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爷爷教他的都唱完了，唱完后又开始唱自己之前偶然听到的一些片段，还有一些听过的歌曲。谢明竹唱了许久，嗓子都有点干了，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累。梁宇柏似乎在他的怀抱和声音的双重治疗下状态好了许多，他玩着谢明竹的手指，从拇指点到小指，再从小指点回来。他听出到后面小竹子的声音有点力气不支的味道，梁宇柏问：“要不要喝点水？”房中有水壶，但没有杯子，谢明竹不放心留梁宇柏一个人：“我没事，不渴。”“不唱歌小声说话也可以，不用太累。”梁宇柏又捏了捏他的脸。眼前还是有些模糊的重影，就好像有些画面是从另一个世界传送来那样，又像是老旧电视机的花屏重叠在一起。但梁宇柏努力支撑着，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的小竹子，不再是那些可怕的记忆。他也不愿意伤害谢明竹，也正因此他这一次比之前都要更努力。梁宇柏仔细看着小竹子的脸，他神色认真，格外专注。或许是因为最近养的比较好的关系，小竹子没有当初那么憔悴，现在脸上也慢慢长了点肉。当然整体看起来还是很瘦的，只是下巴没有之前那么尖了，皮肤也更好了。发现这些细节，梁宇柏心中好像生出了些自豪感。谢明竹正如他刚才所说那样，小声和他讲这话，他说了很多像是儿时的经历，那时候他的童年，有草丛，有蟋蟀，有蝉鸣，还有各种各样的经历。就算他看不见，但也没有错过太多这个世界的美好。这种幻觉和幻听都是反复出现的，而且它会侵蚀人的理智，侵蚀人的判断力，就算梁宇柏平时对一切都看得很清，此时也无法避免得受到这种幻觉的影响。幻觉会让你感觉你所接触的虚假都是真实。谢明竹一边说话一边想着，今天梁先生的病情应该还算比较稳定，他没有砸东西也没有伤害自己，这就足够了。他不敢将这一些改变归功于自己，他只是因为自己这能拥有减轻梁先生痛苦的能力而感到高兴。外面的雨是慢慢开始减小，雪也没有最开始下得那么大了。刺耳的雷声逐渐停歇，只是偶尔还会从云层里冒出一道闪电。屋子里开了昏暗的灯，这个灯是暖色，给人感觉仿佛也是暖洋洋的。这也是许医生建议的事情，将整个环境打造成令人愉悦、令人舒缓的温馨场景，或许能有缓解作用。谢明竹现在又关注着梁先生的情况，又关注着屋外的天气，还要一边说话，一边安抚梁二少，整个人花了许多精力。他觉得只要是自己能够陪在梁先生的身边，能够为梁先生的病情增添一点助益，这些所做的事情这都是值得的。刚才伴随幻觉而生的是一些生理上的不适，梁宇柏一会儿觉得自己心口沉闷，一会儿觉得自己身上如同有伤口那样疼。可当他触碰到小竹子的皮肤，那疼痛就会消失，这个拥抱其实很有作用。为什么谢明竹会是特殊的呢？最开始自己第一次发病时，小竹子什么都不懂，就直接跑了上来。谢明竹太善良了，对谁都很好，就算看自己处于痛苦之中也会出手。谢明竹聊着聊着，不知道为什么聊到了之前有关的一个经历。“我想起之前在休息室的时候和恽先生交谈的事情。他那个时候特意骗我说梁先生长得不好看，我那个时候其实还有点小生气。我并不在意梁先生的外貌如何，可好像听不得别人诋毁。就算长得不好看也没有关系，每一个人的评判标准都是不同的。”他说到这里后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跳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些。谢明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好意思梁先生，我可能失言了。我并没有说恽先生不好的意思，只是表达我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听到这里梁宇柏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他为什么会觉得小竹子不错呢？又为什么会对这个青年时不时有着隐隐的好感呢？其实这都是来自于谢明竹自身散发出的魅力，无论是那超乎常人的艺术天赋和对画作的感知，还是那雕刻竹刻，做竹编时的精巧手艺，亦或是像出现这种事情的时候，小竹子想着的第一个是维护自己。梁宇柏家世不错，他走过的路在许多人眼中可能是十分顺利的。许多人对他或者是敬佩，也可能是畏惧，当然还少不了嫉妒。京城中大名鼎鼎的梁二少冷漠又不近人情，他自带气场太强了，给人的感觉也太过凌厉，就好像永远居于上位，只有高位者的高傲。大多人都寻求他的必有想要他的帮助与支持，怎会想到反过来维护他呢。这或许就是小竹子的不同。想到这里，梁宇柏又在谢明竹的颈间蹭了蹭，他身上发疼的感觉已经减轻不少，只是胸口依旧沉闷。在那一刻，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有些荒诞的想法。如果小竹子能走进自己的内心，或者他将心拿出来和小竹子相贴，这样心中的沉默与悲痛是否也能消失不见？梁宇柏闭上了双眼。在发病最严重的时候，他眼前一闭上不是黑的，而是血的红色。现在他在慢慢恢复，只是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原样。雨停了。雪跟着雨几乎同时停下。乌云在慢慢移动着散去。谢明竹知道这一次抗争病痛的战役，似乎迎来了胜利的结局。他很喜悦，眉眼弯弯，又拍了拍梁先生的背。“梁先生，雨好像停了。”这就意味着折磨梁先生的病痛在慢慢消散。谢明竹最开始其实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胜任帮助梁先生的工作，幸好自己真的一个人做到了。他手机最前面的拨号就是钱叔和许医生，想着一旦有什么问题就及时给他们打电话过去。梁宇柏没有回应，他依旧抱着小竹子。谢明竹也任由他抱着。过了好一会儿，等到乌云似乎都从房间上空散开，梁宇柏终于开口：“我觉得好多了。”他今晚已经抱着谢明竹太久了，甚至因为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手都有些僵硬。“这次麻烦你了。”梁宇柏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想把自己的手给挪下来。可头脑中控制行动的那根弦就像硬要跟他反着干一样。梁宇柏努力撑开手，但还没过多久就又抱了上去。如此重复几次，谢明竹也发现了不对劲：“您真的感觉好些了吗？如果还想抱着我还可以继续抱着，等您完全好了再松手。”梁宇柏一时有些沉默，他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做，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轻咳了一声。好在小竹子并没有什么耻笑的心思，有的只是关心。梁宇柏：“好。”他干脆又抱了回去。梁宇柏现在好了不少，幻觉和幻听也没那么严重，不会影响到正常行动。他惦记着小竹子的嗓子：“现在可以不用继续和我说话了，你嗓子疼不疼？”长时间的说话确实令人嗓子不太舒服，小竹子笑道：“还好，也没有很难受。”“一会儿可以去喝点水。”梁宇柏说。话虽这么说，但他现在的姿势和举动看起来没有一点想放人家去喝水的意思。谢明竹乖乖点头。又恢复了好一会儿，梁宇柏才能成功克服自己脑海中的渴望，将手放下来。谢明竹也终于有了去外面喝水的机会，他道：“我也帮您倒一杯。”在小竹子离开自己身旁时，梁宇柏感受到心中一股不适，就像是某种占有欲被触发，不想看到小竹子离开自己身旁太远。他要强力克制着自己伸手把人抓回来的冲动。这可能是病情后阶段的过渡期，虽然没有发病时那么严重，但也不算正常。看着小竹子摸索着离去的背影，梁宇柏眸色深沉。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当时做出的决定，愿意带小竹子回到京城，这才有了他们之后的相处。他同时庆幸于自己现在有足够的能力让小竹子靠在身边，让小竹子依赖他又离不开他。梁宇柏伸手揉了揉眉心，他现在的想法有些古怪，他也控制不了自己怎么想。应该还是因为病情的影响，让他心绪繁杂。在谢明竹离开他视线的这几分钟内，梁宇柏感受到自己的不安与焦躁愈发明显。他想起上一次自己将小竹子送回他的房间用了很强的自制力，现在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种煎熬。梁宇柏不再让自己的情绪继续发散，他垂下眼，不再去多想那些事情。小竹子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回到了房间里。他将一杯热水递给梁先生。刚才出门时，谢明竹已经先喝了点水了，缓解了口渴，润了润嗓子后，他的喉咙也没有刚开始那么难受。看到小竹子回来，梁宇柏感觉自己心中难以抑制的焦躁被慢慢压了下去。就像谢明竹是他的良药一般，他陷入到小竹子在自己身旁的愉悦感中去。谢明竹自然不清楚自己不在房间里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看着梁先生一点点将水喝下，心中喜悦。等一会儿梁先生状态更好一点的时候，他就可以和钱叔和许医生报喜，说明一下今日平安度过了。等到梁宇柏慢慢把水喝完后，谢明竹接过了水杯，他放到一旁的桌上：“梁先生，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梁宇柏：“没有了。”他接着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一样，轻声问：“今天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虽然之前已经说好了，但梁宇柏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他想，他这次对小竹子的依赖好想要比之前那次更加严重。现在他肯定做不到让小竹子离开自己身旁，也肯定做不到让小竹子单独睡在另一个房间。好在谢明竹丝毫没有犹豫：“当然。”这无疑让梁宇柏安下心来。谢明竹答应了梁先生自然会做到，再加上他现在从梁先生的语气中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需要。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谢明竹拥有难言的满足感，他终于能为梁先生做一些事情。梁宇柏有些想要再抱抱自己的小竹子，可他忽然觉得难以启齿，就好像已经麻烦谢明竹太多了感到不好意思。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有这种感觉，但现在他的情绪和精神都不算正常。“小竹子……”梁宇柏犹豫着开口，“我能再抱抱你吗？”“当然可以。”谢明竹笑了，他怎么感觉现在梁先生好像还有点小心翼翼。他做到梁先生身边，双手环住梁先生的腰，摸到了梁先生腰腹处的肌肉。谢明竹有些脸红，他接着马上压抑住自己的想法，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怎么梁先生的状态才刚好一点，自己就又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他压抑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感受到梁先生也回抱住自己。这段时间，梁宇柏没有说话，谢明竹开始回想起自己刚才的表现。他当时还口不择言说了上次和恽先生见面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想到这里，谢明竹又想去摸摸梁先生的脸了。可是现在提出要求的话，是不是有点“趁人之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