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老聂侧身,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东西,送到童延面前,“给你的。” 一尺来长的一个檀木盒子,看着华贵精致,童延微怔,一时没敢接,余光照顾着聂铮的反应,微微笑,“这是?” 聂铮跟他没多大区别,只是望向老聂的眼神相当深沉,不解、探究,或者还有别的什么,童延一时分不清。 老聂这才把目光转向自己儿子,“这些东西都是你祖母留给媳妇儿的,在我手上放了三十多年了……” 聂老太太留下的家传啊…… 童延顿时明白了:打死老聂三回,这种有身份认可意味的东西也不可能落到聂太太手里。 老聂对聂太太的仇恨是真的,聂太太被折磨一辈子也不算无辜,只是,这恩怨有必要一直当着聂铮的面提? 可是童延这次的担心显然多余,很快,他看见聂铮上前一步,自己把那木匣接到手里。 聂铮的声音相当平静,“谢谢。” 而后,又把木匣递给了他,“拿着。” 童延下意识地接过来,低估了盒子的重量,手被沉甸甸的分量感压下去,手腕使了把力才拿稳。他也道了声谢, 老聂彻底没了往常那股子戏谑的不着调,看了他们许久,“你们……好好过日子。毕竟……不容易……” 什么不容易?于老聂而言,跟真正放在心里头的那个人长相厮守的夙愿,今生都无法得偿。 童延没等聂铮说话,笑着应道:“您放心,我们会的。” 老聂点点头,“行,我先走了。” 聂铮这时候才开口,“不留下来吃顿饭?” 老聂摇头一笑,“不了,小辈的聚会,我就不掺和了。” 被送出门时,老聂回头看一眼聂铮,又深深凝视童延那张脸片刻,突然觉得,于他而言,这就是凄怆的圆满。 造化弄人,但他的儿子,跟一个那么像那个人的孩子在一起,未尝不是另外一种圆满。第86章 良人(番外下) 老聂来这一趟, 让人怅然又释然。 这样的气氛也没持续多久, 阳光给花园洒下一地明媚时,庭院观景台的阳伞下笑语晏晏。 来客童延大都见过, 但也有像len和齐厦这样打过照面还来不及认真介绍的。 不得不承认, 聂铮闷骚归闷骚, 于原则问题却确实一丝不苟。把童延正式带到朋友们面前,“我爱人, 童延。” 童延着实吃了一惊, 一秒钟之内眼睛珠子险些掉出来,接着才笑眯眯地挨个问好, 心里那叫一个美。 噫!什么爱不爱的……聂铮私下都没跟他说过。 身为一个九零后, 他是没法感受“爱人”两个字口语化之后的年代感的, 毕竟,到了如今,大家都习惯用“老公”“老婆”之类的称呼自己的伴侣。 但同样身为九零后的楚绎这些日子正在看一部六十到八十年代的电视剧,顿时脑补出一个画面:穿着中山装的聂铮把穿着深蓝军装褂子的童延拖到跟前, 说:“这是我爱人。” xx同志的爱人, 那个年代确实是这么称呼的。他忍着没笑。 秦佑则是亲历过八十年代, 嘴角抽了抽,但不予置评。挑了块蛋糕放在楚绎面前的盘子里,“你没吃早饭,先垫下肚子。” 在座其他人对着聂铮起哄开玩笑,没注意他们这边。 童延刚好留心到了,心里想着吩咐厨房早些开饭才好, 陪着说了几句话,起身,“你们先跟聂先生聊着,我去去就来。” 他要离开,立刻有客人说:“不用忙,咱们都不是外人。” 童延客气了几句,终究是沿着台阶下去了。 聂铮望一眼童延的背影,回头难得感叹:“一刻都闲不住。” 童延还没走远,在绿树掩映的小径上忽然转身,笑着问:“你说我什么呢?” 聂铮开口时,语气很是宠溺,“在夸你,待会说给你听。” 童延满意地一笑,“这还差不多。”转身走了。 座上绷不住的就瞠目结舌了,聂铮是多端肃的人,刚才跟童延这一来一去看似平常,打情骂俏的味儿那叫一个足,纵容的味道则更足。 此时,秦佑对面的男人开腔打趣:“聂大哥,你家这口子看着就是个脾性辣的,不过老夫少妻的乐趣就在这儿,我们懂我们懂。” 聂铮非常淡定,抱臂的手指在胳膊上轻快地敲了几下,看起来不无愉悦,“恰到好处。” 楚绎在心里叹了声服,聂铮看起来比秦佑还严肃,秀恩爱也是半点不含糊。 庭院中欢笑一片,只有齐厦一直没说话,他身边的高大男人见了,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问:“不舒服?我们早点回去?” 齐厦一脸茫然,片刻后才摇头,“没有。” 齐厦的沉默一直维持到童延去而复返,没一会儿,童延也注意到这位视帝的眼神好像一直在追随他,目光似乎……有那么点歉疚的意思? 在同一个圈子讨生活,可他俩至多只是点头交,童延有些不解,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转眼到了午饭后,大家到偏厅说话。齐厦此时干脆自己站到一边朝窗外望着,一副跟所有人都无法交谈的样子,童延不免又多看了几眼。他看到len起身过去在齐厦身边站定,似乎又说了什么,齐厦只是摇头。 身为一个合格的主人,童延立刻走到窗边,问len:“贺先生,我跟齐老师到外面去聊一会儿,行吗?” 童延也是今天才知道len有个中文名,贺骁。 贺骁没说话,用眼光询问齐厦的意思。 齐厦终于点了下头,说:“好,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说。” 他们出去,临走还捎上了楚绎。楚绎纯粹是因为刚吃过午饭,不耐烦坐着。 三人一行穿过花园时,路过花圃,见那各色兰花开得明艳喜人,楚绎不免多问了一句,“你们喜欢兰花?” 童延照实回答,“是,这些都是聂先生自己种的。” 楚绎立刻露出小有吃惊的艳羡样儿:“o,很有情趣。” 真是个大甜心,说话让人听着就舒坦。 童延谦虚地说:“还行,平时总得有点爱好不是?” 他心里得意,顾及齐厦一直没搭腔,转头,问:“齐老师平时闲在家的时候都做什么打发时间呢?” 只是这一眼,他心里直打鼓,齐厦眼光一瞬不瞬地朝他看着,神色确实是歉疚,童延这下能肯定了。 齐厦开口时完全答非所问,还有些欲言又止,“你很优秀,跟我……,不,比我想的优秀很多。” 童延:“……”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这儿了?不是,齐厦原本对他还有认定? 这是说他以黑马之姿斩获影帝的事儿?他笑了声,“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自己能得奖。” 齐厦眼光闪了闪,“不是说这个。” 童延顿时觉得这位心思莫测,“啊?” 齐厦的脑回路童延不可能了解,但楚绎是知道的。 楚绎大概猜到齐厦这一脸愧疚是为什么:这呆子先前一定是把聂铮和童延的关系理解成了包养和被包养,毕竟圈里就是这么传的,可到今天一瞧,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夫夫,齐厦这是为曾经的误解自惭。 但自惭归自惭,以后再别那么以为就行了,真为这事儿向童延本人道歉,大家脸面都不好看吧? 阿弥陀佛,愿世界和平。楚绎赶在齐厦开口之前打了个岔,对童延说:“奖杯在这儿吗?能让我们参观参观?” 童延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飘飘然,“当然。” 齐厦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截断,童延本能觉得楚绎不是个会无故抢话头的人,心里有些疑惑。 但到了书房,面对着壁柜里金灿灿的塑像,倒还真没人想到刚才那一出了。 楚绎对童延赞叹:“你真厉害。真是令人羡慕,算了,我自己不努力,羡慕也没我什么事儿。” 齐厦语重心长地说:“你现在复出也不迟。” 楚绎笑笑,“人的精力有限,而且生活方向也各有不同,我还挺满意现状的,再说,秦先生也值得我这么做。” 童延此时得意到爆棚,还是跟着附和一句,“是,我这是不努力不行,聂先生可是每天拿鞭子抽着我奋发向上的,从我十八岁到现在,一直是这样。” 不对,他跟楚绎俩怎么有点对着秀恩爱撒狗粮的意思? 楚绎很显然也注意到了,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过日子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过,童延还是觉得聂铮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能秒杀一切其他雄性生物。 齐厦在一边突然开腔,由衷感叹道:“亦师亦友,这样很好。我做什么贺骁都觉得对,实在不利于进步,回头我得跟他谈谈。” 童延ap楚绎:“……” 行,这局齐厦赢了,算他厉害。 而奖杯似乎都逮不住齐厦的注意力,齐厦在意更本质的东西,他转头望着童延,很认真地问:“你这儿能观影吗?” 童延果断回答:“能啊。” 齐厦的语气相当诚挚:“反正没事,我们现在去看看《从雪阳》?我在影院看过两遍,有些地方想跟你本人探讨探讨。” 童延:“……?”从哪看出他没事,他还有一屋子的客呐。 楚绎立刻明白齐厦这是以己推人,他敢打赌,视帝家请客,的确是没人指望齐厦自己花半点心思的。 望着童延嘴角勉强扯开的弧度,楚绎想笑,但又不能失礼,只得微微睁大眼睛拼命忍。 没想到,齐厦瞥他一眼,说:“对童延的表演,你看起来比我更有兴趣。” 楚绎ap童延:“……!?” 当着演员本人的面,谁能说不是?? 行吧,看在齐厦这么捧场的份上,这要求童延应了,毕竟齐厦是客。五分钟后,三人一块儿坐在了观影室。 前半场,齐厦问了些专业和现场表现之类的问题,能答的童延都答了,另外跟演员个人情绪相关的,太多只能意会,真让童延说,他还真有些讷于言表,于是只能这样回答:“可能我那一阵,自身状态跟角色比较相似。” 影片的后半段,那种挣扎的悲剧感极富感染力。齐厦再没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 被视帝这样看重,童延心里还是痛快的,不过,另一边还有客人,下午的茶点和晚餐的菜品他还得自己看一眼才放心,于是,跟齐厦打了个招呼,起身准备离开。 他还顺便捎上了楚绎,齐厦完全沉浸在剧情中,点头时都没转开眼。 出门后,童延接了个电话,听小田在那边交待完全部,他瞟了眼观影室的门,“什么?你确定是齐厦?” 电话挂断,他蹭蹭下楼追上楚绎,两人并行一段,才对楚绎道出疑惑:“齐老师一直这么……”剩下的话就真是不好说了…… 背后说人已经不太好了,直接说齐厦好像不太通人情世故则更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