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沈知意准时到达王宅。 昨天的热闹已经褪去，老宅又恢复了原有的安静。 祁安提着礼品，沈知意走在前头，两人跟着管家走，直到走到后花园的凉亭处才看到了老爷子的身影。 “来了？” “王爷爷。”两人朝王守江鞠了一躬。 “坐吧。” 听着话，祁安将礼品交接给下人，自己站在一侧，而沈知意则坐在了王老爷子对面。 石桌上摆着棋盘，正是沈知意昨天送的那一副。 “昨天你说你会一些，我就叫你来了，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 王老爷子问什么，沈知意就答什么，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昨天的事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两人各执一棋，沉稳地下着，一来一回，速度极快。 到了中场，棋局变得焦灼起来，两人下棋的速度也就逐渐慢了下来。 到了后场，白棋已逐渐显出疲态。 沈知意犹豫了一瞬，还是结束了棋局。 她抬眸看了眼老爷子，老爷子却是专注地看着棋盘，微微点了点头，眼里多了几丝赞赏。 沈知意松了口气，看来她赌对了。 母亲说过，她和王老爷子下棋的时候，是谁也不让着谁的。谁放水，都是对对方的不尊重。 --- “可是妈妈，王爷爷要是输给你了，他不会觉得丢脸吗？” “安安，身居高位的人受人追捧是必然的。有的人需要你去附和他，而内心真正强大宽厚的人，则要用一个‘诚’字去与他沟通。” 女人的声音很是柔和，抱着小女孩微微晃动着身体，眼里满是慈爱。 “王爷爷是后者吗？”小女孩仰着脖子，一脸认真。 “是的。他是妈妈很尊敬的长辈。等安安再大一些，妈妈就教你下棋，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找王爷爷下棋好不好？” “好” 阁楼里，小女孩贴着自家母亲的脸，两人闹作一团，笑得欢快。 --- “你下棋的手法，和你母亲一样。是你母亲教的？” 王老爷子的话，让沈知意从思绪里抽离出来。 “是我的舅舅。” “你舅舅？说起来，沈时那丫头是有个名义上的弟弟来着。我记得，是叫沈言吧？” “是。” “这些年你跟在他身边，过的可还好？” “一切都好。舅舅不仅在吃穿用度上从未克扣过我，还邀请了许多名师教导我。” 王老爷子缓缓点了点头 “你母亲曾嘱咐过我帮忙照看你一些，可我接到消息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帝都。” 想起那个时常来找自己下棋的小丫头，王老爷子叹了口气。 沈知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索性沉默，低头默默收拾着棋盘上的棋子。 “昨天玩得可开心？” 该来的，还是来了。 老爷子话题转的虽然有些快，但沈知意早有准备，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 她放下棋子，端坐着身体，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王守江。 “昨天过火了些，给您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对不起。” 看她如此认真，老爷子反而笑了起来。 “重来一次，你也还是会这么做吧？” 沈知意迟疑了一瞬，还是顺从心意点了点头。 见状，老爷子笑得更大声了些。 “你当真和你母亲一样。认错快得很，就是不改。” 沈知意笑得有些羞涩，却没说话。 “这样也好，省得他出去惹出更大的祸端来。” 王鹏自小被父母宠坏，根本不听任何人的管教，如今踢到铁板，尝了些教训，未尝不是坏事。 “王爷爷，您总说我像母亲，能和我说一说母亲以前的事情吗？” “你母亲啊”提到沈时，王老爷子的眼里满是惋惜与怀念。 “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你母亲和你一般年龄。那个时候的她，也才大学刚毕业。父母意外去世，她还没能从父母的离去的伤痛中走出，就得接手已经衰败的沈氏，还要应付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要吃绝户的亲戚。” 沈知意心一梗。 这些事情，她并不知晓。 她的母亲，从未和她说过这些。哪怕她问过舅舅有关母亲的过往，舅舅也总是避而不谈。 “您说的，是真的吗？”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是自然。所以听说她想见我一面，我才出于好奇，答应了她的请求。” ----- “王老爷子，久仰。”沈时扎着马尾辫，身上还带着些未脱的学生气。 王守江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叫人捉摸不透。 “沈时，新上任的沈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老爷子您是爽快人，我也就直说了。沈氏之前的投资商跑路了，所以我想趁这个机会，和您谈下合作。” 她脸上挂着笑，眼睛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一个快要倒闭的公司，拿什么和王氏合作？” “您说的对，确实不能靠什么。”出乎意料的，沈时说的极为坦诚。 “既然如此，沈小姐可以回去了。” “那我们签个对赌协议，如何？” 两句话几乎是同时发出。 沈时挺直着腰板，眼神里满是坚定。哪怕老爷子用着质疑的目光打量着她，她的目光也不曾躲闪。 “对赌协议？” “对！” “年纪轻轻，胆子倒是不小。” “因为我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她说的淡然，却让老爷子一下子哑了言。 眼前的少女，穿着干净，身板板正。 家庭突遭巨变，而她却能在短时间里重整旗鼓，心性已然不同于他人。 也许真的如她所说，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听说你棋下的不错。” 老爷子话题跳的有些快，让沈时的脑子一下子卡了壳。 “是会一些。” 父母去世前，她也算是个大小姐，有钱有闲，所以就多学了一些技能，下棋便是其中之一。 “那和我下下棋吧。” “赢了的话，您能答应我的对赌协议吗？”沈时眼睛一亮。 老爷子笑着，却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 “成不成，下了再说。” 彼时的沈时，并没有和他讨价还价的资本。所以哪怕她知道王老爷子有可能是在耍她，可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必须尝试。 两人坐在石桌两盘，一白一黑，白子先行。 沈时深呼吸一口气，率先落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