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闻言抬起头,嘴角一抹讥笑,刺痛了邵临川的眼。 他说:“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邵临川问道:“你为什么……” 段明打断他,“我为什么改了名字?我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 邵临川:“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痛苦?” 段明愣在那,睁着眼睛,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眼泪,半晌没有做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哑着声音重新开口:“我不痛苦,我在这世间的每一天都是偷来的,我有什么好痛苦的?” 邵临川握着他的肩膀,“你不欠他们的,你当时也是想给武林找一个更好的出路,你也不想发生那样的事,不是吗?” 段明看着他,眼睛里沉了无尽的痛苦,“可是他们都死了,我却没死。” 邵临川突然问道:“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你才住在棺材里?” “你最想做的事就是在你对于金巧儿无用之后,时时刻刻都准备去死?” 段明扭开脸不说话。 邵临川接着问:“所以,县衙的人说你勇猛,因为遇到犯人你永远冲在最前面,那是因为你不怕死是不是?” “还有吗?还有别的吗?” 段明被他问得不知道说什么,甩开他的手,“与你无关,邵临川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理由管我!” “好!我管不了你,你是谁啊,江湖赫赫有名的大侠,十年前最厉害的少年天才,千里刀明苇萧,正道的希望。” “我就是个纨绔,我怎么能管得了你这样的大人物!我走还不行吗!我就是自作多情!” 邵临川说完赌气自己一个人走了。 等他没了人影,段明才动了动。 他看了看四周,即便是白天,这条小巷子里也空无一人。 就像他一样,孤孤零零的,能给他添些热闹的不是被他害死了,就是被他气走了。 这都是他活该自找的。 段明以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她总是独身一人,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这从来都不是别人的责任。 他慢慢转身,向着城外的方向走去。 巷子外是熙攘来往的老百姓,为了自己的生活忙忙碌碌。 段明突然想不通自己在挣扎什么。 他喜欢的武林没了,跟他说做一辈子兄弟的金凤凰也死了,就连自己守护十年的金巧儿也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杀。 回首自己的前半生,挣扎了二十多年,一无所有。 他也许确实应该回到那座坟墓,那里是他的归处。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了,可能就能再见到那些故人,到时候也许还能对他们说一句对不起。 段明踽踽行在去往城外的路上,无一人相伴。 突然一只手拦住他的腰将他捞了起来。 “你干什么!” 邵临川说话还气呼呼的,“你心气不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但是你若是以后再说一次和我无关,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邵临川将他框在自己肩上,不管别人的目光,自顾自的嘟嘟囔囔。 “小爷我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热脸贴冷屁股,不过我先说好了,只此一次,若再有下次,我管你去死!” 段明拍拍他的肩膀,“你先放我下来。” 邵临川却像是牛脾气上来了,拒绝道:“我不!” 段明讨饶道:“刚才是我错了,我不应该那么对你说话,你放我下来,我给你道歉。” 邵临川语气里带了点儿委屈,“我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说我和你没有关系,段明你有没有良心!” 段明哭笑不得,“好好好是我没有良心,你先放我下来!让人看了笑话!” 邵临川嘴硬道:“看就看!小爷害怕看吗?小爷长得这么帅,谁不愿意多看我两眼!我今天就要让你丢丢人,让你以后再也不敢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少爷,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要是再说这样的话,你想怎样都可以。” 邵临川听了一亮,“此话当真?” 段明郑重应道:“当真!” 话说得认真,看是联系他现在被邵临川抗在肩膀上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好笑。 邵临川终于将他放到地上,“记住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段明辩解:“我是说如果再犯……” 邵临川作势又要抱他,吓得他赶紧改口:“好好好,都听你的。” 以前只觉得邵临川有一点少爷气,却没想到还能这么赖皮。 段明按按额角,答应了他这种条件,以后的日子,有的头疼了。 邵临川看他按头,忙伸手按在他的额头,“怎么了,又不舒服?” 触手一片火烫,段明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发起了高热。 “你在发热!” 段明忙制止他的大呼小叫,“没事,睡一觉就好。” 邵临川不敢再耽搁,和他一起回了县衙。 刚回去,段明就拒绝了孙婶送来的吃食。 “我没胃口,待会再吃吧,我先睡会。” 看着他的神色,邵临川不忍心在说什么,只能答应。 可是一直到了晚上,段明都一直没醒。 邵临川看了几次,他都一直闭着眼。 身上的热度已经退下了,可他却像是昏迷一样,一直在睡着。 终于再也等不下去,派谢游去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仔细地为段明把脉,脸色越来越凝重。 邵临川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段明经历过那么惨烈的战场,没有人能完好无损的从战场上下来,即便是十五岁就能把王铁逼得跳崖的千里刀。 没人知道他怎么从那个战场上活了下来。 他那时候才只有十八岁,自己的同袍、兄弟都死在了那里。 当时邵临川他爹是负责调查此事的官员,曾亲自去过那个战场。 邵临川一直记得自己亲爹回忆所看到的场景时说过的话。 “所有人都死了,到处都是血,那就是一场屠杀,是单方面的屠杀。”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么一群武林中威名赫赫的大侠会被人屠杀。 只是自那时起,武林就衰败下去。 如今更是张正显这等十年前根本没有资格参加那场战斗的小人物,竟也成了威震江湖的大侠。 大夫终于收回手,沉吟许久后说道: “这位公子脉象奇特,与常人不同,老夫实在看不出是何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