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让桂鸿震惊不已,好在这个通缉只不过是江城范围,还没有通缉到南阳济州这里。桂鸿刚打听到这件事,便立马买了东西灰溜溜地逃了回来。他连江城都还没有去到,怎么就突然通缉他了?这事必须要问问清楚。可是南阳距离江城甚远,穆楚白现在这个状态,也暂时不能动弹,还是要把回江城的事先放一放。桂鸿听了这件事,心里就隐隐有一种感觉,就是他被通缉,应该会与穆楚白别人劫出江城有关系。甚至他在想,该不会他在江城犯下的案子里,被杀的人会是穆楚白吧?这么一想略有些不寒而栗,桂鸿还是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穆楚白了。“桂兄?你没事吧?”看到桂鸿没再说话,脸色也变得有些阴郁,穆楚白担忧地问了一句。桂鸿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是在想……”桂鸿抬眼看着穆楚白的脸,每次他都不敢太过直视,怕是给穆公子徒增压力。桃苍一直拖着没有处理穆楚白额头上那伤口留下来的疤,这块疤痕实在吓人,从发根到眉骨,一整块都是疙疙瘩瘩凹凸不平的伤疤,即便已经结疤了许久,还是让人觉得无法接受。眉骨再往下,一直延续到脸颊颧骨处是另一条伤疤,两条伤疤连在一起,把穆楚白整张脸都给毁了。“我是在想,我师兄什么时候开始动手易容你的疤。”桂鸿连忙胡乱说了话题。穆楚白愣了一下,抿着嘴唇微微笑着,他抬手摸着额头上的疤,头一次看到的时候,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有想到一块砖头竟然在他额头上留下这么大的一块疤。事后桂鸿又跟他说,其实他的伤口是因为拖了太久,一直没好好处理,所以才演变成这幅模样。穆楚白后来才知道,等到他被桂鸿发现的时候,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很严重了,想来,若不是遇到桂鸿,可能他现在命都没了。现在穆楚白只是在想,大概等到桃苍准备好了,就能帮他把这个伤疤给易容掉。可能现在也是看习惯了,穆楚白倒也无所谓这么一个伤疤在额头上。“其实我倒是无所谓了。”摸着额头的手垂了下来,对着桂鸿淡淡地笑了。“不好,我特地把你带过来,就是一定要把你额头上的伤疤给弄掉,你不能无所谓。”桂鸿顿时板起了脸,“想当初我可是费了大工夫的。”穆楚白一愣,连忙拱手,“多谢……多谢。”“不谢我,到时候你好好谢谢我师兄,不然他又要闹腾了。”桂鸿斜眼往屋子里看去,这话还是低声悄悄地同穆楚白说了。穆楚白听罢与陶契对视一眼,也捂着嘴偷笑起来。桃苍拖了好几天,这才决定要开始动手把穆楚白的伤疤给处理了。他摆明了桂鸿不能在屋子里,免得这门手艺被他偷学了去。桂鸿只得天天坐在门口吹西北风,直到桃苍说他能进门了才行。正在屋外坐着,远处的篱笆门被人推开。桂鸿头也没有抬,就晓得这个时候会走进来的是谁。他也是来这里半个月后,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桂鸿还记得有这么一个桃苍师兄外,也是有人惦记着这位桃苍老者的。这个人叫訾凡,竟然还是桃苍在外认识的江湖朋友。桂鸿一直都很惊讶,想他师兄这种性格的人,怎么可能还能交到朋友?訾凡是通常意义上正统的江湖侠客,与他这种当过山贼的人不同,这句话是桃苍当着他们俩的面说的。把桂鸿说得气急。但是光看訾凡的模样,的确是标准的侠客。背负一柄长剑,头发梳成一个辫子垂在脑后,深色的衣服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双脚踏着长靴,乍看一眼,相当的正统,非常的侠客。訾凡说起话来沉稳有力,句句话语像是斟酌过一样,说得妥帖令人信服。气度看起来有点像仲孙孤临,但是仲孙孤临那厮太过阴郁,不爱说话,訾凡又很是不同。所以让桂鸿另外惊讶的是,訾凡到底是怎么与桃苍认识的?!直到如今,桂鸿都一直在捉摸这件事。见到訾凡走来,桂鸿端坐了身子呼了一口气,“訾少侠,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过来了?”“桂兄弟。”訾凡对着桂鸿抱了一下拳,飘逸的头发扫过一丝不苟的上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有神的双眼扫过桂鸿的脸,“桃苍老者可在?”桂鸿抬手闭了闭身后紧紧阖着的大门,“在忙。”“噢?”訾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每次訾凡见不到桃苍,便站在屋子外等着。这会儿他们俩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桂鸿终于忍不住,问:“你干嘛不进屋子里等着?”訾凡面不改色,也反问了一句,“为何你不进你自己的屋子里等着?”“是不是訾凡哥哥来了?”陶契摸着木板屋子从另一头绕了过来。一见到陶契,訾凡的表情明显柔和了下来,他连忙迎了上去,抬手附在陶契的手背上,轻声道:“我来了。”陶契的脸上马上挂了大大的笑容,“訾凡哥哥!这次来得可早啊。”“嗯,有点事情想跟你爹说。”訾凡点了点头,虽然他心里知道陶契肯定看不见,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这么做了。只不过他说话故意放轻了些,也故意不说重点。桂鸿看着他,想着不跟年轻人计较的心理,没再理会訾凡。訾凡自然也不会理会桂鸿,于是陶契拉着他要听故事。陶契很想听听外头的世界,他平时总是笑咧咧的似乎很享受在念丘上的生活,可是对于外面世界的向往,却也是愈发强烈的。訾凡每次都会满足他的要求,跟他说自己经历的那些事。这次刚刚说到第二个故事,桃苍就从屋里出来了。他看起来好像挺累的,也不知道这易容之术花去了他多少精力。他站在回廊上,一看到訾凡也在,明显愣了一下。他随手招呼着,訾凡便撇下陶契走进了屋子里。陶契自己也不恼,跳下椅子蹲在泥地里玩了起来。第160章 易容之术桂鸿来回看了看,发觉没有自己什么事,于是推开了穆楚白的屋子去看看他。穆楚白额头上又重新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布,人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睡着。桂鸿拢着双手靠在门口,看着沉睡的穆楚白突然抿着嘴笑了。他现在来看,好像是把穆楚白当做了自己兄弟一般的感情,他甚至觉得有些欣慰,到底他没有辜负周老大,还是把人给救了回来。尽管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变成杀人犯被通缉,但至少他可以拍着胸脯说,穆楚白的命是他给救回来的。只不过这件事的确需要好好斟酌一番。想到此前,在他离开军队之后就再也没有与江大将军联系过,那么在军队中的江大将军等人会不会也把他当做通缉犯了?诚然桂鸿一点儿也不在意今后自己能否继续留在军队里,为江大将军效力。只不过自己一世英明,不想毁在这莫须有的杀人犯的头上。想了想,桂鸿抽身离开了穆楚白的屋子。陶契一个人在屋子前的空地上跑来跑去,一点儿也没有撞到旁边屋子的台阶。桂鸿想,等到穆楚白的伤势完全恢复了,他就是留在这里过日子,倒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生死之事他看开了许多,人生也未必一定要留在需要他的地方,就这么虚度一下光阴,倒也是可以。就这么站在屋子前看着,桂鸿的心情突然大好了起来。念丘上独有他们这一栋屋子,所以整个小岛看起来就像是他们的家园一样。桂鸿眺望远方的湖面,山林之间,一抹水色添在中央,甚是好看。看了一会儿,身边突然有人冲了过来,一把推在他的肩膀上,把他推出老远。桂鸿不及反应,连忙后退好几步,他抬头定睛去看,却看到桃苍盛怒的脸。“师兄?你干嘛?”桂鸿不是一个随时就能发怒的人,但是桃苍突如其来的动作的确有点惹怒了他。“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了什么祸?所以带着人跑到我这里来避难?!”桃苍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又对着桂鸿嚷嚷起来,“这屋子里躺着的那个病人,又到底是谁?”桂鸿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扭头看着桃苍身后的訾凡,定然是这家伙带来什么消息,直接说给桃苍听了。他定了定神,“我可没惹什么祸,就是有什么祸,也肯定跟我没关系。”桃苍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而訾凡却走到桃苍的身边,从衣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来展开,铺在了桂鸿的面前。桂鸿低头去看,顿时觉得好笑。一张通缉令。这是三天前他在南阳镇上专门打听来的消息,江城正在通缉他。“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桂鸿老实交代道,“我原本是要回江城,但是在江城外我遇到了穆公子,所以直接带着他来找师兄你了,真的是半点都没有逗留啊。”訾凡看着他,桃苍也看着他,但是他们俩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相信桂鸿的话。訾凡板着脸说,“你说你带来的人叫是穆公子,但是我听说,你在江城里犯下的杀人罪行,死掉的人便是姓穆。”“唔?竟然有此事?”桂鸿心里一想,果然与自己预计的一样。“屋子里躺着的到底是谁,你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桃苍急着上火,对着桂鸿直嚷嚷。他的说话声很大,把陶契都给引来了,陶契看不到他们到底站得是什么方向,只能根据声音来判断,他呆呆地站在下面,看起来比桂鸿还要紧张。桂鸿想了一想,“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我认识的人,与江城刺史关系不错,我想应该……”“应该什么?”桃苍冷笑了一声,“你跟我说这是误会?这江城的通缉令可不会是假的吧?”“所以我才说是误会啊。”桂鸿一脸无奈地看着桃苍,“你得信我。”桃苍又冷笑了一下,“我怎么信你?这通缉令都出来了。”他抬手比了比,“你还是早点带着你的人离开我这里吧,免得引来了无谓的人我也不好过。”“这肯定不会。”桂鸿扯着脸皮笑了一下,“师兄你找的地方挺隐蔽的,外人也想不到我会在这里。”“别跟我说这些废话。”桃苍有些生气,他踏前一步,“想不到几年不见,你先去当了山贼,现在又做了杀人犯,正是给我们的师父长脸啊。”桂鸿绝不会因为这两句话而生气,他知道桃苍这么说,无非是因为他还搞不清楚状况。桂鸿只得说道,“想不到这个时候,师兄你倒是肯承认我们俩同出一个师门了,也承认我们俩的师父了?”“你不要给我乱扯!”桃苍又往前走了一步,“你肯定不能再待在我这里了!”“爹爹!”陶契抬着双手摸着走了过来,“我想桂鸿叔叔一定不是杀人犯啊。”桃苍闭了闭眼,他一把跳下屋子旁的台阶,来到陶契的身边,抓着他的双手说,“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我还知道穆大哥肯定是穆大哥。”陶契带着有些天真的口气说道。“好了好了。”桃苍一扭头,命令似的对訾凡说,“訾老弟,帮我带陶契去后山玩。”訾凡看着桃苍,迟疑地点了点头,他收好通缉令,走到了陶契的身边。陶契看起来有些沮丧,他耷拉着脑袋,又晃了晃手,但是并没有生气,他慢慢地说道,“爹,你不信我没关系,但是我知道,穆大哥肯定是穆大哥,桂大叔也是好人,他说有误会肯定就有误会。”“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桃苍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给訾凡使了一个眼色。訾凡立即拉起了陶契的手,拉着他穿过了篱笆门。桂鸿笑了笑,直到陶契与訾凡走出他们的视线,他才开口说,“师兄,你这是要下逐客令了?”“你自己也知道啊。”桃苍硬挤出笑容来,“訾凡说,你这家伙杀了那个姓穆的少爷,现在下落不明。而我这里,你带着一个姓穆的公子,而且他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你让我怎么不怀疑你啊?”“哦?原来整件事情是这样啊。”桂鸿摸着下巴想了想,“但是师兄,我是什么为人,难道你不知道吗?”桃苍冷笑了一下,“你什么为人?你不是个山贼吗?”“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桂鸿就是再要忍气吞声,可听了这话,心里的怒火也忍不住蹭蹭要冒出来。“我怎么说话?”桃苍也怒道,“你在江城杀了那个姓穆的,现在还拖了一个不明不白的人过来,你让我怎么想?这个姓穆的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你是杀人犯?还是我师弟?!”提到这个,桂鸿的脸终于还是板了下来,“看样子师兄是看不起我这个师弟了?”“看得起,你也不会来求我了不是?”桃苍的话越发难听起来。桂鸿沉思道,“既然如此,师兄,我在这里就最后一次求你,请你把穆公子的伤治好,我自然会带着他走。”“我岂会就救一个不明不白的人?”桃苍沉着脸,“我反正念在你跟我同出一门的份上,而且还跑过来求我,我就最后跟你说,我限你今天就带着人走。”“但是……”桂鸿不由得发起愁来,穆楚白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走?桃苍认定的事情岂会再改,今天要他们走,他们必须得走。“哦?那我去把里头那个不知道真假的穆公子给叫醒咯?反正,他在江城也是个死人了,往哪里走都没关系吧?”桃苍双手抱胸笑得得寸进尺,分明就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