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结束了,好好吃饭,别挑食。”冯灯回头看他,嘴唇擦过他的侧脸,迟疑片刻,掐住他的腰,把他搂在怀里,像抱小孩儿一样。他玩着冯灯的衣扣,低声埋怨:“剧组的盒饭太难吃了,没你做的饭好吃。”冯灯抵着宋新元的头顶,眼神晦暗:“你杀青了可以住我那。”“冯医生,你在邀请我和你同居吗?”宋新元眉开眼笑,滑下冯灯的大腿,穿好鞋,用吻阻断冯灯的回答,舔舔唇瓣,“我走了,晚安。”他匆匆离开,关门前隐约听到冯灯叹了口气。宋新元躺下后,忍不住啃起手指头,他明白冯灯为什么找他,今天是冯灯的生日。大学期间,他每年都送冯灯礼物,带着他的心意和他藏不住的喜欢。他决定不喜欢冯灯了,装作不记得这个日子,什么都不准备,连一句“生日快乐”都不想说,反正冯灯不会主动提起,就让特殊归于平庸,消失在他的记忆里。想忘记一个人,总有办法忘记,从小事开始驱逐,驱逐所有,乃至整个人和对方的人生,不再参与其中,不再牵肠挂肚。九月下旬,宋新元和厉明洲去监狱,将宋砚青接了出来。厉明洲开车时,提议让宋砚青住他安排的别墅,他雇人照顾宋砚青,被宋新元拒绝了。宋新元靠着宋砚青说:“我租好房子了。”厉明洲:“别任性,你这么忙,哪有时间照顾你爸,你空闲的时候来看他就行。”“明洲,不用麻烦你了,”宋砚青望着沿途的风景,脸色苍白,“没事,我和元元住一起。”“小舅,你的身体……”厉明洲话说一半,咽了回去,“算了,你们开心就好,有需要记得找我。”父子俩性格相似,都犟得很。路过超市,厉明洲问:“缺什么不缺?”宋新元口吻里透着骄傲:“不缺,我全准备好了。”厉明洲把父子俩送回家,夸了宋新元几句才走。宋砚青除了药,什么都没带上楼。他摸着每扇门上的春联,笑话宋新元:“离过年早着呢,为什么贴对联?”“为了好看,”宋新元跟着宋砚青,像只小尾巴,“不好看么?”“好看,谢谢元元。”他们洗完澡,宋新元抱着枕头,要跟宋砚青一块儿睡。宋砚青拒绝道:“不行,你多大了?以后交了女朋友也和我挤一张床吗,那你女朋友会生气的。”“爸爸,就今天好不好,外面打雷了。”宋新元没告诉宋砚青,自己交了男朋友,“我害怕。”秋天来了,仿佛落着今年最后一场夏雨,雷声轰鸣,骤雨滂沱,浇毁了两个季节的界限。他不怕打雷,怕的是一觉醒来,宋砚青不见踪影。宋砚青破例答应了宋新元。宋新元躺在床边,眼巴巴地盯着宋砚青吃药、熄灯、上床。他们分了俩被窝,聊到很晚,宋新元向宋砚青讲述他在娱乐圈遇到的趣事,而宋砚青给宋新元描述三年的监狱生活,如讲笑话一般。他们有了新生活,都对不幸的遭遇闭口不提。宋新元给宋砚青买了手机,教爸爸如何用,里面只存了他和厉明洲的电话号。“爸,我得提前去片场。你别乱跑,我下午收工带你逛。你无聊的话看看电视,想看啥搜啥,饿了点外卖,自己做饭也行,冰箱里啥都有,有事给我打电话。”“行,你快去上班吧,我就蹲了三年,不是三百年,还没老呢。”“嘿嘿,好,我走了,等我回来。”宋砚青站在窗口,望着宋新元的背影,心情复杂。宋新元在他缺席的这些年长大了,他却高兴不起来,他儿子过得不好,整夜都在磨牙,显然焦躁不安。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连累了元元。宋新元在片场待不住,老想给宋砚青打电话,问他在干啥,会不会点外卖,有没有外出,每次都得到了爸爸的回应。宋新元非常开心。他怪异的举动引起了贾英俊的注意,贾英俊提醒他集中精力,认真演戏。宋新元点点头,他的日子有了盼头,要更加努力赚钱。过了一周,宋砚青渐渐适应了脱离管束的世界,精神好了许多。这天晚上,他告诉宋新元,他明天约了一个故人,无法陪宋新元吃晚饭。宋新元心头一震,若无其事地说:“行,你们去哪见面,预定位置了吗?饭店人多,临时找不到位置。”宋砚青皱皱眉,没想起这回事,他不年轻了,头发白了一大半,加上患有抑郁症,记性越来越差,动作不灵敏,做事经常有疏漏。宋新元拿出手机:“爸,你别急,我帮你订,你想吃什么?”宋砚青勉强笑了:“什么都行。”“对方是男的女的?”“男的。”“做什么的?”“不太清楚,好久没见了。”“你认路吗,用不用我陪你去?”“不用,我认路,这附近我早就摸熟了。”宋新元给宋砚青预约了一家西餐厅,离家不远。第二天晚上八点,宋砚青独自出门,根据宋新元发的地图,找到了那家饭店,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坐上预约的位置。“先生,请问现在点餐吗?”“稍等,我约了人。”宋砚青将下巴支在手背上,默默注视着门口,半小时之后,他等的人出现了,那人和以前没什么变化,长相英俊,身材挺拔。是他曾经最喜欢的学生€€€€冯灯。冯灯坐在他对面,用湿巾擦擦手,说:“久等了。”在宋砚青背后,宋新元听见冯灯的声音,捏紧了刀叉,他爸约的人果然是冯灯。他昨晚在宋砚青的通话记录,发现了冯灯的手机号,这令他大吃一惊,他爸居然记得冯灯的号码,难道他爸仍对冯灯念念不忘?为了验证事实,他另外订了一个位置,紧挨宋砚青的沙发。他偷偷窝在这里,直到冯灯赴约,他庆幸自己请了假,今天大概能弄清事情的真相。宋砚青和冯灯分别点了餐,西餐上来后,两人都没动。宋砚青打开话匣子,神情恍惚:“很久没来这种地方,有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