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这么回事。”慈禧说,“咱们这个昆明湖,是不是有……追慕这个昆明池的意思?”
“追慕”这种文绉绉的词儿,很少出于御姐之口。关卓凡刚刚说了句“先圣谟烈,真正叫后人追慕”,御姐现学现卖,虽然用的略觉不伦不类,但是……咳咳,这种好学活用的精神,还是应该鼓励赞扬滴。
“正是如此,”关卓凡微微一笑,“这是高宗纯皇帝手上的事儿。”
“哦?”
“昆明湖原名瓮山泊。”关卓凡说,“高宗纯皇帝二征金川,形势和汉武事西南夷,颇有相似之处——金川也在西南,也要用到水军。于是,高宗纯皇帝取汉武昆明池故事,将‘瓮山泊’改名‘昆明湖’,就在昆明湖上,操练、校阅八旗水师。”
“八旗……还有水师?”
“呃,是,高宗纯皇帝校阅的水师,隶属前锋营,算是‘御林水师’。此外,东北、荆州、江南、福建、广州,也驻有八旗水师。”
“不过,”关卓凡微微苦笑,“这些,都是康、雍、乾时候的事情了,今天……”
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打住了话头。
慈禧明白他的意思:或者形同虚设,或者风流云散。
这倒不意外。
旗营——想一想,陆上的都是副什么情形?水里的就更加不必说了。
关卓凡想,昆明湖和“八旗水师”还真是有缘。乾隆在这儿弄了支“前锋营水师”;到了光绪朝,醇亲王奕譞又在这儿办了间奇葩无比的“水师内学堂”——在人工湖里培养海军人才。
在本时空,不晓得奕譞这位活宝,会不会也弄个类似的主张出来?
哼哼。
正在心中“哼哼”,只听慈禧说道:“说起水师,嗯,上次提过的整顿长江水师的事儿——该派谁去,你想好了吗?”
关卓凡精神一振。
上一次他跟两宫皇太后提长江水师的事儿,重点并不是“派谁去办整顿长江水师的差使”,而是“要不要整顿长江水师”?
整顿长江水师,兹事体大,牵连极深,若处置不当,引起的风波,只怕非止于口舌之争,“动摇国本”都不是不可能的。
若论难易程度,整顿长江水师,其实还过于整顿盐务。所以,关卓凡只是提出建议,并说明此事不能不行的原因,并未要求两宫皇太后马上就做出决定。
当然,关卓凡也强调了,此事既然要办,那就是晚办不如早办,拖得愈久,愈是尾大不掉。
现在慈禧做如是说,就是同意了他“整顿长江水师”的要求了。
“回太后,”关卓凡说,“臣以为,办这个差使,最适宜的人选,莫过于彭玉麟了。”
“啊?啊……是他……”
前面那个“啊”,音调不由自主地上挑,说明了,对关卓凡的这个举荐,圣母皇太后大出意料;后面的那个“啊”,音调下垂,音量也低了下来,表示圣母皇太后的内心,对这个人选,是不解和犹豫的。
关卓凡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慈禧说道:“彭玉麟清介刚直,不避权贵,这,我是晓得的;可是,他和长江水师的渊源,你应该也晓得吧?”
“臣晓得的,”关卓凡说,“都说是曾国藩手创长江水师,其实,长江水师的规划、制度,大半出于彭玉麟之手,说的确切些,应该是‘曾国藩和彭玉麟合创长江水师’才对——这支水师,于彭玉麟,真正像亲生儿子一般宝贝的。”
“既如此,”慈禧狐疑地说,“你叫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刀子,这,行得通吗?”
“回太后,”关卓凡说,“整顿长江水师,确实是下刀子。不过,下刀子是有讲究、有分别的——是割喉咙呢,还是切腐肉?割长江水师的喉咙,彭玉麟自然不肯;但如果只是将长江水师身上的腐肉切下来呢?臣以为,正因为彭玉麟视长江水师若己出,才不能容忍黄翼升等人,将长江水师弄得乌烟瘴气、面目全非!”
慈禧又“啊”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这也倒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