他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胡县令摸摸头上的乌纱帽放下心来,这以后啊,还是要对李道长敬重几分,未免以后还有求人的地方。 毕竟,地方的父母官可不好做啊。 胡县令还是想往上走一走的,只是他出身贫寒,家中无一为靠,能当芝麻大的官,都是他寒窗十年,考上进士,蒙天子之恩,这才有机会来到扬州,做县令。 夜色已深。 院里已经点上了烛火,管家站在胡县令的旁边,询问道:“老爷,天色已深,可要就寝?” 胡县令已经换了一件长衫,他回头看了管家一眼道:“是夫人的意思?” “这……”管家答不上来,夫人早早睡下了,何况后院的门已关,老爷要睡也只能睡前院了。 胡县令哼了一声道:“你要睡你便先去休息。” 他还要等李道长的消息。 哪有闲心去睡觉。 终于,千盼万盼,前去送礼的小厮回来了。胡县令看到小厮两手空空,手上已经没了礼品,笑着问:“李神仙可收下了?” “收下了,老爷,”说完后,小厮犹豫了一二,继续道:“只是还有一事,李道长想老爷出具文书,他好去扬州崇玄署报备,希望老爷能行个方便。” “崇玄署?”胡县令当自己听错了,崇玄署那可是道观报备的地方,按理说,李道长那样本事的人,合该记录在崇玄署的名册上。 为何还要去崇玄署报备? 难道—— 妙道山上的道观是座野观! 胡县令得知这一猜测后,面上不好,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妙道山上的妙道观居然是座野观,这年头,野观里的野道士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官多年,不说自己经历的,便是听闻,都知晓野道士闹出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 但李道长的情况…… 胡县令犹豫了,若是未亲身经历,听外头的风言风语,再加上是座野道观,他自然会怀疑李道长是野道士,是坑蒙拐骗之辈,少不了关进牢里好生教育一番。 可他已经见识了李道长的本事,出具文书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件事传出去,或者说,以后李 道长闹出了什么事,他这位出具文书的县令也是要担责的。 也因此,胡县令十分犹豫,要不要去办。 直到第二天清晨,胡县令依旧没有想好,眼下挂着乌黑,胡县令打着哈欠起身,穿好鞋袜后,整装前往前头的衙门。 师爷已经来了。 胡县令犹如见到救星一般,将师爷拉到一边,好好与师爷商讨商讨,要不要给李道长出具文书。 师爷没说别的,就说了三句话。 “大人,你可敢得罪李道长?” “……” “大人,李道长是骗子吗?” “……” “大人,不过是出具文书,你给了,还有崇玄署那一关,是与不是,自有崇玄署定夺,何必在此地,在大安得罪李道长。” “……” 胡县令哑口无言,挑起眉头想要说几句,却又无从说起,他自然是不敢得罪李道长的,李道长自然也不是骗子,在大安,他要是不给李道长出具文书,若让大安县的老百姓知晓,他岂不是连衙门都走不出去。 他可不想,一出门便会被老百姓扔烂菜叶。 这也是会算进他考核一项的。 若真要发生此事,他这官还做不做了。 因此,李乐只带着高明礼上衙门后,胡县令挂着笑容,没有任何为难,将文书给了李乐只。 李乐只看着盖好的章,还有一张空白的纸,上面只有盖好的官印。 李乐只疑惑地看向胡县令。 胡县令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李道长登记在册后,可将空白的纸交到崇玄署,他们会知道怎么做的。” 李乐只明白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样便能节省半个月的时间,好意他收下了。 他也不是墨守成规死板的人,既然胡县令敢这么做,那一定是不会有问题的。 李乐只道谢一番后,拿着文书离开了。 而他走后,另有一人来找胡县令。 当胡县令知晓对方是因为李乐只而来后,又看向李乐只离去的方向,心底庆幸,没有得罪李道长。 李乐只拿到文书后,心想县老爷还挺好说话的,顺带拿上路引。 李乐只便和高明礼走水路前往扬州。 而另一边,公孙淼然和林老爷也动身回到青州,水患的消息已经飞鸽传书传递。 青州刺史公孙卓然收到消息后,他伏案览瞰青州地图,近日青州多雨,已经连下了三日,此事公孙卓然尚未放在心上,但收到公孙淼然的消息后,他打开地图,视线紧紧盯着洪河水的方位。 若此雨连下月把,洪河水水势大涨,必定会危及青州。 因洪河水横跨青州地界,公孙卓然不得不加以防范,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此时想要开渠引流泄洪,已经来不及了。 唯有将洪河水周围的人群分散挪动,让他们前往高处,才能避开水灾。 这里面涉及太多太多,即使是官居刺史之位的公孙卓然,也不敢妄动。 公孙卓然按揉两下眉心,他招来幕僚,问及此事。 幕僚等人闻言,皆一脸惊慌,无措,他们瞬间也知此事棘手。 “不如我等不知此事,等事情发生后……”硬着头皮,盯着刺史大人的威势,幕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公孙卓然看了他两眼,低下头继续看着地图上,代表洪河水的线条,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道:“出去。” 幕僚脸色苍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还想要为自己辩解,只单单看着刺史的侧脸,便什么话也不敢说。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幕僚失魂落魄地离开。 临走时,他心中还在想着,明明他们不知道才是最好解决的办法,天灾面前,陛下知晓又岂会怪罪。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不管做什么,也是枉然,白费力气。 剩下的幕僚大气不敢喘,怕落得跟上一个人一样的下场。 较为年轻,名为孙志茂的人问道:“大人,消息可靠吗?” 孙志茂更想知道的是,大人是从何处知晓一个月后会发生水患的。 但他也不敢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