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没长大的小孩似的撅嘴,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和他聊干什么,聊着聊着说不定下次就不是我第一了。” 叶欣笑起来,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顺便用带着清香的手点虞叶好鼻尖:“第一第二没有什么区别呀,好好,我和你爸爸一直都是怎么教你的?努力和快乐一样重要,如果第一名的困境把你限制住了,那就没必要在意这个。” 第一名有限制住他吗? 叶欣离开房间之后,虞叶好翻了翻自己的日记本,说是日记本,其实上面除了记录成绩和对向空山的吐槽之外什么都没有,夜色里,他在台灯下将本子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除了和向空山的某几次联考,其他无一例外,都是第一名。 真是看着就觉得……很爽。 所以说他和向空山之间的互相看不顺眼也不是完全没有来源,毕竟如果没有彼此,两个人的人生中应该都不会出现第二名这个具有挫败感的名次,但是也不可否认,这样的存在,的确是一个激励,最起码在高中这段时间,虞叶好从没有因为任何名次而自负过,总的来说,也不算是坏的存在。 但理智上说归说,情感上虞叶好还是对这个威胁自己名次地位的向空山喜欢不起来。虞叶好盯着旁边贴的向空山的照片,那上面已经被他化的乱七八糟,什么胡子眉毛统统加了一大堆,原本一好好的帅哥现在丑得颇具喜感,他就那样看了一会儿,将日记本翻开新的一页写: 下次第一还得是我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到了,总之,第二天一整天,虞叶好都始终保持着这样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在这个大家都非常没有学习欲望的周五,就显得格外突出,以至于杨苑杰都站在讲台上很满意地点名表扬,顺带暗搓搓地进行了一波拉踩:“都看看人家虞叶好,年级第一,还坐在这儿学呢!再看看你们自己,就一个周五,魂都没有了,天天满脑子都是放假!” 他把手里的教案放在讲桌上,凌厉的目光扫过一圈:“下周一,文理科四个火箭班和隔壁一起做个小周测,考上学期内容,忘了的这周末都好好复习,考不过隔壁每天再多加一页练习册!” 讲台下顿时发出一片哀嚎,连模范小虞都愣了,他拿着书坐在位置上,腰杆挺得笔直,但是目光带了些茫然,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半空和杨苑杰的视线相撞,而众所周知,学生时代三大定律之一,就是千万不要和老师对上视线。 果不其然,杨苑杰又点他名字:“虞叶好。” “啊?” “上次考得不错,这次继续保持,争取延续咱们一高辉煌!” 杨苑杰如是这般地给众人做了一番思想准备工作,咯吱窝里夹着教案,脚底生风地走了,把全班人苦哈哈的脸色远远甩在身后,余康哲上次期末联考没发挥好,面对突如其来的考试通知,此时整个人都倒在桌子上,气若游丝地对着前面他好好哥的背影哭诉:“好好哥,救我!” “……救不了。” 虞叶好也没想到,昨天刚在日记本里信誓旦旦地说要把向空山踩在脚底下,今天上天就给了他这个机会,可是说着容易做着难,上次他能考过纯靠运气,鬼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有这个好运! 他的忧心忡忡在晚上放学看到向空山以及旁边站着的何景乐的时候彻底转变成了牙疼;这两个都是在人群中十分突出的帅哥,往那儿一站,方圆百里之外都瞧得见,只有虞叶好,在人群的窃窃私语中,压低了头,遮掩着身形慢慢朝前走。 前几次都很成功,偏偏这次没走成,也不知道向空山那双眼到底是什么做的,人挤人的,偏偏每次都能把他一下给挑出来,他才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对方喊:“虞叶好,站住!” 虞叶好下意识挺胸抬头双手紧贴裤缝,答:“我在我在!” 向空山拨开人潮,身后还跟着背后灵似的何景乐,这富二代见到他们俩同时出现就开始阴阳怪气:“哟,好久不见啊虞叶好。” 向空山警告似的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后者顿时噤声,然后就听他说:“下周一要考试你知不知道?” 合着您把我拦在这儿,就是为了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虞叶好捂着腮帮子,痛苦点头:“我知道。” 向空山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是他又本能地想再多说几句,他把这种冲动归结为虞叶好的声音实在过于好听,于是强行没话找话地说:“那、那这次我要是考得比你好,你别又生气了。” 虞叶好:…… 虞叶好:“我谢谢你!” 他一把推开碍事挡眼还不会说话的向空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只留下向空山有点迷茫地站在原地,旁边的何景乐也没走,只是这会儿也沉默了,一句话都没说。 良久,只听何景乐说:“向空山,你真棒。” 熟读并背诵拆散情侣一百条的小何心情现在挺复杂,硬要说,大概就是他辛辛苦苦修炼到满级,回头一看,发现对手还在新手村的恨铁不成钢,何景乐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用费尽心机拆散这两位了,反正有向空山这么个嘴,他俩能谈得时间长了才怪! 载着何景乐的车也离开了向空山的视线,更重要的是,他回到家,发现一直固定这个时间段在线的虞叶好头像也是灰的;在这个周五的傍晚,纯情少男向空山如同一个被抛弃的空巢老人,连独自做题的背影都显得十分萧索,他将今天和虞叶好那短短几句对话翻来覆去地嚼,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这不是挺正常的么? 提前打个预防针,省得虞叶好到时候因为没考过他又单方面宣布和他是死对头,多贴心啊,到底有哪儿不对? 向清竹又在隔壁拉琴,二胡声让向空山加倍心烦意乱,他索性站起来,大半夜不睡觉也不刷题,咣咣敲亲妹房门:“猪,出来,问你点事!” 他妹抱着琴惊疑不定地把门打开一条缝,上来就抢答:“碗刷了,作业写了,没玩手机,没有心动男孩!好了,你还想说什么?” 原本要张口的向空山:“……”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不得不放柔了语气,自认为低声下气地道:“清竹,哥咨询你个事。” 向清竹掏了掏耳朵,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啊?你说什么?啊?我好像没听清,你要干什么?” “向清竹!” “哦我知道了,你有事问我,说吧。” 向空山于是就斟酌片刻,隐去姓名,将困扰自己一晚上的问题给问了出口。 只听他深吸一口气,把整个经过娓娓道来:“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小何,他今天放学的时候……” 向清竹表情严肃,连连点头,在听完之后,精准地用一句话再度挑起了他哥的怒火,只听她问: “哥,你说的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记录成绩和对向空山的吐槽之外什么都没有》 《多 贴 心 啊》第11章 被吓到了 眼看着亲哥的脸从红转绿再转黑,抿着嘴一声不吭,向清竹有点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终于说出了今晚的唯一一句人话:“呃,你这个问题…不是,小何问题很大啊。” 见向空山暂时还没有从冰山形态进化为究极火山形态,她深呼吸两口,给自己壮了壮胆,才接着说:“你说话的那个人…不是,小何说话那个人,是男是女啊?” 实在是她哥讲的故事掐头去尾,全文除了a就是b要么就是无辜路人甲,唯一出现姓名的叫小何,八成也是为了给自己甩锅杜撰的;就算向清竹自诩是金牌情感调解员,出了门能直接上婚姻保卫战当嘉宾,也实在没法通过这只言片语判断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但是机会只有一次,难得向空山这老狗比也有不会做的事,不能放过! 向清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充满期待地盯着向空山的脸,先是看到对方两道剑眉微蹙,像是非常困惑,紧接着张了张嘴,形象生动地朝她诠释了何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很重要吗?男的女的能有什么区别?” 她一口气儿没喘过来,差点背过去:“当然有!男生的话还好说,最多因为这事被你挑起胜负欲;要是小姑娘的话,我劝你…不是,我劝小何好自为之。” 向清竹每说一句话,中间就要磕巴一下,很明显对于故事主角到底是不是自己亲哥有自己的见解,只听她继续道:“像我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情窦初开,对人对事都很浪漫€€€€” “是吗?”向空山冷酷回答,无差别发表直男言论,“你我倒是看不出来。” “……”向清竹敢怒不敢言,只好假装自己没听见,忍辱负重地继续给她哥当狗头军师,“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对你…对小何这种平时一出门拽的二五八万的还不怎么说话的冷酷男最有憧憬了,说不定还暗地里努力要和小何并肩,结果他倒好,还挑衅人家!就是先前有八百层滤镜,现在也该碎光了!” 那头向空山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高高挑起一边眉毛,掷地有声地答:“他?他要是对我有滤镜,那全涟江市人民都得排队找我认亲!” 向清竹:…… 向空山:…… “所以,你的朋友其实就是你自己吧。”他妹抱着二胡,幽幽地说。 向空山拒绝回答,并且在向清竹欲说还休的眼神里,眼疾手快地将对方往屋里一推,带上了门。 他隔着门喊,像一个过河拆桥的死渣男:“大人的事你少管,练你的琴去!” 门嘭地一声在两人面前合上,向空山自己喂自己吃闭门羹,也没立刻走,而是独自倚在二楼的栏杆边,身后楼下是关了灯的客厅和厨房;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一盏昏黄没多大用的廊灯,他就那样像个门神似的杵在黑暗里,细细琢磨起了向清竹说的话来。 都说术业有专攻,他妹虽然学习不咋地,但这些年可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谈了好几场恋爱,还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殊不知早就暴露得一清二楚。向空山年级第一从不白当,刚刚听对方说了一通,虽然情况完全和自己的对不上,面对的问题也早就超脱了课本之外,还是十分具有探索精神,试图立即举一反三,找出个说得过去的缘由来。 就像数学卷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小问,虽然或许他不会解,可总要有一个标准答案吧。 处在朦胧的环境中,他漫无边际地想:虞叶好,标准青少年男性一个,按照向清竹说的情况,那应该被划在前一种的范畴里,但是好像又不能完全被概括,和虞叶好明争暗斗这一年多,对方记不记仇,那他可太清楚了。 记仇还小心眼,简直就是一等比放大的三岁幼儿园小孩儿。 所以他又想,那难道是第二种? ‘……对你这种平时一出门拽的二五八万的还不怎么说话的冷酷男最有憧憬了!’ 倏然,这句话再度突兀地出现在了他脑海中,紧接着,仿佛凭空被安上了一百个扩音喇叭,开始来回滚动播放,聒噪程度简直顶得上节假日超市里放的好运来,而且还会自动缩句,缩着缩着,中间乱七八糟的形容词一概模糊,只剩下一句简单至极的€€€€ ‘对你,最有,憧憬了!’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的向空山在深夜里猛地打了个哆嗦。 但直到此刻,小山哥依然对此感到十分不屑一顾,尽管内心还是想要知道答案,也一概被他笼统打成某种类似数学题做不出一样的焦躁;并且还觉得,向清竹多半上辈子是干传销的,不然这辈子也不能这么会给人洗脑,三言两语的,连他都给带偏了二里地。 一场考试,分析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何景乐和虞叶好,一个纯傻帽一个看自己不顺眼,他又为什么要因为这两个人纠结,浪费时间! 得出这样一个有等于没有的结论,他又在走廊上停留了片刻,便直接回了房间,盖上被子倒头就睡,决定不管虞叶好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要对他没有实质性的冒犯,那么都和他无关。 但当晚,他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人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像往常一样去上学,走过半个青港街,站在实验高中金灿灿的校匾下,却忽然顿住了脚步,因为他依稀记得,自己是要等人。 可是,要等谁呢? 柯文曜神出鬼没地从他身后出现,熟稔拍他肩膀,好像对这样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哟,山哥,等好好啊?” 模糊的记忆忽然清晰,于是向空山想,啊,自己原来是在等虞叶好啊。 至此,他依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对,在原地等了很久,中间看见总是跟在虞叶好身边的那个小四眼,又看见自己和他跟踪过的蔺妍,终于,伴随着一阵小范围的尖叫,他看见了虞叶好的脸。 对方被簇拥在一群女生中间,远远地和他招手,“小山哥!” 这一嗓子下去,围着他的那帮小姑娘好像更兴奋了,纷纷朝他投来视线,让梦里的向空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样的感觉在他看清楚虞叶好之后彻底变成了毛骨悚然,因为对方身上,竟然穿着一身和月野兔同款的水手服! 几乎开到腿根儿的深蓝色裙摆随风晃荡,下面是两条纤细但却很有肉感的长腿,虞叶好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娇羞地问他:“小山哥,我今天好看吗?” 梦里的小山哥:!!! 向空山身为直男的全身心都被虞叶好这身装扮给震撼了,但梦境似乎弱化了他的五感,以至于他竟然还能分出心神回答道:“……挺好看的。” 两边不知不觉间聚了一大堆人,此时伴随着他们俩的一问一答,充斥着艳羡的尖叫声也跟着此起彼伏,像公园里那音乐喷泉似的;虞叶好似乎也被这个回答取悦了,因为他紧接着就说:“那你和我打个啵吧!” “……” 打个。啵。 凌晨三点半,向空山满头大汗地从床上醒过来。 被吓醒的。 他躺在床上缓慢地眨眼,神魂归位,终于意识到刚刚的一切只是格外真实的一场梦境,没有起哄的同学,没有爱玩sy的虞叶好,现在是凌晨三点半,他只是一个被噩梦吓醒的无辜小山。 但他还是不放心,又捞过放在一边的手机,竟然意外发现头像灰了一整晚的虞叶好此时还在线,于是手比脑子快地发去一条消息:在吗? 在的。 对方竟然秒回,似乎很闲,但两个人谁都没资格问对方为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觉玩手机;对话停滞片刻之后,还是向空山先打破了沉默:做了个噩梦,吓醒了,你怎么还不睡? 他刚醒,没顾得上费心思维持自己清纯女高中生人设,于是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种向空山式的冷淡;虞叶好没放心上,只当对方是做了噩梦还没缓过来,甚至还贴心地安慰了几句:“那是挺难受的,要不听会歌给自己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