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上学,但现在也只能想想,或许他从现在开始多接戏,赚点钱,最主要是要攒点钱,争取二十岁那年能办到吧。别说指望公司,娱乐公司大都提供成为明星的培训,签约就默认他是演员,怎么当好演员,对他来说还是自己的事。 在老板面前自曝其短,招人不高兴也正常,童延说完等着挨训。 可聂铮只是在沉默片刻后问:“你想提升学历,还是要学点实在的东西?” 童延一愣,也是,这位好像一直对探讨正确人生方向有偏好。 于是也开始人来疯:“我要学历也不能吃,当然是学实际的,要真有钱我就找古宴去。” 这一疯,也真是疯得够彻底。 古宴什么人?三位影帝一位影后的恩师,圈内人称点石成金。人家甩开了电源学院的编制,自己在家开堂授课,那学费可比大学高多了,还特别挑学生。 可能是终于对他的疯狂畅想听不下去了,他看见聂铮站了起来,“想上学,很好。” 接着,聂铮给他交待一句好好休息,就这么走了。 童延躺在床上好半天回不过神,老板下来一趟是干嘛呢?就为教训他一顿,再听听他现阶段的野望? 好像也是,聂铮向来爱教训人。 可能是刚疯狂畅想过,童延想着那些遥不可及的事儿,心里有些惆怅。 但也没惆怅多久,“笃笃笃”几下敲门声把他拉回了神。 腿正疼着不便站,童延撑着身子靠床头坐起来,应了声,“进来。” 门开了,这次来的是聂铮的女秘书。 童延打了个招呼:“姐姐,有事儿?” 女秘书找着床边凳子坐下,没说其他,从手中信封里抽出一张硬纸片递到他面前,“这是古老的名片,后天上午十点你上门去见见他,说是面试,但聂先生跟他有些渊源,亲自出面打过招呼,他应该会酌情收下你。” 童延:“……!?”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接着,女秘书又拿出一张银行卡,“这是聂先生托我送来……” 童延大惊:“……他要包养我?” 女秘书扶额:“做梦!借你的。” 好吧。 女秘书语气非常郑重,“借给你的就是要还的,不算利息,什么时候还随你,但一定要还。你有收入,但接下来的花费应该不低,除去家用和学费,开始宣传之后,虽然表演服装由公司给你提供,但私服你也不能穿差了,毕竟社交场合多,这是正当支出。有这笔钱,你日子会很宽裕,有些打算可以提前,这样才能赚更多的钱。” 童延:“……” 女秘书又说:“当然,也不强制,借不借也随你。怎么,你不敢借?” 童延就朝那卡和名片瞧着,目光呆滞,“哈哈。” 女秘书伸手在童延眼前晃了晃。 但下一秒她就看见,童延眼珠跳动几下,焦距终于对上她的脸。很快,她手被男孩握住了。 童延墨黑瞳仁里有什么在明灭闪烁,“姐姐,聂先生他,相信我能还吗?” 女秘书:“应该是吧。” 童延继续问:“我以前骗过他,他还相信我能还吗?” 女秘书说:“是。” 童延追着问:“我天生就有黑点,他也相信我能还得起吗?” 女秘书叹了口气,“他信的。” 童延追着问得不依不饶,眼睛越来越亮,“我被他拘着,一时也不能出去抱谁大腿,他还相信我能还得起吗?” 这接连四个相信,女秘书心里不太好受。 片刻后笃定地说:“是,他是个商人,从来不做赔本买卖。” 当晚,应酬完从会所出来,聂铮简单交代了下童延去学演戏的事。 郑总监听完,笑了,“你手指缝里漏点人家就能好好过一辈子,既然动了恻隐之心,给点就好了呗,哎,人家孩子还‘伺候’过你一场,说什么借。” 聂铮脚步没停,看一眼映在远处车窗的流离灯影,又垂眼望着脚下的路,“以后,你跟他打交道的机会多,做什么都得记住,他才十八岁。” 十八岁的孩子,面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塑了一半的筋骨今后怎么长,一切还是未知。 平白无故给他一笔对他来说能称之为巨款的钱,自己恻隐之心固然能得到满足。 但对他,真的足够负责吗? 次日晨,豪宅一楼,书房。 聂先生的平静日子再次成为过去。 聂铮一手托着书,就朝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方块黑字看着,脑袋旁边还晃着另一个脑袋,“聂先生——” 男孩清越的声音听在他耳朵里,活像叽叽喳喳的鸟叫,“聂先生——” 聂先生,聂先生,聂先生真是头疼。 他抿紧了嘴唇。 童延前几天一直嫌弃轮椅笨重,但今天为了骚扰他,把本身看不上的装备都用上了。 应该是见他没搭理,又推着轮子绕到他身子另外一侧,“聂先生,你为什么会有古老爷子的名片?你很早就为我去找他了吗?” 尽在不言中,不好吗?聂铮发愁地揉了揉太阳穴。 童延推着轮椅还灵活得像只猴儿,转瞬又溜到了他左边,“聂先生,你为什么借给我钱?昨天你才说过,遇上好处要仔细问清楚为什么。” 聂铮顿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眼皮直跳,“去做你自己的事。” 不得不承认年轻就是好,年轻人表达情绪根本不需要遮掩。 很快,他听见童延乐颠颠地说:“我太激动了,现在剧本根本看不下去,腿不好还不能干活。” 聂铮说:“那就玩你的去。” 不是才十八岁吗?花园里捏泥巴会不会? 不对,这年纪不玩泥巴。 眼神在书桌上搜寻一遭,定住,“那个平板,拿回房,自己下游戏。” 童延呵地一笑,“玩游戏多浪费时间,我陪你看会书吧。”说着,梭着轮椅飞快地往书柜那边去了。 聂铮侧头望向男孩的背影,嘴角很轻地抽了下,不是刚才还说看不下去书? 隔天,到了童延上门拜会老师的日子。 童延一大早起来,心情非常激动,他可谓是知道自己不足才想到要学的典型。 以前他巨烦上学,到什么程度?时下流行穿越小说,主角穿越回学生年代各种高兴,他之前则是,梦见自己回到小学时代,想到还要考试,直接吓醒。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天要不是腿还裹着石膏,他就用衬衣加西裤来表示自己的满满诚意了。 当然,他也是壮志满满,这个时候拜师正好,不久他新戏又要开拍了,有个老师指导实践,他学得更多啊是不是? 聂铮出门前没忘向他嘱咐,“古老先生现在不是任何一个学校的老师,不受那些条条框框管制,你去他那就相当于以前的拜师,去了就要他的规矩,知道吗?” 童延说:“放心吧,我懂。” 猴子要去别人家上紧箍咒了,聂铮想想又交待一句,“除了学费之外,还带点儿零票,二十、五十的。” 童延不明所以,“来往都有那谁接送,我瘸着腿,也不能乱逛,带那么多钱干嘛?” 聂铮没回答,只是唇角扬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童延:“……”这位今天瞧上去,怎么有点看好戏的意思……第30章 小兽 为什么要带钱,童延见到古宴之后就明白了。 这位传说中的大师,住处倒是一点世外高人的风范都没有,临着一条小街,这小街在早上还特别堵。童延本来出门不算晚,但车在各色铁家伙水泄不通的马路上被塞了二十多分钟,最后他看着时间不够,自己下车撑拐杖蹭到了目的地。 上楼敲门,他带着即将面见大师的兴奋连气都喘不上。古老头开门后,连走过场面试一下的打算都没有,直接认下了他这个学生,认可的方式还挺特殊:“你就是童延?行,第一天就迟到,罚款50,拿来吧,交了进门。” 童延愣了。这才明白聂铮为什么特地嘱咐,这位老爷子不是编制内老师,不受条条框框约束。 岂止不受约束,画风比他还地痞。 真是一点艺术家的气质都没有。 要不是聂铮亲口肯定过,童延就要怀疑外面那些传闻的真实性了。 但等他忍着肉疼把罚款奉上,进了屋,老爷子说:“我也是看在你们云星一个影帝都没出过的份上,才答应帮聂先生这个忙,你这资质,啧,我勉为其难收了吧。” 这是老糊涂了?什么记性!童延立刻提醒,“我们公司有明煊,明影帝。” 古老头一听吹胡子瞪眼:“买来的影帝也算是影帝?简直电影人之耻。我跟你说,从今后你就是我门下的人,不许管明煊那种货色叫影帝,见面连招呼都不许打,只管拿鼻孔瞧他,听见没?” 童延又懵了。 片刻,古老头很快凑过来,眼睛斜着他的眼睛,“什么感受?” 童延完全摸不着头脑,“啊?” 古老头不耐烦了,“问你听见刚才那番话,什么感受!” 童延马上梗着脖子答:“一下觉得自己特有逼格,进了这门沾上仙气儿就升天,连明煊都能鄙视了。” 古老一声吼,“还有呢!?” 童延跟着吼,“回头想想我一个新人在圈里能看不上谁啊,简直好笑。” 古老果真眯起眼睛笑了,“看,这就是小人物,还没麻木透的小人物。以后你跟人吵架都得抽空体会情绪,演员就这么回事,时刻体会自己的心理细节,时刻揣摩别人的心理和表情细节,先有观察才有表现。” 童延抹了把汗,这真是,随便说句话都在挖坑。 可也是,随便说句话就是专业。 童延这一天过得战战兢兢,犯错罚款,这招简直太绝了,伤得太实际,让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要是从第一次爬床开始,聂铮不让他捣腾什么八荣八耻,直接罚他款,他就不敢随便作死了。 所以这晚上聂铮回家,下车,又瞧见门廊下站着人。但这次听见的是有气无力的一声:“聂先生。” 看来这天紧箍咒上得不含糊,聂铮上前,离近一瞧,果真不含糊,猴子都不是猴子了,成了两眼泛红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