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溺空,青凤逐珠。 真,我后悔了。” 天族将主青凤,脸上出现了一抹释然。 连续两次天族突袭作战,也让天族成为了损失最惨重的一方。 让青凤后悔的却不是此事,而是她更久远前的背叛。 她太贪心了。 妄图同时掌握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为此她才不在意天地的走向。 现在她失败了,她一个也掌握不了。 真龙与明,本身就代表着不同的方向,她试图将两个不同的方向都变成自己的群下。 青凤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深爱着两者的底蕴,还是只是爱着两者的人形。 发起这场大战的两人,一人求的是师,一人求的是君。 明接受了失败,接受了这个结局。 明,诸事皆明。 所明者,光明透相,自然不坠深渊,更不入爱河。 明爱着青凤,更爱真龙,同时也爱着每一个八向之地诞生的生灵。 他是博爱的人。 她看起来是,其实不是。 因为她只在意这两个本就秩序传承之人,两个表面极为相似的人。 言灵之事难以让她在意,天地崩塌也无所畏惧,八向彻底迷失不见月相,也算不得什么。 师徒二人的彻底分道扬镳。 让青凤明白,自己又到了该选择的时候了。 是选一个心里或许还有她,却再见时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的死人。 还是选择一直敬她、护她、让她,却应该不爱她的一个活人。 她早已经有了答案。 青凤一如既往的背叛现者。 “业果不寂,我一直看向过去,便早就在业果里面。 你离而去,我却一直想追寻到你。 我猜到了,你不会回来。 我也猜到了,明留不住你。 因为你是一个伪善者,即使是终结的死亡也不能动摇你这份伪善! 明明你的留存,才是对多数人的最好的选择! 偏偏因为一些蚂蚁,因为一些琐事。 不不不,我认错。 都是我的问题,如果没有那件事情,你就算要走,也会选择一种更绥靖的方式。 这才是你的性格,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 至少,至少,你本来肯定想带我走的。 我知道,业果之寒,哪怕是你的意识也无法完整。 算了,算了。 真,你现在还恨我吗?” 青凤喃喃低语,面前却没有她想要见的人,也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真龙彻底褪相后,天地被大雪覆盖,战争自然抵达了终点。 大量的尸体很快被大雪覆盖,八向之地呈现出一种纯净无暇的质感。 与刚刚的喧嚣暴虐形成极大反差,而这种变化来的过于直接,让许多幸存者都恍若隔世。 莲子恢复后,天龙横亘的呜咽龙公,也不断发出了更悲凉的吼叫。 龙伯注视着叔叔与母亲,没有了一开始的刻骨仇恨,也没有和解的释然,只有一种职责所限的警惕。 龙公没有独立的意,他被青凤御使着。 不过有这样的形相,青凤哪怕是损失全部天族,她也仍有着对将台的威慑能力。 所以尽管天地间的灵,都见到他们的神,走进了那代表结束的樊笼之中。 可龙伯依然不放心,仍有一搏之力的青凤。 一个感情上的失败者,并不可怕。 可怕的还是手里有着力量的失败者,青凤的动作已经成为八向,是否能平缓过渡到下一阶段的参照。 然而她除了不断地喃喃自语外,既不去议堂,也还未再次发起攻击。 她也不看龙伯,或是在这场战役中更早牺牲的其他龙子。 她都不在乎。 青凤,只在意心里的人,不在意眼前的人。 她有了决定,她要去找他! 斑斓时空无论多么深邃,死亡的那一层何种的冰寒,都动摇不了她的意志了。 她是背叛者,也是狂爱之人。 她相信爱情,也相信真始终想着她。 青凤脸上出现天真的笑容,这个笑容是她第一次见他时就挂上的相。 她的确表里不一,可那明明是真给她的无限包容,让她有着许多同时存在的异面。 “真,我来了。” 龙公抬首,对着八向之地发出一声怒吼。 将刚刚被大雪盖起的尸体重新震露出来,人身上的伤不是穿上衣服就不存在。 青凤是一个坏人,所以她也讨厌明遮住自己的眼,装作一个好人。 她从来不说,但她就是这样想的。 明,还不如真。 狗屁的未来与现世。 龙公迫不及待地向上飞去,一直一直往上,天幕开始颤抖。 龙公就像是卡在蛋壳上的小鸡,他早就和这片天地卡在一起了,骤然想要分离。 对两者都是巨大的伤害。 龙公的金鳞不断被刮落下,砸在本就疮痍的土地上面,八向之地的天空到处都是一种骇人的尖啸声。 既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又像是风吹过狭窄之地的声音。 青凤对龙公的控制是有限的,她既不能阻止他进食,也不能让他伤害自身。 然而此刻,龙公的迫不及待的却是真切的残意。 说明他早就想离开了,是青凤压抑了他这部分的本能。 现在青凤想要追逐死亡,龙公似乎也在渴望死亡,他们所看方向再度统一。 现在,明也无法阻止他们的离去。 又一次的八向之战,真龙消散,青凤背叛明,八向之地再次经历分离震荡。 太多的事情,在短暂的时间里发生。 八向俨然已经转向,而不愿意看向新的方向的人,自是拿出屠刀与这里切割。 樊笼的目光早已被此处吸引,可对青凤的动作却不闻不问。 她想要离开,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龙公挤破了天幕,以实相浸润入灰质。 几近绝对平缓的零熵灰质,对于这样少见的大物质入侵,先是产生一种强大的斥力。 龙公却依然不退,这等于挑衅了这片绝对之海。 龙公的行为与创世无异,可却完全没有做好创世的准备。 最初的客套后,自然是对肥肉的来者不拒。 解构、抹平、修复、重建等等说法都无法囊括的一种力量,正在迅速将龙公身上的物性消除。 斑斓时空的世界耦合的非常紧密,修铭的几次穿梭根本没有携带几分自身的本质,更没有携带着大质量物相穿梭。 这样的举动无异于,在犬牙交错的钢铁齿轮中,放入一根头发就试图将这台机器停下。 唯一的结果就是头发被搅得粉碎,机器不会产生一丝的迟滞。 用最脆弱的局部,对抗着最完整的坚硬整体。 这是斑斓时空最强的限制,是真正意义上的时空樊笼。是阈限空间的反面概念,不可逾越的边界,或者说绝对的死限。 这就是青凤选择的路。 没有人可以成功,真龙与明也不可以。 所以她目的就是求死。 磨灭这一层物相后,她或许也能剩下几分残意,一抹底蕴。 这样足够碎裂的她,就能透过那层筛子,继续着下沉。 或许,就能找到同样在不归路上的真龙背影。 她的道就是他。 这条道上既刻着忠贞,又飘动着背叛。 爱了,才会不爱。 她在以死证道。 龙公从天空中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但他们至少都合了心意,那也不算一件坏事。 离开的人,总归是拦不住的,上一个是,这一个也是。 “我们之间应该有一场对话,来自彼岸的倒像之花。”明忽然没头尾地说道,视线中却只有修铭一人。 “我?”修铭指着自己,感到有些困惑。 他们确实很像,可本质上、血脉上都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 此刻看起来,做人的方式也不太一样。 他单独与自己能说什么?修铭不解,所以也不排斥。 “ˉ▽ ̄~切”王轩兰。 “不必在换一层相了,浪费时间。子浅浅浅浅,跟姐姐出去玩会,都快学傻了。 呃白均将主,您就翻个面休息一下吧” “姐姐,我就叫子浅浅,叫我浅浅也可以。不是子浅浅浅浅啊。” “子浅浅浅浅” 声音跟着人走远,连天光都因为八扇门的关闭,骤然灰暗了许多。 白均将主告了一声欠,随后也转向将台的议堂那面。 樊笼书吏伸展懒腰,这群不睡觉的终于让他们放了一会假,随后用一种很安静却快速的脚步消失。 大战刚刚结束,甚至连彼此的立场都没有彻底表明。 此刻本该是在称量结束的兑付过程,可这一个过程,似乎也应该其中的两个主体消失,失去了讨价还价的意义。 明在想什么,成了樊笼目前唯一需要了解的事情。 他主动找上修铭,而不是闭口不谈,已经算是一件好事。 话是明提的,等到其他人都回避之后,明却再次沉默了下来,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修铭看得也不清晰。 修铭不着急,既然是对方发起的话题,他就会等到对方再次开口。 昏暗的议堂里面,明坐在高位,然而他身边代表着天灵地灵的椅子,却都是空着的,目前看来后续也不会有人去坐。 修铭同样坐在外八角的地台上面,只是所坐着的位置,是鬼族与南族的两个方向中间的临时坐席。 比起空旷的那一侧,他的位置显得很拥挤,又随意。 现在的距离,隔着中间下沉式的内堂,两人距离正好不远也不近。 这种距离让各自面部细节模糊,身形、气质的外观因素更加被放大。 修铭一开始不觉得两人相像,现在看着坐在对面的明,却感觉似乎是自己坐在那里。 质、形、相,容貌相似与从内而外的气质相似,可能后者的相像之处,更能经受时间的考验。 他们确实很像,是从内而外的像。 这种相像让修铭有些不安,相像本身这就会让人不安,而明的行事有时会更让他不安。 没过多久,修铭的放飞还是被中断了,明还是开口了。 “修铭,明。我们连名字都是相似的,或许我们曾经见过。”明平淡地说道,却看不清表情。 “也许吧。我不记得这些事情,毕竟从这具人形来说,我还很幼小。”修铭表现的很无所谓。 “为什么要单独与我对话,就算是以前的我们,曾经隔着星辰互相产生过不经意的对视。 现在的我们,也不熟悉彼此啊。” “原因其实你猜到了。”明还是惜字如金。 “你觉得我是同类?”修铭疑惑道。 明点了点头。 “嗨这有什么重要呢?有自主意识的人形之灵不都差不多嘛”修铭随口说道。 明脸上没有变化,修铭却察觉到了他的惊诧。 “或许你经历的太少,对我来说,世间值得在意的人,只有生命层级接近,且能够欣赏的人。 对于凡灵的在意,无论是帮助还是利用,甚至这种关注本身都不是好事。你会在几次呼吸后,发现那些人已经消失。 你会偶然窥见,他们为了在你看来一文不值的事物,显露出十足的丑恶。 你更会经历无数的背叛,无缘由的指责,莫名的妄图控制你等等。” “你说的没错,的确会有类似的事情,可终究还是有好的一面吧? 如果看向人性,便皆是丑恶,或许该看看自己是否倒因为果,又一叶障目。”修铭不敢苟同,却也知道这种认知的差异很难被改变。“或许你该多试试。” 修铭惊觉眼前是刚刚诞生的孤家寡人,自己或许多多安抚。 “嗯,我已经在尝试了。”明赞成道。 修铭失笑出声。“呵呵好吧,看起来你心态还行,并没有被打击到啊。 我不会无端指责你,可也不会因为你的地位,净说顺耳的话。这样的朋友,你不介意吧?” 明继续点头。 修铭却很没情商的叹了口气,没有说原因。这个原因说出来,他会显得更没情商。 既然没有决定算总账,不疼不痒的指责确实没有说的必要。 两人一个从下往上看,一个从上往下看,异见是常态,偶尔的交汇才是碰运气的事情。 “你找我对话,似乎并不想聊自身的旧情,也不提真前辈。 你想倾诉什么?”修铭直接问道。 “嗯。这些事情多说无用,我也不想聊以后的行进方向。王小姐所求,已经没人阻止。 我更不需开导,即使我的意识崩溃,你应该也知道我的物性也会做完该做的所有事情。 况且都是些有预料的事情,我很好。 我想说的东西,比这些或许更加私人、更加本质,也是你我更有共性的地方。 我想聊的是你。你想要达成什么样目的,潮水即将落下,你对潮水落下后这里形相的想法。 他们或许看不出,但我知道。你我本就在终点,对于终点的改造能力,也比他们想象的强。 我是一位囚徒,你却不是。 我想说什么,或者说我想如何影响你,进而影响以后的路。 你仍然在迟疑,这我也能理解,毕竟有些事情没有后悔的路。 师父后悔了,青凤也后悔了,我没有后悔。 他们都失败了,但我也没有成功。 你不想后悔,所以开始迟疑,也害怕失败。 你的迟疑,很复杂。 而我,或许能帮你解开一部分的复杂。 我想说的是,爱与神性,人欲所至的不断造神与毁神的过程。 这个话题,你感兴趣吗?” 明的声音飘忽不定,外面的雪也到了尾声,已经可以被风吹动,像是柳絮一样。 修铭正襟危坐,手按住了椅子握把。 “谢谢你的坦诚,还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