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和他父亲一起把门上的对联贴完之后，他的母亲点燃三根线香，插在厨房墙上的佛龛里的香炉中，然后又烧了几张神钱，接着吆喝着让张扬在门口放鞭炮。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过后，门口腾起一团青灰色的烟雾，那熟悉的硝烟味再一次扑鼻而来。 贴了对联，响了鞭炮之后，人的心情立马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总感觉看什么都焕然一新。 雪依然在飘飘洒洒，整个城市在一点一点变白。张扬的父母在厨房忙着做年夜饭。张扬却站在窗户边上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如柳絮一样轻盈，像蒲公英一样灵动。落光叶子的树枝上，堆满了毛茸茸白闪闪的白雪，像绽放了满树的白花。 张扬突然想起来，去年今日也是下雪天。除夕夜里他和赵婷冒着风雪站在街角的路灯下面紧紧相拥。 张扬越想越难受，这么小的县城，却很难遇到心中想见的人。他回想着这段时间一直给赵婷打电话，但从来没有打通。他偷偷跑到芳华居门口，试图想偶遇赵婷，也没有成功。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种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的钻心之痛让他身疲力竭。思念如果有声音，他恐怕早已震耳欲聋。 前些天张扬睡前给赵婷发了一条消息，一个晚上能醒来七八次看手机信息，每次都是唉声叹气。长夜漫漫，而他再也无心睡眠。张扬有时候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心突然就跳乱了节拍，直到发现原来只是陌生人，叹一口气，心跳恢复正常，回忆却像一条河涌进心间。 张扬还想再试一试，虽然赵婷已经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但是他可以想想别的方法。 张扬拿着母亲的电话，拨通了赵婷的电话号码。他又开始紧张起来，感觉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浑身难受。电话响了很长时间，当他以为赵婷不会接陌生电话的时候，电话突然被接通了。 “喂，你好，你是哪位？” 张扬瞬间被赵婷温柔的言语融化了，像久旱逢甘霖，花随春风开一样喜悦激动。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么悦耳动听，温柔甜美的声音了。他愣住了，一时间忘了说话。 “喂，你好，你是哪位呀？”赵婷听到电话那边没有人回话，只能听到一阵又一阵呼吸不均的喘气声。 赵婷此时也站在窗户边上，一直看着窗外的飞雪。当她听到电话那头的呼吸声，身体突然一震，立马想到了张扬。当她想到张扬的时候，鼻子开始酸涩，两眼变得朦胧，心扑通扑通狂跳。她想挂了电话，但又舍不得。她也想听听让她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声音。她想生气，但又想原谅他，因为她终于等到了张扬换了一种方式来和她联系，她等这个电话，等了好久好久，等得好辛苦。 赵婷一个多月没有和张扬联系，她又何尝不难受呢？有多少个日夜她都是以泪洗面，哽咽难熬。她之所以不想和张扬联系，是想让张扬能像她一样心慌起来，能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找她，但是她错了，张扬完全不是她心里所想的那样，不但没有来她们学校找她，而且懒得换别的号码联系她。她是觉得张扬心里根本没有她，不在乎她。她是想让张扬疯狂地寻找她、爱她，如果张扬那样做了，她才会有安全感，不再提心吊胆。可是她对张扬所做的这一切，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后来甚至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但是对张扬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张扬还是那样不紧不慢，顺其自然。不过还好，她终于等来了张扬的电话。她原以为她的电话不会再为张扬响起来。她一直假想着，如果张扬不联系她，那她永远不会再主动联系张扬。他发信息，发邮件，又能怎么样，都是变相地躲避，不想跟她面对面解决问题。 张扬听到赵婷问第二遍的时候，赶紧回过神，说：“赵婷，是我。我是张扬。” 电话里瞬间安静了，此刻安静得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张扬既紧张，又害怕，紧张得不知道接下来该和赵婷说些什么，又害怕赵婷知道是他打来的电话，直接挂断电话。 张扬站在窗前，心儿恨不得钻进手机，顺着信号飞到赵婷身边。 隔了好长时间，赵婷才说：“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现在才想着跟我联系，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呢。” 赵婷的语气很平缓，听着好像是开玩笑，但她的脸颊上已经挂满了泪痕。她极力克制自己，不想让自己情绪失控。 谷 张扬赶紧说：“我怎么可能把你忘了呢，不可能的。我一直在联系你，可是一直联系不上你。一个多月了，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打了那么多电话，你应该能看到，后来我还给你写了一份邮件，真的害怕你误会我。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除了你，我真的没有喜欢上其他人，你要相信我。” 张扬顺着赵婷的话，一下子说了很多，他害怕赵婷突然莫名其妙挂了电话，让他把一直想说的这些话憋在心里，再没有机会说出来。他把所有话都说了，瞬间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 “我看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赵婷的声音依然静如秋水，可她的内心汹涌澎湃。 张扬终于松了一口气，说：“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赵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好不行，没有张扬的这段日子，她其实过得并不好。如果说过得好，张扬肯定会多想。张扬是希望她过得很好，但是又害怕跟他没关系，不愿意承认赵婷离开他，反而过得更好。 赵婷想说不好也不行。如果说不好，肯定会让张扬更加心疼。但又显得是她自己自作自受，本来好好的，非要折腾得互相不联系。 赵婷平复了一下心情，想了想，说：“你觉得我过得好吗？我等你这个电话，等了好久了，你怎么才想着跟我联系呢？” 张扬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了一会，才说：“你和我一样，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最清楚。我以为没什么事的，没想到你生这么大的气，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着换个手机联系你。” “怎么能叫没什么事呢？我都把你所有联系方式删了，难道你一点都不着急吗？难道你就不想着早一点跟我联系吗？”赵婷实在是想不明白张扬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肯定着急啊，那时候我一直我自己的手机跟你联系，我还想着你会主动跟我联系呢？” 赵婷冷哼一声，说：“我不会再主动了，你不能总是等着让我主动联系你。” 张扬听赵婷说这句话，心里闪过一丝欣喜。他很确定赵婷不再生气了，于是说：“赵婷，你还记得去年的今天，我们站在街角的路灯下看雪吗？” “肯定记得啊，没想到今年的大年三十也下雪了。”赵婷还想说话，却听到她父亲喊她名字，“我爸叫我呢，先不跟你说了，一会见。” 张扬挂了电话，心里此时美滋滋的，比吃了蜂蜜还要甜。心情瞬间好了许多，看什么都觉得比往常好看。仟千仦哾 他用手机翻看着赵婷的照片，当他再次看到赵婷那张白皙精致的脸，感觉好像隔了好几十年，怎么突然间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刻意想要忘记这张脸，却为什么突然觉得这张脸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记忆中一样？此刻只感觉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只如初见那般。 张扬看着照片中赵婷的笑脸，总觉得看不烦，看不厌。张扬回味着赵婷嘴唇上的抹茶香，忍不住抿了抿嘴唇。这一缕香味好像能穿透照片，似有似无地萦绕在张扬身边，让张扬心旷神怡。 他忽然想到赵婷刚才挂电话之前，给他说一句一会见，心里开始琢磨着，一会见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给他说一会去楼下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