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长老有些心神不宁,有一种烦躁的直觉告诉他。 他好像遗漏了什么。 然而想来想去,他也没找到纰漏的地方。所有的事情他安排的都很周全,唯一有变数的因素,只能是人。 他做事一向谨慎,而且低调。 去抓一个小小的蠢丫头,他将自己左膀右臂都派了了出去,已经可以看出他做事情很周全。 他明明就是武村的主人,却总是装出平易近人的和蔼模样,也只是自称长老。这是出于低调,也是他聪明的地方。 他可不想自己成话本里面,那种愚蠢又显眼的反派。 这一点去问武村那帮废物,也可以验证。除了接受他们供养,与相应的给他们提供保护,这一点的等价交换。 勤长老只是会额外消耗一些‘微不足道的’人口,来缓慢扩展‘我们’的范畴。在他看来,他对武村人也足够的好了。 他是如此稳当去奴役这些人,甚至让武村人都生出了,他们都是自由的错觉。 ‘风星哪里还有,比生在蓝云甸的武村,是更幸运的事情?总不能事事,都和那座天外城比较吧?’ ‘那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烦躁。’ ‘武村人不足为惧,娴丫头那边就算出现万分之一概率的意外,也无非自己的本体,再去多费点功夫罢了。’ 勤长老偷偷地瞄了一眼施娟儿,后者好像还在思考。 ‘看来问题,还是在眼前的这个怪女人身上。’ ‘她的强大,让我有了危机感?虽然应该还没露馅,但我毕竟也曾调制过其他的天外人。’ ‘是我心虚多虑呢?还是这个女人,已经看出了什么?’ ‘她是站在娴丫头的对面的吗?刺了一刀也许是假话?可是以她的强大,应该不需要这样麻烦。’ ‘总之要做好,另外一种可能的准备。’ 命运终究还是迎来了落锤的时候,村口而来的蹒跚身影,注定将成为蓝云甸武村的传说。 从这一刻开始,武村人、武义平、勤长老、乃至施娟儿,他们的命运,都会被这道虚弱至极的身影改变。 武义平首先看到了武娴,他就在村口虔诚的跪伏着,忏悔着。 他看到武娴模样凄惨地鞠缕前进,眼皮抬也没抬,因为她是勤长老的人。 平时他可能阿谀的去伺候,现在的他变了。 对于武娴这种爪牙,他不会上前踹她一脚,可也别想现在铁骨铮铮的他,再去谄媚一下,哪怕是搀扶救命,都不行。 他现在的眼里,只有天上的那轮明月,其他的都不如后者一根毫毛重要。 所以他眼睁睁地看着,武娴花光了最后的力气,跌倒在地面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其他武村人只比武义平,稍晚一点发现村口的武娴,也有人打算过来看看情况。 可他们很快都停在了原地,因为更大变故发生了。 月亮在变大,不,在靠近! 整个武村陷入了彻底的白昼,村口的房屋因为过热而软塌下来。 所有的武村人,先是感觉到掉入了开水锅一样炙热,好在很快温度便开始下降。 同时,月亮却消失了,只留下一道银色的身影,向他们迅速靠近。 这下子武村人,都看到了武义平说的那个女人,也看到了被她拧在手里勤长老。 女人的脸看不清楚,但一头银发散开如瀑,身高体态也极为修长。 武义平开始狂热地高呼:“村民们,这是月神,是风星新神!是我们的未来!” 一些特别机灵的武村人,和一些过分不机灵的武村人,都开始跟着武义平一样跪伏在地,不敢再抬头直视神的样貌。 只有中间的武村人一下子变得懵懂无从,自己是跪也不是,不跪又怕犯错。 于是又跪倒了一批,而后武村中就只有三分之一左右,还站着的人。 勤长老被她随意的丢到人群中,而施娟儿直奔武娴而去。 她用背影面对所有武村的人,勤长老此时脑子也有点乱,突然被施娟儿像是丢垃圾一样的扔在武村里。 看到趴在云上的武娴,脸色一变,左右看去竟然只有她一人回来。 一种不好的可能性在他心头酝酿而出,下意识地怒吼道: “蠢丫头!褚良人呢?” 施娟儿脸色很难看,冰冷地说道:“滚!” 她后面陷入了无人般的安静,勤长老的目光闪烁,心思浮动,却不敢再发出任何的声响。 施娟儿先是快速检查了武娴的生命体征,发现她只是重伤昏迷过去,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开始温柔地检查武娴身上的伤口。 越检查她就越是心痛,没有丝毫的犹豫,撕破了一片方帕,倒出了一堆各式的药瓶器具。 她在里面翻找出外伤的药,重新帮她处理了背部的伤口。 又找出一片颜色漆黑的瓶子,将它靠着武娴死白的嘴唇,并缓缓地撑开她的嘴唇,倒入她的嘴里。 最后,施娟儿又找了干净的布匹,将武娴彻底裹成了粽子。 这下她才堪堪地忙完。 施娟儿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渍。 施娟儿看着,武娴那惨白的小脸,用手指温柔地帮她额头,那团凝固在一起的头发搓揉开,又耐心地帮她梳理成原来的短刘海。 像是一个伺候自家的女儿的老妈子,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不过她现在的表示都是装的,她现在是压着火气的易燃易爆炸。 火气的来源很多,既有对那个b,也有对武娴,还有对自己的迟钝。 施娟儿看着药水开始起作用,武娴的脸色多了一点点的血气。 她的火也被点燃了。 施娟儿杏目一皱,不顾当事人现在毫无意识。 纤长的手指,上一秒,还在温柔地帮娴丫头理头发,下一秒,捏住后者没几两肉的小脸上。 她的嘴里还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傻丫头,遇到事情在怎么不说啊!” 可是施娟儿现在的火虚的很,也善变的很。 刚捏完,看着自己造成的红印,又有点心疼,帮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的娴丫头,温柔的搓揉消掉红印。 施娟儿现在的眼睛像是是一片海,所以没有瞳孔,却在不断地逸散银白色的水汽。 她可能在哭,但是看不出来。 施娟儿终于想起来了,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手法并不专业,还是要红房里的段妈妈和老方,看看这蠢丫头伤的究竟有多重。那条断骨的胳膊也得固定正骨,这个也耽误不得。 施娟儿有点不舍地将手指,从娴丫头滑腻的小脸上挪开。 明明知道她听不到,施娟儿还温柔的说道:“娴丫头,姐姐来了。下面的事情就交给姐姐来做,你要好好地睡觉,千万不要做噩梦哦。” 还在那自问自答道:“嗯嗯,姐姐已经知道谁是坏人了。你就不要操心了,不过姐姐的下手可能有点重哦。” 施娟儿自说自话的转过身来,还站着的武村人都冰冷地看着她。跪着的武村人,不敢抬头,他们跪拜的是他们心中的月神。 那只是一个符号,大抵并不是现在的施娟儿,只是她们俩部分重合了。 站着的人,眼神中的敌意很明显。他们有些算是勤长老的拥趸,有的两边都不是,两边也都不信。只是不喜欢这个骤然而至,让武村事实上陷入危机的女人。 毕竟勤长老奴役武村人,也还是武村的维护者,而施娟儿的每一个举动,都好像告诉他们。 她是一个掀桌的人,她可能不在意桌上的一切,除了她身后那枚好看的棋子。 后者比勤长老,对他们更危险。 所以他们现在更希望勤长老能赢,甚至也可以为勤长老添柴,具体需要与能做到什么程度还要看两个当事人的争斗。 勤长老,他自然什么好说的。他要是再看不出来,自己误判施娟儿位置朝向,他也不配活不到现在。 更不会从一名天赋平平的风星人,逐步成为武村的实际控制者。 做事谨慎的他,真的想不通自己的运气,怎么会这般差,随便招惹的就是这样的大能力者。 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也很能忍耐了。 而从施娟儿看向他的眼神,他也明白对方一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勤长老没有放弃,他还在寻找转圜的空间。也期盼着良褚二杰,还会回来帮助自己。 比起这位天外城的人,他更没办法相信那个蠢丫头,能让良褚二杰都失了手。 他觉得还有希望,无论是是等二杰回来,还是谈判割地赔款,都可以。 只要他能活下来! 施娟儿还在思考。 她太懂老方的医疗兵含量了,眼下蠢丫头的致命伤已经处理好了,所以也没那么急。 好吧,思考也只是施娟儿的伪装。假装思考,实际上在发呆,这是她的一大秘技,主要被她用来应付好为人师的修老师与段妈妈。 虽然敌人面前发呆,是一种很不尊重对手的行为,可她就是有这样的习惯。反正只要一动起手来,她依靠的大多也是身体本能,她专心,还是不专心,区别不大。 而且她觉得这样子,这样给大脑放松,可以让战斗时身体更加灵敏。 这样子的歪理邪说自然不为修老师认同,但他管不着。 不过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她不是在偷懒。 因为y,施娟儿已经解出来了。 其中纵然还缺失了一些细节,但看背后这可怜丫头的模样,她还是觉得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以后再问比较好。 现在问题性质,已经发生了改变。 提出这个新问题的人是施娟儿,上面写的标准答案,也是她所定义。 施娟儿x解开了方程,找到了蠢丫头y,现在也有了自己的目标a。 并且她想让新的x+ya÷b公式成立。 那么,她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了。 那就是除以b。 那个b,自然就是勤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