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见明煊的确在他身后。这混账局面……童延转身就从老聂身边挤了过去,一点情面都没留。 人刚到外院,小田冲他跑过来了,童延心里多少责怪这人关键时刻消失,问:“你刚才去哪了?” 小田却笑得神秘兮兮,拽着他的胳膊就把他往侧门那边拖,“你跟我来。” 童延只得跟着小田出了侧门,侧门外边是条巷子,他脚刚踏进巷子里,就瞧见巷口停了一辆黑漆锃亮的车。 别问为什么,童延立刻就猜到车里人是谁,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他脚步一刻不停,不快不慢地朝车门靠近,心脏砰砰跳。 一直走到车边,伸手拉开车门,后座,靠里,聂铮坐在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低头拧眉看着。 等男人顺着声响,眼光转向他,童延一秒窜上车。门在身后关严,他一刻都没等,心情雀跃地扑上前,转瞬就把自己两条胳膊挂在聂铮的脖子上,“聂先生——”接着,腿跨过去,整个人跨坐在聂铮身上。 车子中间的隔板放下了,后座是个私密空间,聂铮也没躲,只是把拿着文件的那只手让到一边,声音带着些笑意,“你这是怎么了?” 童延抱着聂铮死死不放,也没管他们现在的姿势多暧昧,不,他根本就知道这姿势暧昧,但他管不了。将近半月没见,聂铮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他不知道怎么表达才足够宣泄想念。 紧紧抱住,依然不够,好像要负距离才能尽兴,可是,聂铮又不肯睡他。 他把头埋在聂铮颈侧,听见男人带动他的胸腔共鸣,“你这样,我会当你受了委屈。” 这些天的辛苦和刚才的不悦全都烟消云散,童延瞬间化身正能量小天使,他傻兮兮地笑:“哪有什么委屈?剧组的老师们都挺好,周煜哥今天还带着我重拍我没演好的戏。” 聂铮虚扶着他身子的手顿时落在他后腰杆上,周煜哥?第43章 野生 聂铮可以这样认定,童延在剧组的日子的确不错,毕竟,拍前两部戏时,他从没听见童延用这种赞赏外加感激的语气提到谁。 不,应该说,他从没听见童延用这种语气提到过任何人,除了童艳艳。 行,这样也好,童延扎根在这一行,总不能一直没有圈内朋友。 童延屁股落在他的大腿,身子贴着他的身子,这样的姿势实在有失庄重。一直习惯跟任何人都保持得当距离,聂铮身子有些僵硬,但奇异的是,意外归意外,居然又觉得在情理当中,就好像,这一刻,年轻男孩火一样的热情带来的距离突破,是水到渠成,是自然而然发生。 童延还在他耳朵边撒欢傻乐,“真的,我现在觉着演戏是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儿。” 情绪是有感染力的,聂铮心里也跟着愉悦,“哦?” 抬起胳膊,摸到童延圈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腕,捏实试了试,骨感很强。接着拉开童延的手臂,把人从自己脖子上撕下来,略微推开,面对面,看气色。 童延眼睛里头满是喜气,被推开也没在意,嘴巴皮依然动个不停,像是要把竹筒里的豆子全倒给他似的,“我觉着能看到长进就有意思,不怕你笑话,刚开机那两天,我瞧见摄影机的影子都害怕。” 但男孩的气色可不那么好:脸色成了没有血色的白,连嘴唇都惨白泛青,双颊两侧有清癯的阴影。 聂铮这次没接着童延的话说,端详着男孩儿的脸,开口全没由自己,“瘦了。” 童延眼色有一瞬的迷茫,随后又笑开,“我带着妆,待会儿卸了就不是这样了。” 小别重逢,表达热情归表达热情,总这么叠着说话总不像样,聂铮说:“待会儿让小田给你把洗漱的东西送过来,”眼神扫一下旁边,“坐。” 童延大概也明白,从他身上下去,到一边落座。高兴地问:“咱们去哪?” 聂铮忍俊不禁,还想去哪?童延这副模样能用肉眼看出疲倦,当然是,打包带回去休息。 半个小时后,聂铮下榻的酒店,顶层套房的客厅。 晚餐,聂铮叫了客房服务,菜品大都是海鲜河鲜,做得很精细。 他没什么胃口,没动几下筷子。反而在剧组用过一次工作餐的童延吃得很开心。可想而知,这半个月来,这孩子在吃方面就没讲究过。 一直等童延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聂铮紧盯着男孩儿的神色:“周煜很敬业,明煊呢?” 他没忘记童延之前还被老聂看上过,童延像谁的事儿,明煊未必不知道。同一个剧组,虽然眼下他还没听说明煊明面上对童延做过什么,但私下里有没有,谁说得准。 童延擦了下嘴,睁大眼睛朝聂铮望着,脸色没有一丝异常地说:“明煊,跟周煜哥有些不对付吧,不过,他演技还真不如周煜哥。” 这话到童延嘴里也只能说到这儿了,跟聂铮说他今晚引起了明煊的注意,原因是被老聂骚扰了一把?开玩笑的吧!老聂终究是聂铮的亲爹,亲口跟当儿子的说亲爹不着调,这是给人添堵还是给人添堵呢? 童延又想到夏老太太说的“可怜”,心里暗骂了声混蛋:老聂做事可是半点不顾及聂铮的颜面。 聂铮不靠爹活,那老流氓尚且肆无忌惮,要真指着爹,聂铮今天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样。 别说吃完饭应该给自己留些消化时间,这晚上放下筷子,时间已经过了九点。童延真是骨头架子都要散架似的累,见聂铮在楼下跟人打越洋电话,他自己先拎着东西到了楼上房间,冲完凉,自己躺在了聂铮床上。 身体很疲倦,可躺下捧着剧本看的时候,童延心头躁动,一刻也平静不下来。掀开被子朝下头看了一眼,连身体都蠢蠢欲动,总觉得这次小别,他和聂铮有了那么些不一样,他想干点什么,非常想。 事儿简直解释不清。因为他所有的性经历都跟聂铮有关?因为在别人眼里,他跟聂铮就该做这种事儿? 总之,春天到了,他对着聂铮发情了。童延其实一直没觉着自己真好男色这口,但接受自己想跟男人做爱也没花几秒钟。 性向重要吗?答案当然是不。从他打定主意爬男人床的那一刻开始,性向就已经是浮云了。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下头硬邦邦的,十分难受。悄悄摸摸地出门朝楼下看了看,聂铮还在跟人说电话,这次还开了电脑视频。 他再人来疯,也不会在男人处理公事时裹乱。再次回房,像只发了春的猫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童延趴在床上蹭了蹭,心里想着摆个什么姿势最勾人,就今晚,聂铮这人坐到身上都不推的架势,待会儿难保不发生点什么,别问他信心从哪来,这事儿依然说不清,他总觉得,聂铮也是愿意跟他上的。 等了几分钟,心火盛得忍不住,童延就保持着他以为撩人的姿势趴着,心里默念:二二得四,二三得六…… 三三得九……三四十二……十五…… ……三六……什么……玩意儿?……三六……二十一…… 聂铮回房时,看见的就是童延熟睡的样儿:把自己横在床上,十分霸道地摊成了一个大字。 即使猜到童延今晚又会蹭他的床,他依然在隔壁给这孩子留了房间。如今,童延床是蹭了,人先睡着了,聂铮抬起手腕看了下表,没到十点,行,他一个电话说了半个多小时,是他没弄清这孩子现在的作息时间。 聂铮心里说不清失望不失望,但这也不是说失望的时候,他俯下身子,胳膊穿到童延脖子和腰下边,用力托着人调整方向。 见童延闭着眼睛含糊嘀咕:“别闹……” 他压低声音哄:“听话,睡顺了。” 一直把童延的头稳稳放在枕头上,聂铮胳膊撑在童延身体两侧,端详大男孩儿卸妆后本色的容颜,童延白皙的皮肤和嘴唇都泛着健康的血色。 他抬起手臂,手掌贴到童延颊边,拇指指腹在男孩脸颊缓缓摩挲…… 以童延这些日子的辛苦程度,大清早完全不可能有什么旖旎艳事发生。天还没亮,闹钟一响,童延反射性地从床上跳起来,跟刚睁开眼的聂铮说了声早,立刻冲进浴室,开始用打仗的节奏洗漱。 他换好衣服时,聂铮刚从浴室出来,童延把剧本塞进包里,眼睛只朝男人看,“你什么时候回去?” 聂铮从床头拿起一张房卡,递他面前,“今天不回。司机在楼下等你。” 这就是让他今晚还到这儿来,童延想到昨晚没完成的遗憾,顺手把房卡接过来。 出门时还甩一眼风给聂铮,“今晚等我。” 新一天的拍摄开始,童延这天心情很不错,所见的一切在他面前自带滤镜,连布景时堆在巷子里的破烂物件,瞧着都十分顺眼。 只除了,好几次转头,都发现明煊在阴恻恻地看着他。 行,看来昨晚的事儿,这位还真上了心。今儿周煜在电视台有通告,没来,明煊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这儿了。 直到中午,吃完饭,童延一回头,又对上明煊的眼神。明煊还是在笑,眼神像把刀子,“你还真长了张好脸。” 童延无端生出种错觉:如果目光有实质,他这张脸早被明煊划烂了。 顿时心头火起,也没遮着掩着,“您要是为昨晚那事儿,那火头可冲错了人。”要不怎么说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呢?老聂拦他,他又没搭理老聂,跟他找麻烦,傻了? 明煊瞳仁一缩,“你是什么东西,有份儿跟我讲道理?” 你他妈才是个东西。 童延想到什么,笑得更大也更天真,“欸?确实不该跟您说,我差点儿把您当聂太太了。” 不就是个三,充什么正室范儿? 本来以为这句话会正中十环踩准明煊的痛脚,谁知明煊只是不屑地笑了声,就像是聂太太这名分,在明煊眼里完全不值一提。 童延还嘴,就是不想让人把他当软柿子捏。心知眼下他就算是把明煊给得罪透了,以后对戏可能会有麻烦,而这麻烦就在眼前,这一晚,正有他和明煊打斗的戏。 电影剧情中,黑客把自己卷进风暴中心,被陈述追捕,怒极之下绑架了陈述的盲眼妹妹。他把女孩胁迫到远郊山里,这是他最混乱也是最幸福的一段时日,善良的盲眼女孩像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 而他已经做错过太多事,这一场风波祸及了太多人的性命,他罪无可赦,这一道光也救赎不了他的人生。在即将走到末路时,他决定为女孩做点什么。 和杀手一样,他从不问黑白,不出卖主顾是底线。但是,这次为了帮陈述兄妹找出真凶,平生第一次,他出卖自己的底线,顺藤摸瓜,搜寻出背后boss的真实身份。 这时候,陈述也已经发现真凶是谁,黑客比陈述早一步到了真凶的藏身之所。 这一幕戏,凶手出逃在即,为给陈述争取抓捕的时间,黑客跟凶手缠斗起来。这也是黑客的丧命之夜,这一段的剧情有分镜草图,为突出悲壮气氛,天气的设定是大雨。 而这一晚还真下了雨,都不用降水机。 背景是晦暗的陋巷。入夜,镜头外的工棚里,动作导演对着分镜图给童延拆解示范拳脚招式,刘导那片子里,童延也有动作戏,对其中要领还是熟悉的,待会儿要做的就是发挥演员擅于模仿的特性,把动作做到位。 童延这边准备得热火朝天,扮演幕后真凶的明煊还在一边老神在在地坐着。旁边一位身量相仿的武替已经穿好明煊在戏里的行头。 童延松了口气,跟替身打总比明煊自己作妖好,但心眼里对这位所谓的影帝有那么几分看不起。 他上场前,明煊突然站起来,到他跟前,佯装给他理衣领,避过其他人,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是身上有伤才用替身,但今天,你没伤也可以用,你是聂铮塞进来的人,谁能说你什么呢?” 这就不只是给自己争气的事儿了,他还得给聂铮争口气,而且明煊纯粹瞎几把废话,替身,他想都没想过。 童延没理明煊,抹了把脸就冲进雨里,找准自己的位置。 这还是二月,虽然是在没有冬天的亚热带海洋气候都会,雨水兜头淋下来还是让人忍不住哆嗦。 童延连眼睛都睁不开,但也尽可能地表现。第一次ng,是因为他没找准武替的动作节奏,人家那身手,出乎他意料的快。 双双被动作导演叫下去,各吃了一顿排头,又在工棚里磨合了几个回合,他跟明煊的武替次回到镜头前。 这次,童延觉得拍得挺不错,拳脚有来有往,哪边上风,哪边弱势他们都表现得十分清楚。 严导只叫了停,也没叫过,很显然是对这一条还存有犹豫。此时,明煊在监视器后头说:“您看,这儿,我这角色的动作不够有力度,辛苦小童陪他再来一次吧。”接着,打量一眼童延,“小童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 一场导演没认可的戏,他能说不愿意?就算是武替没拍好,这也不是问责的时候,毕竟拍片是合作,大家都只有一个目的,把效果拍得精彩漂亮。 所以,严导说再来一条,童延一点不高兴都没有,“行。” 然后,又来了第三次。 接着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雨淅淅沥沥,一直没停,童延跟武替在雨里,转眼,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总之,每次都有ng的理由,动作没衔接好占多数。看着时间,严导有了些让替身换掉童延的意思,明煊坐旁边冲着童延一笑:“也是,小童,你就别逞强了,反正,给你周煜老师找的武替,他还没用上呐,今儿你就给用了吧。” 童延脑血管突突跳,就算知道明煊话里有话,心里还是把自己骂了个稀巴烂,周煜动作戏已经拍过好几场,一场都没上替身,他一个小新人还没人家成了名的腕儿努力,这是不想出头了是吧? 他就像一只鼓足了劲儿的斗鸡,没理明煊,对严导说:“抱歉,再给我一次机会。” 童延冻得手脚麻木,从小田手里接过姜茶,一口喝完,戏没拍成,这次,他一定得行。 这晚,一直到雨势转小,这一条才算过了。童延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像是重回人间。 可这人间还不怎么让他愉快,他出去时,聂铮已经在车上等他,瞧他片刻,“今晚你在雨里拍了两个多小时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