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模样的辛四,顶着作陪的名号而来。 只是他此刻的心思应该还在这场重要的战争上,因此显得颇为沉默寡言。 娟儿则打量着那对骇人的骨刺球,一向喜爱舞刀弄枪的她,自然表现出来了对这种异形武器的兴趣。 可惜。 那玩意是长在辛四的手臂关节处的,看起来并不能取下把玩一番。 面对娟儿探寻的目光,辛四感到颇为不安。 “呵呵老奴这对刺球需要活血养育,且需要时刻捶打控制外形,使用起来颇为麻烦。”辛四打着哈哈,尽说着短处。 施娟儿点了点头,她看出来了,这辛四一直举着手。 刺球长在关节处,使得他无法下垂手腕,行动受到了不小的限制。 但这对硕大的凶器,似乎也有着相应的恐怖威力,让娟儿想拿出几号小刀,与之比划切磋一下。 刺球没有覆盖精致的甲胄,看起来也不是金石质地。 底色偏向青黑色,突出的骨刺则尽为墨色。但是远离他躯干的一面,却泛着一抹白色磨损的痕迹。 那边不少的骨刺尖端,也都从中间断开,截面暴露出的是一种白色粉末状的骨质。 也是因为这层原因,娟儿认为这对刺球,是由骨刺突变而来。 磨损较为严重的那面,大概写着此面向敌。 在一遍又一遍的撞击中,骨头抹成粉末沾染到覆盖到青黑的肤质上面,开始新的沉淀过程,最终在表面形成斑驳的花纹。 骨刺球变得不如初始尖锐,但力道与韧性却不断增强。 断裂的骨刺少许下降了破皮的能力,却让骨刺根系供血变得更为稳定。 除了自身的白色骨粉,斑驳的花纹上,同样沉淀的还有深浅不一的血渍,这些就不是他自身所产生的,而是敌人身上而来。 骨刺球,从一触碰就能让敌人身上凭空多出许多血泉,到触及后对面表面还算完好,但是内里却晃悠成一个血葫芦。 锐器到钝器的转变,也在于辛四那夸张体格的血气供给。 毫无疑问,他是一台凶相显露在外的杀人机器。 施娟儿眼神中有些担忧,又隐隐有些期待。 无论是这场战争,还是这里族裔的选择进化方向。 都证明了这八苦之地,并不太平。 辛四不认识娟儿,不过他是王轩兰的心腹,大抵上明白修铭与他家小姐的关系,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浅显。 尤其这场重要战争中,对方那踏破时空而来的本领与时机,都让他忍不住高看,也揣度其中是小姐的安排。 但是这一手应在何处,面对何人。 辛四不懂,修铭也不知道。 此刻这盘棋,其中一位奕手显然是他家小姐。 几人心思各异。 娟儿观察兵器时,修铭也没有闲着。 他的眼神更多放在了这场战争的敌人身上。 刚刚辛四说的两个词,他记下了。 ‘鬼苦’‘南苦’是他们的势力名称? 八苦城,是哪八苦?现在看起来他已经看到了两个‘苦’了。 这场战争的原因,各自的目的锚定的都是何物? 八苦城处在内乱状态?八苦在互相攻伐不休?修铭有许多疑惑。 此刻无人来解答他,他只能先自己看。 他着眼于战场中,很快也让修铭看出了一些东西。 鬼苦之辈,大多青面或者红面,面相不是凶相就是恶相。 他们虽然大多也有着人形,但就像那辛叔一般,身体的某处器质发生了巨大转变。 变成一种种各异的危险武器,在战场上制造出一片片生死陷阱。 他们速度都很快,战斗的方法偏向激进的进攻。 压迫性极强,但是明显缺乏后劲,一旦被对面形成一面完善的防线,这种打法很可能会在后力不济中将自身也撞碎。 王轩兰不是傻瓜,鬼苦之辈也不只靠肉身。 轮战法,鬼苦之辈化作一个个战团,当其中一个战团捶打过几次敌人防线后,另外一个战团会裹挟着冲锋锐气接下力竭战团的任务。 而前一个战团则会化整为零,从各个方向迂回回到后方,休憩等待着下一次化作尖刀。 这样就可以保证刀尖的时刻锋锐,又能让刺进之势不因为后力不济而中断,给对面喘息的机会,重新整备防线。 然而什么战法都会有弊端,或者说一定的条件。 轮战法的最大局限,在于两边速度的比较。 鬼苦之辈必须要比敌人更快,才能发出一轮轮的冲锋,才能在换刀的间隙中,抽离自身得以幸存。 好在现在的优势战局,佐证了这一点。 敌人无法过多滞留撤离的鬼苦之辈,磨损虽有,但气势一直在鬼苦之辈这边。 除了体魄强大、破坏性的器质呈现,鬼苦战团里,还有一些非人形的失乡魂团。 它们大多是一次性的炮灰团,一旦负责羁押的战团将它们释放出去。它们无论取得怎样的战果,这些神志欠缺的无心无窍的东西,都不会回到他们这边。 不过尽管是一次性,它们的作用却也不小,来自夜色里的它们,对现世的人都有很强的克制干扰效果。 有的失乡魂会自爆制造一阵音浪,听到这个声音的双方都会短暂失神抽离。 有的失乡魂会会鸠占鹊巢,有的又可以将他人变成与自己一般。更有甚者会在战争中不受控的吞噬对手、其他失乡魂,直到吃撑了引发一场规模巨大的殉爆。 看到这里,修铭逐渐理解了王轩兰手里的两张牌。 一快一奇,势若落雷。 一快,在于抢到战场主动权,一上来就是一个战团的全力进攻。如果对手过于强大,这便是颗石子,是和、是破釜沉舟则要看其他层面的博弈。如果对手羸弱一些,那一波冲锋便直接带走。 最后一种旗鼓相当。鬼苦战团,会不断保持高压的压制进攻。 让对方疲于应对,持续被动挨打,若是对方有大动作试图抢回战争主动权。 其余的战团则会伺机待发,寻找致命一击的机会,而失乡魂团则充当应对的奇招。 要么填线制造混乱,要么隐藏真正的主力战团行动轨迹,要么虚实中将胜负手落在某个特殊的失乡魂身上。 总结起来,王轩兰的战争之法,像是暴风骤雨。 用一种高频、密不透风的接触战,持续性高压压缩对手活动空间,更不会对对面留出空间、时间,慢慢找到反击的机会。 而现在看起来,她的战法卓有成效。 她的对手不弱,但是却在不断换血中,变得逐渐虚弱无力。 胜利的微笑,也许又一次挂在她骄傲的脸上。 修铭看向即将战败的一方,南苦之辈。 南南南南是何意?是局限在五名城使用的方位,与月相潮汐的天象有关。 这南苦,是朝南的苦,还是背南的苦? 对于他们名字中的深意,修铭暂时琢磨不清。 不知实质,未见形梏,空有余相。 修铭不会进行任何的判断,他现在于这里,只是一名看客。 看着他们战线崩散,漫天的红沙打出了一个空洞窟窿,从中依稀可见的他们的样貌。 背生七翅,面长尖喙,吊眼白目,四臂捧锥,红皮朱羽。 天生会飞的族裔,面相也是颇为凶恶。 面对鬼苦的压制,他们多以红沙遮身,拉扯之间鬼苦之辈每次重伤或是击杀一人,自身大多也很难从沙刃穿心之中脱离。 鬼苦之辈勇气可鉴,他们不止是某人的棋子,更为了族裔的未来。 坚定的信念,撞上了只想高飞的心。 战场的整体态势,还在继续倒向王轩兰这边。 南苦之辈,似乎能够控制风沙。 这里似乎是他们的善地,或是他们改造了地貌? 个体能力他们远强于鬼苦之辈,即便是身体素质他们也不差,更不要提他们御物的能力,能够千里外杀人。 鬼苦向来是八苦之末流,没想到没想到 可是过去的纷乱之因,让他们令出多门,南苦之颓原因众多。 到如今,个体的稀少,这场战争中鬼苦之辈的前赴后继,已然将他们逼向了绝境。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感念荣光的时刻。 绞杀之境已成,每一刻两边都在放血,但失败一定是底蕴更早耗干的南苦。 那个女人想要的结果,时至今时,他们开始考虑是否妥协,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 南苦之辈向往自由,向往高天之城。 然却从未触及到,学了一半,却学了一筐的坏毛病。 危急之时,其内部仍旧不能协调。 外战不影响内战,即便是妥协绥靖,这一方也需要从鹰派手中夺权。 不过外忧还是改变了部分南苦之辈的内心倚重,也许是鹰派凋零的更厉害。 这场不会被看见的权利之战,注定会很快结束。 于外呈现的结果是,风沙边界上的两方血斗,也无法完全隐匿沙空当中闪烁的亮光。 南苦战士没有因为中枢不定而困,困兽之斗尤为之勇。 风沙遮蔽云眼,肃杀之意不断蒸腾。 三人在远处观看,一时间都有些感叹。 这些战士无论归属何处,此刻都用行动证明了自身的勇气。 绞杀场已然成形,无数的战士都没了退后转圜的路,一时之困不断地演化为余生落尽。 三人后方远端,有一处悬空高台。 修铭知道王轩兰就在那里,她却没有动静,冷酷的看着战场风云变化。 另外一边风沙遮蔽之所深处,从这里只见雷光闪烁,并未来人制止这一幕的发生。 没了这些精锐虎贲,南苦的没落似是成为一种必然。 杀戮仍在继续,而将台上的人始终铁血不动。 修铭理解她的考量,战场上率先露出的软弱,只会成为敌人进攻的靶子。 兑子至此,也许两边都是红了眼的赌徒,谁也不可能后退一步。 因为这一步,很可能就是满盘皆输,断送已有的所有优势。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 只是 修铭叹了一口气。“唉,可惜了。” 这段时间,她不仅没有闲着,心也还是像过去那般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