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大集是旧时农村的习气。 因为农村穷,百姓平时没闲车马进城,只有挑专门的时间汇合在一起,以物易物,再卖买一些手工货和牲口。比进城买的便宜,一般是逢单双赶小集,逢五十赶大集。也有隔几个月,才开的府城大集。 最后这种规格的大集,会来好些个戏班子、艺团, 一开开好些天。 一般周围几个县的乡下人都会聚过来。 河曲大集在河曲城西北处,单独划了一块大坪坑做露天市场。在那里换好东西,卖好羊皮山货的百姓,就能揣着新出炉的铜钱子,进城去扯几样时新的年布。河曲大集隔三个月开一次,这次大集还赶上给水官大帝做寿辰的大庆,更是热闹。 “河曲府的人口多,阳气旺盛,诡怪比那些个山窝子里少。人多的地方,人身的三把火,会聚成一片,形成一点护罩。”卫十道跟罗澜舟他们解释:“寻常的时候,诡怪不去招惹。去招惹的,也多就是吊死诡儿害一两户人家这种。” 罗澜舟听明白了卫十道的意思。 他抓抓下巴:“这不就是说,要么不闹诡,要么一闹,就闹大的?” “对。”卫十道卷起他的褡裢包,系在腰间,“那俩个诡道妖人,一定还藏了什么事没说。先用七星定魂针,扎它们一扎,过俩天再问问。魏少爷,俺和铁哥儿这次来,一是为了寻黄河里丢的东西,二是为了会一会关中地带见不得光的妖人们。这河曲府既然有他们的人手,俺和铁哥儿一定是得去了。 “魏少爷,您看是要一道儿去,还是要从南边走,下保德州去?” “去河曲。”卫厄言简意赅。 在黄河滩边,他触发了个任务,必须在一个月内获得一枚“诡门连令”。 卫十道说过诡道的人滑不留手,想要另外找不容易。但既然长生门不断派人往河曲城秘密送东西,那河曲城十有八|九就是个诡道的窝点。从这里找“诡门连令”的线索比较容易。 听卫厄说同去,卫十道点点头,就准备收拾东西。 这时,一直抱着刀没说话的铁哥儿忽然开口,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卫厄: “你身上有邪术,你是哪边的人?和诡道什么关系?” 直播间顿时紧张起来——这才想到,昨天晚上在黄河滩,卫厄动手的时候,诡道的人似乎诧异地将卫厄认成了诡道的人。只是当时情形紧急,就给岔过去了。换个老江湖,既然卫厄跟他们站一块儿,同生共死过一场,也就不会去追问这些隐秘了。 偏生铁哥儿是个死心眼的愣头青。 昨天没时间问,今天专门提出来追问。 【……淦,玩家的道具都是副本里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血腥邪恶的都有。卫神昨天用的道具,还真有可能是诡道的!】 【操。这个副本好狠,阴损的坑太多了!玩家在副本里不用道具容易死,用了道具,用不对头,遇到友方阵营就要遭怀疑。一追问道具的 源头,假身份被揭穿的可能性就是成倍玩上翻。】 【啊啊啊啊啊,卫神的身份不要在这里翻车吧?】 铁哥儿直愣愣的发问,连个和缓点的场面话都没说,卫十道脸色一变,就要打圆场。但紧接着,铁哥儿这死心眼的小子又开口了。 “俺们跟诡道有仇,你不是诡道的人吧?”铁哥儿认真地盯着卫厄。 卫厄:“…………” 旁边的卫十道“啪嗒”一下,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了——没眼看。 哪有这么直接问别人是不是坏人的。 你都摆出来说,自己和诡道有仇了,要是别人真是坏的,肯承认? 果不其然,魏少看铁哥儿的眼神,就像在看个二傻子。他话都懒得说,直接起身出门去了。铁哥儿茫然了下,卫十道单手捂着脸,单手按在铁哥儿肩上,语重心长:“魏少可是开典堂的,经手的东西那么多,一些件邪门歪道的东西落他手里多正常啊。人做买卖,还看你东西是邪是正吗?” 铁哥儿“哦”了一声,跟着点点头。 直播间:“…………” 白担心了,他们一个比一个会找理由 【怀疑了,但没真怀疑;问了,但没多问】 【好耿直的娃,怜爱了】 【有一说一,还是卫神这身份好,典堂买卖经手见不得光的东西太多了,流通些阴邪点的物件也说得过去。换个玩家拿着邪门的道具在手里,遇到友好阵营的人物,恐怕就不容易被信任了】 【魏少的气质也得加大分……卫十道他们眼里,卫神就是个正邪都宰,惹了就杀的阴森大少爷形象!压根不会怀疑魏少会跟惹到他的长生门来往好吗?】 【只要人设立得好,解释不多劳】 没有再在胡杨村耽搁,用过羊肉汤食后,一行人收拾好了东西,立刻赶路。 屋子里的谈话,外头的人不知道,燕塘春掌柜、沈富勇、前土匪们还以为魏大少爷是忍不下乱七八糟的环境,才急着往繁华点的地方去。 从胡杨村出发,众人顺带去看了一下昨晚恶战过的黄河滩——也就是放羊老汉口中的“死人滩”。 “死人滩”边的碎尸已经全不见踪影了,连半点碎肉渣都没留下。按理说,尸块摆在黄河滩边上,晚上被水冲掉一些是正常的。但是冲干净到这种地步就不正常了——碎石头里连点血迹都不剩。 众人离死人滩边近了点,沈富勇忽然指着地面大喊起来。 黄河夜晚涨水,水没过了原来的滩石,留下一片的泥, 此时泥面上,有很多密密麻麻的三角形小脚印。 “这……这是水鸟?”罗澜舟在南边城市里长大的,没见过这种情形,胡乱猜测道。 “不是水鸟,是癞□□。”沈富勇道,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说黄河边上的蟾蜍邪性得很,一般人见了都不愿意打。 三角形脚印层层叠叠,挤挤挨挨向前分布。 像是半夜有很多三足的小癞□□上来,将尸体和碎肉啃食得干干净净。燕塘春掌柜被恶心得够呛,躲铁哥儿身后去了。卫十道摸了把河泥,瞧不出什么名堂,只好让众人先离开这里。 驴车和马一路往前,中途经过一个小镇子的时候,娄二扔给一土匪头子一点金叶子,让那土匪进镇子买了三辆马车出来。 ……现在一伙人里,也就娄二身上最有钱了。 【那匣子黄金,除了丢一块出去砸了万家堡的家丁,其他还在土匪们头子手里攥着呢】 【嘶,有点心疼那块丢出去的黄金,钱啊,都是钱啊】 【啊啊啊,他们快到河曲城了!河曲城还有好几个玩家呢,不知道他们会先遇到谁】 【欸,不止河曲城里的玩家,好像还有一两个甲榜的玩家摸到了长生门的线索,朝河曲城这边赶过来】 “娄大当家” apapaphellipapapaphellip apapapdashapapapdash apapapldoapapaphellipapapaphellip卍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罗澜舟数着路上遇到土匪的次数,不由得龇牙。 怪不得放羊老汉宁愿摸黑走呢, 这一路过来,山贼土匪简直比馅饼上的芝麻还多,走两步就要撞一伙。 一路上被劫道劫烦了,卫厄直接让土匪们在马脖子底下挂了一串人头,晃晃悠悠地骑马走在队伍最前端开道。这一举立竿见影,遇到的山贼匪寇老远的看了滴血的人头,就绕道走了。 “魏少爷您这手段,可真不像个生意人。”借口保护魏少上了同一辆马车的娄二双腿叠在一块,搭着车窗,饶有兴趣地看着坐另一侧的卫厄,“你们……”娄二略微顿了一下,将“蝼蚁”两个字带过去,“你们做生意的,不是讲究以和为贵吗?” “跟是人的家伙,才讲究以和为贵,跟不是人的,就不讲和字了。”卫厄昨天晚上倚墙倚了一晚上,上车后一直在闭目养神,“遇到不是人的,我们会先剁了祂的手,再砍了祂的脑袋。” 卫厄睁眼,看向诡神,不阴不阳:“你也想砍了脑袋挂前边?” 马车的空间不大,车帘摇晃。 一点光罩进来,落在卫厄的脸颊上,他侧脸的线条很好看。 主神与他对视一会,忽然嗤笑一声。 娄二叠着腿,俯身过来:“魏少,想亲你。” 他说得直接,轻佻而暧昧,但距离卫厄间还有一点空间,视角并没有被切走。直播间一顿,下一秒,正在讨论这两人打什么玄机的弹幕爆炸起来。 【卧槽卧槽!卧 槽!这是我能听的?】 【他a上去了, 前情人果然是最直接的】 【啊啊啊啊卫神别惯着他】 【预言一个又要打架】 娄临俯身过来的时候, 不知道是诚心还是偶然,正好是马车窗外前土匪头子们打马骑过的时候,“狗男男”再次弹出。卫厄的银蝶刃二话不说,割向了诡神的咽喉。娄临拿马鞭子一挡。 祂的马鞭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阴寒诡异,和刀刃相撞都稳稳隔下。 “骗你的。” 架开卫厄的刀,诡神懒洋洋地将一个靠垫塞进卫厄怀里:“睡会。放心,不给你找事。” 河曲大集和水官大帝生辰的动静不小,一走近河曲城的地界,土路上的驴车、独轮车和赶羊赶牛的人逐渐变多。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不少衣衫褴褛的难民,有的抱着孩子,有着背着破烂行囊,拖家带口的往前走。 靠得离城门近了,还有一些个难民跪在城门外。 人多起来后,河曲城也近了,不用赶得那么急。 怕羊被人顺了,卫十道、铁哥儿和沈富勇他们干脆下车步行。操心着三十多口山羊。罗澜舟跟着下来,留神听赶集的人说话。有些地名听不懂。 什么李家村出诡了, 什么王家铺被大蛙神给吞了。 听到后头,直播间都有些毛骨悚然:【这、这就是黄河诡祸吗?十里八村都在遭诡?】 【什么东西,让黄河周围大规模闹诡】 【要是没通关,是不是我们现实也是黄河两岸,同时出现无数的诡祸?】 “咋的这么多难民?”罗澜舟仔细地瞧这些人。 “都是北边的,”卫十道挥着细杆子收拢羊群,不让羊群跟其他来赶集的人混在一块儿,跟不熟悉地名的罗澜舟解释,“李家村”“王家铺”都是更北面一点的清水河厅的小村子。今年九月份底的时候,秋汛下得大。” 秋汛一大,黄土山沟的洪水一冲,沟梁里都是黄龙一样的急流,急流冲到黄河里。 把山沟和黄河连起来了。 暴雨和山洪一过,北面清水河地界的大诡小就跟韭菜一样,直往外冒。 ap 北边闹了大诡灾,西口关又被官兵给封了,不能像往常一样,走西口到关外去躲灾。难民别无选择,就只能成批的往南逃。 人多,马车挤着往里走,但凡有赶马车的经过,两旁立刻有人涌上来问要不要奴才下仆的。 “好心的老爷,行行好,收俺女儿当丫鬟吧。” “俺能种田挑粪,一天一顿窝窝头就行。” “就这种干巴赔钱货,也敢跟老子要三百文钱?老子给你十个子儿都是瞧得起你!”粗鲁的叫骂声传到罗澜舟一行人的耳朵里,进河曲城的官道路窄。不少要卖自己的、卖儿女婆娘的难民都跪在官道两边。 这会子,一群带家丁的人堵住了大半的路,为首的一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外穿狗皮袄,内套绸缎褂,不伦不类。 狗皮袄男人满脸的横色,带着一票的打手,站在一个窝囊汉面前,后者抱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娃,满面的惊惶不安。女娃头发上插着跟杂草,窝囊汉苦苦哀求:“老爷啊,这三十文钱实在太低了,俺连她娘都埋不了,行行好,再多给点吧。” “埋什么埋,拖去黄河边上,咕咚一抛,不就齐活了?”狗皮袄男人不耐烦,将一把铜钱往窝囊汉头脸上一洒,然后一挥手,“行了,把人带走。” 说着,几个打手就涌上来,从窝囊汉怀里抢走了女娃。 窝囊汉哭天抢地,狗皮袄的男人得意洋洋地扔着铜钱板,从旁边难民堆里继续挑人。挑上了就强买走,由家丁压着绑在身后头。看不上的,不仅不买,还要飞起踹一脚。把个城门口一段搅得哭声震天。 十几个被挑走的难民被拿绳子绑了,压在狗皮袄男人身后,打手吆喝着撵着他们走。 这是什么买人,分明就是抢人。 进出城的都绕着走,有认识这男人的挤在一旁,压着声骂:“娘的,周成三这瘪老三,当人伢子的,姨丈升了官横得七五八万。” 看不过眼的人正压火的时候, 罗澜舟这边马车边的土匪头子们像听到什么似的,将头稍微往后一歪,然后马上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上前。他们二话不说,将围观的人群推开,揪住正在挑三拣四的周成三,啪啪啪几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去。 人伢子出身的周成三正在挑拣“新货”,冷不丁被几个大耳刮子刮得脑袋嗡嗡作响。 他一愣,很快怒不可遏,抓着拽自己的胳膊,就要让打手上来揍死这家伙。 谁知道抽他耳光的那龟孙子居然抬手,又啪啪啪几个耳光抽了过来,边抽边大骂:“什么王八羔子,不长眼的,敢挡你爷爷的路。俺看你是活腻了——想被老子剁去黄河喂王八是吧?” 一连串耳光下来,周成三彻底被抽得七荤八素,对方一松手,还自己在原地打了个转,才“哎呦”一声,摔在了地上。 从人群里挤出几条彪形大汉,到自家主子挨打,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周成三带着的打手,直到东家被抽摔地上了,方大叫一声,拎着棍子涌了上来。黑风山杨虎飚、草山垛子的前大当家他们找回点自己当土匪时,横行霸道的爽气,哈哈大笑着,抄起家伙就上。 周围的人群,又怕又畏,不知道这是打哪来的强人,跟地头蛇周瘪三撞上,远远散开,围了一大圈。 几个彪形大汉三下五除二,将周瘪三一伙打得遍地呻||吟。前边把守城门的城兵这会子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拿着刀枪火铳,从城上城门口赶过来。正要拿人的时候,最前头的草山垛大当家陈六大摇大摆的上去。 扬手又一耳光,抽在城兵脸上, “什么眼色,连老子都不认得了!” 守城的城兵定睛一看,吓得魂飞魄散:“陈、陈老大?!放人——放人!” 正在紧张、怕土匪们闹出事的直播间 :??? “娘的,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草山垛子这么大一帮土匪,能在豹子岭作福作威,少不得官差在背后捞油水。”燕塘春掌柜探头探脑地,嘟哝了一句。把旁边的罗澜舟听得太阳穴一跳——这什么世道啊,乱成这样子。 不仅诡祸丛生,还官匪勾结的。 守城的十夫长正要请草山垛的大当家进城,却看见往常乔装来河曲城听曲子时,总趾高气昂的大土匪头子不仅没有踹开挡路的进城,还转身朝后头走去。 毕恭毕敬,站在了一辆马车前。 跟个奴才一样地请示:“魏少爷,碍眼堵路的都收拾了。” 汇报完毕,马车里头像有人拿鞭子随意地敲了下车板,草山垛子的大土匪头子才敢呵斥着,让其他人随同马车一块儿进城区。 马车启动,等到驶过了被打趴一地的周瘪三等人时,那中间令草山垛大当家毕恭毕敬的马车,车帘子被用鞭子一挑。扔出张似乎是用来蒙鼻子的手帕。隐约还有什么人说了声,晦气。 不到半天功夫,河曲城来了个“魏少爷”的事,传到了城里。 在某些人的府里头,这消息被送进去的时候,草山垛子的大当家给“魏少”当跑腿的也一并被传了进去。 还格外加了一句,这魏少,洁癖。 河曲城在黄河线上,是一座西北繁华至极的古城。它挨着西门渡口,蒙外、陕郡、晋郡三处的货都从河曲走。八条大街道商号林立,晋中晋北太平豫州的商人都涌到这里,规模比万家堡大了不止十倍,左近的“河保营”是出了名的雄关。挨着的码头,白天少说有两三百趟的走船,城里的货铺旅店一数能有两三百家。 万家堡说白了,只是万家一家独大的商镇。 而河曲城则是货真价实的西北河关城,水路旱路、兵营全都有。 “魏少爷的这做事稳妥吗?”卫十道跟着罗澜舟迈进了一处客栈的房间,搓着手里的烟袋锅子,显得格外的忧心忡忡,“我们在黄河滩刚杀了他们的人,大摇大摆进城,不是容易走漏消息?” 早在进河曲城之前,卫十道、铁哥儿带着沈富勇刘三牛他们,就和魏少在外头分开了,混进普通的赶集人手里。 罗澜舟作为两头串线的人,跟过来了卫十道这边。 卫十道老成油滑,行事低调,知道诡道的妖人在河曲城有动作。便主动和魏少分开,准备乔装打扮,低调混进河曲城,再暗中调查。结果刚一分开,魏大少爷直接在城门口让土匪们搞了那么大一排场。 这、这不是大张旗鼓地直白告诉长生门的人,自己的行踪吗? 就,挺心累的。 谁家小子啊,这么能搞事,也不怕把天捅出个篓子。 卫十道操心得狠,又没办法去对魏少爷指手画脚,只觉得白头发都要多上三根。 “河曲城人太多,长生门不会像万家堡那样,明面动手。”罗澜舟一路上倒是把卫厄的思路琢磨得差不多,“他们 把东西送到这边来,肯定有要巴结的人。”就跟黄衣道在滇南依附上十五猛土司、在闽南和一地大族胡氏勾结一样,诡道的这些人擅长的是借势。 他们要巴结,那被巴结的人,反过来也会掂量这些见不得光的奇人异士的水准。 要是河曲里和长生门有勾结的人知道“魏少”让诡道在黄河滩吃了亏, 那不管他们抱的什么主意,是想攀扯交情,还是想下手,总是要找上卫厄来探探究竟。 现在分开,他们在暗,卫厄在明,动手更快更方便。 卫十道转念一想也是。他就是谨慎惯了,遇到魏少这么果决张扬的做派,未免有些不习惯。 ……当然,最主要还是,魏少实在是太能招神惹鬼了。 由不得他不怵头。 卫十道去放东西,罗澜舟往客栈下方瞅了眼——他过来卫十道这边,而不是待在卫厄那边,最主要假扮成赶羊伙的解元真和胡老汉也住在了这个客栈里。卫厄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和解元真打交道,还得他这个二队的副队长当联络员。 瞅着楼底下人来人往,罗澜舟习惯性要出客栈去打听消息。 “嘘。”卫十道忽然一伸手,拦下了罗澜舟,“有人来踩盘子了。” 一行人分成两边落脚,“魏大少爷”进城,当天就把地头蛇之一的周成三打成了半瘫子。进城后,照样排场不改,包下了一整间大酒楼。酒楼当天里头还有不少客人,都被蛮不讲理地直接“请”了出去。 这么横的气焰,按理说,至少有一二家本地大户过来探探底。 然而,从天亮进城,到天黑渡口码头灯烛高亮,没任何人过来打扰过“魏少”。 连周成三在衙门高升的姨丈、暗地里分草山垛子油水的河曲守备署长都没露过面。就好像,河曲城没来一个新人物一样。 诡异的沉默让直播间格外的心焦气躁,生怕卫厄的身份被发现有问题。 待了两天,连草山垛子的大当家陈六都有些骂骂咧咧,觉得河曲守备署长这狗娘养的真不是东西,老子都来河曲城了。你平日里对我一口一个兄弟,这会子瞧我落难,就躲得鬼影不见。陈六有心杀上守备署,砸它个稀巴烂。 奈何魏少没发话,不敢造次。 直播间和前土匪们心浮气躁,卫厄的心态倒是平稳得出奇。没人登门拜访,魏少照样没给任何本地大户大官送帖子。反而让土匪们去有名的酒楼、戏楼,将河曲一等一的评书先生、戏班子花旦流水般地请了过来。 娄临到河曲城后,自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两天。 “娄大当家”不在,土匪头子们对“娄当家”和“魏大少”的姘头情谊深信不疑,对娄当家“爱惨了”魏少这事更是自己脑补得有鼻子有眼。 那娄当家不在,一匣子的黄金,自然而然,被土匪们转交到了魏少手里。 卫厄坑起主神来毫不手软,一匣子黄金落他手上,挥霍起来眼皮都不眨一下。 诡神回来听说魏少做了什么好事,二话不说,直登卫厄的房间。 看到祂回来,卫厄还有些遗憾。 ……主神扫荡山贼窝子,扫出来的银两黄金实在不少,饶是他已经尽力挥霍了,还是只挥霍了不到一半。 诡神进来,看到卫厄手边空了不少的红木匣子,和他脸上遗憾,顿时气笑了。 “魏少爷可欠了我不少银两,准备怎么还?”主神拿马鞭敲了敲黄金匣子。 “娄大当家还计较这个?”卫厄往高背的红木椅上一靠,他今天新换了一件新长衫。诡神的耳坠子早被他摘下来,不知道塞哪里去了,语气嘲弄,“还当你不差钱,原来也就这样。” “跟魏少,当然是要把账好好算一算了。” 主神将黄金随意丢下,不过是因为蝼蚁的金银对祂来说半点用处都没有。杀个把的人的事。哪怕卫厄顺手把黄金都丢黄河里去,也不会对祂造成什么影响。 要是卫厄拿去用,那还能让祂多一个嘲笑膈应卫厄的点——诸如魏少这么恶心祂,还得用祂扫荡来的金银之类。 可万万没想到,卫厄拿去是拿去了,用的方法却让诡神恼火至极。 祂的语气罕见有些咬牙切齿,单手按着案桌面,用马鞭顶端抵起了卫厄的下颌,“拿着我的钱请戏子,能耐啊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