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距离目的地只剩下不到一里。 枸杞假装没有听见鹿林林说什么,只是把步子迈的更快了些。没多久,村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到了。” 鹿林林从枸杞背上跳了下来,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枸杞还是装作没听到。 “稍等,我开下阵。” “什么破法阵。”鹿林林撇了撇嘴,“根本什么都拦不住嘛。” 说完,便径直向前走去。 枸杞没来得及阻止,便听到一阵让人不太愉悦的声音。 再看,鹿林林已经进到了村子里面,两只老母鸡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不时“咯咯”两声。 枸杞满头黑线,法阵破不破他不知道,反正据他所知,这么些年来唯一没有拦住的也就眼前这只金刚芭比,也不知经她这么一折腾,以后还能不能管用。 看得出来鹿林林心情不是太好,枸杞没敢多嘴,只是埋头跟上,然后狗腿子似的在前面引路。 走了几步,鹿林林才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会让人过来重新布置的。” “啊?哦,好。到了。老石!老石!”枸杞喊道。 回应他的是石斛骂骂咧咧的声音,“日你个仙人板板的,老子都是不信举不起来!” 石斛半蹲着身子,双手抓住杠铃两端,全身肌肉紧绷,挺胸收腹,骤然发力,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你卖尼玛麻花!” 枸杞捂脸,连声音都不自觉弱了几分,“老石,有客人。” 太特么丢人了! “狗子回来啦。”石斛站起来拍拍屁股,没事人似的跟枸杞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向鹿林林,“嚯!又往家里领姑娘了嗦!” 枸杞惊了。 我去!老石,你的间歇性老不正经又特么犯病了? “哦?”鹿林林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没瞧出来你这异性缘倒是处得不赖。” “可不是嗦!”石斛根本不给枸杞解释的机会,抢过话头,“我们家狗子长得撑头,人又孝顺,本事还大,试问这十里八乡哪家姑娘不想和他多接触接触。” 枸杞算是听明白了,石斛本意是好的,毕竟在韩雷和李梅梅关系确定之后,村里的单身狗就剩下了自己这么一条。 只不过脑袋坏掉了。 “哦?”鹿林林饶有兴致地问道,“我倒是不知道他除了招蜂引蝶之外还有其他什么本事?” 石斛也不管话好话歹,兴冲冲地介绍道,“这玩意认识不?杠铃,我掂量着怎么也得三百斤往上,我们家狗子轻轻松松就能举起来。” “噢。”鹿林林似笑非笑地看向枸杞,“力大无穷啊,那可真是不得了!” 社死来的猝不及防,枸杞的沉默震耳欲聋。 怎么说呢,他这会的感觉,大概就像是被人推到博尔特面前:喂!这小子一百米跑进12秒了,你丫的怕不怕! “对了还有”石斛正说的起劲,突然想到什么,“诶不对,姑娘你叫啥子名字也?” “我叫鹿林林,我爹是鹿平安。” 亢奋的表情在石斛脸上凝固,紧接着又一屁股坐回地上,嘴巴张了老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少守?” 鹿林林几步上前朝着石斛伸出手,笑靥如花,“老人家你好啊。” 枸杞从来都不知道石斛的厨艺能好到这种地步,他甚至有理由怀疑之前吃的那些什么苦瓜味的芋头,大葱味的藕汤根本就是石斛故意捣鼓出来恶心自己的。 枸杞差点连舌头都吃掉,吃货鹿就更不用说了,满桌子饭菜,几乎自己和石斛两个人三天的份量,完美光盘。 离席的时候,鹿林林心满意足地对石斛说道,“石爷爷你烧的菜可真好吃,我吃的好饱。” 说完才腆着肚子摸出房门,留下枸杞对着一桌的空盘子陷入了沉思。 下一秒,鹿林林的脑袋又探了进来,“一会夜宵可别忘了叫我哦。” 这下不止枸杞,连石斛都有些凌乱了。 两人相顾无言许久,枸杞放下举了半天也无从下手的筷子,“那个,老石,你也没吃饱哈?” “你觉得呢?”石斛苦笑摇头,接着起身从厨房端出一盆荞头,爷俩有一口没一口地就着下酒。 酒至酣时,枸杞突然低声道,“我可能会和鹿林林一起。” 这是他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 就在鹿林林和恶齿鼍性命相搏,自己却只能作壁上观的时候。 就在鹿林林“中毒”昏迷,自己却束手无策的时候。 哪怕鹿林林说的是“可能”,哪怕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他都决定去南山不老树。 愿下次,愿那个为自己拼上性命的人,不复孤身。 只是,他不忍心把“走”字说出口。 石斛停下筷子,目光炯炯地盯了他好一会,才笑道,“想通了?” 石斛问的是“想通了”,而不是“想清楚了”。 一字之差,让枸杞差点泪奔。 上一世,随着科学发展社会进步,所谓“离别”的概念已经变得愈发模糊。因为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再不必目断鳞鸿,动动手指即可与对方倾吐心声。探亲访友亦无需舟车劳顿,高铁飞机长则一两日,短则几小时便能把你送进家人的怀抱。 而在这里,在这个通讯,交通都落后的时空里,一别或许意味的便是永诀。 尤其,石斛已经很老了。 没有人希望孤独终老。 不是“想清楚了”,而是“想通了”。 不是桎梏,而是欣慰。 这就是石斛的答案。 “嗯,想通了。”枸杞低头喝酒,试图掩饰自己情绪的波动,“你呢?你不是一直都反对我求知的吗?” “唉,能不反对嘛。你这娃儿从小就和别人不太一样,脑壳里面也不知道到底装些啥子,成天神神叨叨乌七八糟的让人操不完的心。”石斛倒酒,没倒出来,“去打些酒来,我们爷俩也是好久没有摆龙门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