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跟了一会儿。 就在快要开出城区的时候,李星恺的车子不往西了,而是开始沿着山陵,一圈一圈地打转。 每当看着像要下山了,就掉过头又向山上开去,仿佛不为了去哪里,只是想消耗车油。 陈岸吐槽:“几个钱啊这么造。” 容斯言隐隐不安,他开始觉得这是一场陷阱:“别跟了,今天先回去,我看情况好像不太对劲。” 陈岸:“有我在你怕什么。” 容斯言:“表面上是李星恺在明我们在暗,但是如果他已经发现被跟踪了,而我们对地形不熟悉,那么情况就反过来了,现在我们才是在明的那一个。” 陈岸听出他语气里的严肃,也不插科打诨了,立刻原地掉头,向山下开去。 ——晚了。 前后突然亮起两道灯光,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过后,两辆山地越野车前后夹击,把他们堵得严严实实。 他们中计了。 屏幕上代表李星恺的红点也不绕着山打转了,而是从另一条道路迅速下山,沿原路返回槿城。 对方现身了,容斯言反而冷静下来了:“看来李星恺早就发现我们在跟踪,有意把我们引上山。” 这儿的山虽然不高,但是修得挺陡的,道路外侧就是空荡荡的悬崖,悬崖下是绿油油的茶树林。 现在还是夜间,稍不留神就可能侧翻。 一旦摔下去,死是死不了,脑震荡还是轻轻松松的。 越野车里的司机都是身材强壮的男人,但是都蒙着脸。 他们没有作停留,就开始一下一下,猛烈地撞击起陈岸的黑色宾利来。 撞击的力道和方向很明显,就是要把他们撞下山去。 宾利的车头很快被撞得塌陷破裂,车灯跳了两下,彻底熄灭了。 冲撞声和轰鸣声响彻整个山头。 陈岸一拍方向盘,忿然作色:“他妈的把老子的车当夹心饼干?” 五百万的夹心饼干被撞得一颠一颠,每一下都是猛烈的丧钟。 容斯言大脑飞速转动,又开始咬指关节了。 陈岸居然还有闲工夫把他的手拉下来,牢牢握在手心里。 同时倾身过来,责备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咬手指。” 容斯言:“……现在是考虑手指的时候吗?!” 陈岸神情认真,用教育唐小笛的口吻道:“好习惯要从生活细节处养成。” 又是一道猛烈的撞击。 陈岸的身体都大幅度晃了一下,要不是有安全带拉着,头差点就撞上车前玻璃了。 车子45度倾斜,离被撞下山只有一步之遥。 容斯言放弃跟他沟通,开始在车厢里寻找枕头气囊一类的东西。 八年来,他学到的最重要的一条人生守则,就是活下去。 活下去,一切就还有希望。 两辆越野车夹击,他们毫无胜算,那么唯一能挽救的方法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头部,在掉下山后保持清醒,积极自救。 陈岸却忽然拦住他,遮住他的眼睛,道:“闭上眼睛,坐稳了,抓紧安全带。” 容斯言:“……你要干嘛?” 难道是硬碰硬撞上去? 疯了吧。 现在他们的位置岌岌可危,强行撞上去,如果没能逼退对方,那就会产生同等大小的相反作用力,到时候就是直接坠落山崖了。 陈岸勾了下嘴角:“给你补个新年礼物。” 话音未落,只见他迅速打开车窗,从车内抛出一团噼里啪啦连光带电闪的东西,正正巧巧砸在前方越野车的车窗上。 那司机原本鼓足了劲,准备最后一击,被一团看不清的东西扔过来,吃了一吓,手下一滞。 陈岸就看准这个空档,一踩油门,车头破破烂烂的黑色宾利轰鸣而去,直接将越野车撞下了山! 要说五百万的车确实质量不错,被撞成这瘪三德行了车速居然没受影响。 一路火花带闪电地狂飙下山,树都碾死一大片,堪比好莱坞赛车大片。 几分钟后,借着地形优势,陈岸把身后的越野车狠狠甩开了。 顶着满天星光,陈岸开着破破烂烂的宾利带他回槿城,一路收获路人的怪异目光无数。 容斯言张口结舌。 他恢复语言能力后的第一句话是:“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陈岸语气轻松:“啊,你说我扔出去的那个?二踢脚。” 容斯言:“……?” 陈岸解释道:“一种鞭炮,小时候在农村,有的缺德小孩儿会拿来炸粪坑,炸一次挨一次打,每年还是忍不住要炸。” 容斯言神情有些扭曲:“……你说的那个小孩儿,是不是你。” 陈岸羞涩地笑了:“那会儿陪妈妈在乡下养病嘛,有人偷偷往我家门口扔破鞋,说我妈的坏话,我就记下了,每年给他们送点贺礼。” 容斯言的神色缓和了点:“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车里放鞭炮。” 陈岸迟疑了下,小声道:“去年过年的时候,想跟你一块儿放来着。” “但是你那会儿状况不太好,怕吓到你,所以就放车里了,再后来就忘掉了。” 容斯言:“……车里好像不能放易燃易爆的东西吧。” 像打火机、香水酒精、电池这类东西,被阳光直射的话,封闭空间内可能会引起爆炸。 居然放鞭炮…… 陈岸微笑道:“嗯。但是我发现,每一件坏事遇见你,好像都变成好事了。” 容斯言脸有点红。 陈岸这家伙也不知怎么搞的,最近说话越来越肉麻,目光也越来越黏糊,每晚睡前还尤其喜欢贴着他的耳朵发,好几次臊得他脸颊通红,说不出话来,始作俑者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容斯言赶紧岔开话题道:“那李星恺……” “不用急,我让人去山底下捞那司机了,最快明天,就让他交代得一清二楚。” 第二天查清状况,那司机只承认自己半夜上山兜风,拒不承认是有人指使行凶。 陈岸让人把他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扒了干净,发现他是瑞典人,以前是个雇佣兵,后腰有道太阳形状的刺青,和上次在英国抓到的那个白种男人一模一样。 陈岸猜测,他们可能受雇于同一个国外杀手组织,那道刺青就是他们所属组织的图腾。 至于雇佣他的到底是李星恺还是冯达旦,陈岸不太在意。 可能性有两个,李星恺雇佣了杀手,或者李星恺告诉冯达旦,冯达旦雇的杀手。 李星恺竟然对他们用计,这一条就足够让他死了。 他让人去堵过李星恺,然而李星恺似乎知道自己处境危险,很少出门,迫不得已出门也都会带大批保镖,粉丝环绕,难以靠近。 容斯言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争取李星恺。” 陈岸:“?” 容斯言:“如果李星恺把我们要求合作的事告诉了冯达旦,那确实是没有转机了,说明他一开始就没有对我们的价码动心。但如果他没有说,那意味着他对冯达旦早就心生嫌隙,我认为,我们就还有机会。” 陈岸的脸色不太好:“你不需要这么委屈自己。没有李星恺,我们一样可以查出真相。” “不是委屈,”容斯言平静道,“我只是认为,每一个人都有他的弱点。” 陈岸的神情仍然不太认同,但是没有再反驳了。 容斯言缓和语气,道: “我不能放弃这个可能性,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李星恺是案件中最关键的一环呢?” 撞车事件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联系到李星恺了。 李星恺似乎是换了手机号,定位不再起作用,拨过去也是空号。 陈岸想打着公司合作的幌子去约李星恺出来,但是担心被冯达旦发觉,还是作罢了。 过了一个星期,事件终于又有了进展。 某个准备入睡的夜晚,陈岸正一边舔着容斯言的耳垂,一边拿掉他手里的手机:“亲爱的,我觉得吧,磨刀不误砍柴工,在宁静美丽的夜晚,我们还是可以适当放松休息……” 容斯言却突然挣扎了一下:“等等。” 陈岸板着脸装凶:“你让一个男人在这种时候等?” 容斯言挣扎着,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我可能找到突破口了。” 陈岸无可奈何,从他身上下来,坐直身体,强打精神看那手机屏幕。 那是某社交平台上的一则帖子,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网友爆料说自己去年去某个寺庙上香,虽然当天寺庙关闭,但是偶遇了流量明星李星恺。 照片里偷拍了李星恺的几张照片,都是背后照和侧面照,要么就是很远的正面照。李星恺没带助理,穿着黑衣黑裤,只有自己一个人。 陈岸:“所以?” “发帖者说自己是在门外见到李星恺的,猜测他也是来上香,但是寺庙关闭,所以又离开了,”容斯言飞快地翻动那帖子里的图片,指着照片里李星恺的裤脚给他看,“可是你看他裤脚上,分明沾着香灰,说明他并不是没能进去,而是刚刚从里面出来!” “我刚刚在网上查了,这座寺庙很少对游客开放,却一直香火鼎盛,隔三差五就有明星富豪被拍到前往这座寺庙。可是为什么?怎么会有一座寺庙是只对有钱人开放,却对普通人闭门谢客的啊?” 陈岸张口结舌,后背突然涌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第101章 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