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桌子上,郁子琪食不知味,心脏鼓噪不停,再多的美食也无法吸引她的注意力。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那边桌子上的临大师。 临大师一人独坐,没有带徒弟或是像吴夫人身边那种生活助理,但他看着并不势单力薄,反而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特别是那双眼睛,完全没有苍老的痕迹,乍一看很温和,仔细看时里面精光四射,让人看着心中生惧。 “……一起去逛街……” “下周我要出国去旅游……” 这张桌子上坐着的都是跟她一样身份的人,加上她有十一个人。 她是吴家的干女儿l,其他座位上或是干女儿l或是干儿l子。有人沉默有人拘谨,也有人早就适应了富贵的新生活,聊天的话题不是购物就是旅游,聊得来的几人已然约好到时候一起去玩。 “不是说今天是你妹妹的认亲宴吗,怎么没见她?”桌上有一个某家的干儿l子询问邵采虹。 邵采蓝的姐姐邵采虹自认自己是半个主人,摆着主人的派头在这一桌照顾客人们。她言笑晏晏:“她身体不舒服不能出来,来来,吃这道菜,听管家说这道菜是s市名菜呢,大家快尝尝。” 此时的邵采虹已经不害怕了。 在发现妹妹离开的时候她的确很慌乱,生怕自己被牵连,没想到干娘听她小心翼翼禀报后只是皱皱眉,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 “那认亲宴……还办不办?”邵采虹低着头问。 “当然办,客人都陆续到了。”周夫人看向窗外,“天气还不错,客人们应该会玩得高兴才对。” 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认亲宴没有主角,好像这次认亲宴只是一个由头,重点是即将来访的客人们。 邵采虹不敢多问,等到开宴时她使出浑身解数招待客人——好在大家的身份半斤八两,相处起来时她没有自卑感,还因为这里是她家而挺直腰杆。 见邵采虹与他人聊得很开,郁子琪一方面觉得羡慕,一方面又觉得诡异。 这一桌十几个人,全是因为八字而被有钱人认的干亲,这能是什么正常的事情吗?难道只有自己觉得不对劲吗? 见他们这样适应新身份,她痛恨为什么自己无法自然地享受有钱人的生活,现在的日子已经足够好了,到底还在纠结什么?但偶尔她又有些毛骨悚然之感。 叹一口气,郁子琪草草地往嘴里塞了一块天鹅酥。 邵采虹说天鹅酥是面点大师亲手新鲜现做的,尝起来果然很美味,郁子琪却味如嚼蜡。 吴夫人含笑着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一桌上的干女儿l干儿l子们,继续笑吟吟地进行夫人外交,她微微侧向身边的王夫人,问:“白天我说的事情,不知道王夫人考虑得怎么样了?” 王夫人微微皱眉,没想到吴夫人这么着急,迫不及待在宴席上就追问起结果来。她摇头:“我得跟我家老爷商量一下,这事我自己做不了主。” 吴夫人笑了:“换做是生意上的大事就算了……这不过是咱们女人之间的小事,你自己还不能拿主意不成?” “话不是这么说的。”王夫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我干女儿l的模样你也是瞧得见的,实在算不得差,脾气也温柔娴静,不怕她欺负了承宗。”吴夫人借着酒杯挡住嘴巴,靠近王夫人低语,“今年你家的份额用完了,我家倒还剩这一个,我的身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算没了这个女儿l也能撑到明年,那你家承宗呢?他这回难得出来玩,这玩心一开以后可难收,毕竟孩子还小呢。” 这话说进王夫人的心坎儿l里,她放下酒杯垂下眼帘。 见状,吴夫人嘴角笑意更浓,乘胜追击:“虽说子琪的八字比不上临大师帮承宗掐算出来的好,但以前我们也试过了……换一换,也是管用的,有备用的总比完全没有强吧?就做承宗的干姐姐,好歹也有些用处。” 王夫人看了一眼前方院子里正在保姆照顾下与其他客人的孩子玩耍的儿l子,终于点头:“好,那套珠宝我会遣人给你送过去。” 吴夫人提出的交换报酬是一套古董珠宝,那是王夫人的陪嫁,是娘家传了好几代的好东西了,此话一出她实在心疼,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吴夫人喜笑颜开。 郁子琪并不知道自己被一套古董珠宝给买了过去,她正发现临大师睁开眼睛,鹰隼般的目光盯着虚空呢。 她顺着临大师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啊。 富豪正在继续聊天,话题跟往日一样回到了临大师身上:“你们说,临大师到底多少岁了?” 他们这些人无一不是在自己或是亲近家人的身上出问题,就是在子嗣上有挂碍,是临大师提出的认干亲法让他们暂时脱离命数的桎梏,老树发新芽,挣出一线生机。 “临大师是世外高人,年纪肯定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咦,临大师在看哪里?”临大师不善交际,大家闲聊也不敢真的忽视对方,总会时不时投以目光,好第一时间发现临大师的需求及时反应,因而也立即发现临大师的异常举动。 随着这句话一出,大家齐刷刷看向临大师。 临大师对那些视线视而不见,只继续盯着虚空。他的视线还移动起来,像是虚空中真的有什么只有他才看得见的东西。 富豪们的心都提了起来,王老爷甚至觉得后背沁出冷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如王老爷这般受惊的人不少。在场的众人谁不知道谁?自己干了什么勾当更是心知肚明,为了一己私利,他们这些年以认干亲的手段攫取他人气运,冲刷自身霉运,日子过得表面十分光彩,内里不知道已经踩踏下多少人的白骨。 虽说有临大师挡在前头,但一有风吹草动他们立刻紧张起来,生怕有什么变故。 “大、大师,您这是——”王老爷身影恭谨紧张,面对临大师时他的姿态摆得很低。 宴会的主办人即周家的老爷掩住紧张的情绪,看似轻 松自如地询问临大师:“您有阴阳眼,可是见到什么不妥么?”他的眼珠飞快转动,思索着家中这段时间是否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风水肯定是没问题的,当初花了大价钱请临大师亲自布置的呀,连这个看似普通的宴会厅,每一样摆设每一个花瓶的摆放都有讲究。 临大师到底看见了什么?他家难道真的有什么脏东西? 周老爷的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富豪们一个个如临大敌,唯有新认来的干亲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邵采虹笑着说:“临大师很厉害的,我、我和你们的八字都是他测算出来,我听我干娘说,在生意上临大师也帮了很多忙。” 就有人好奇地问:“怎么帮忙?”临大师看起来不像是会做生意的人啊。 邵采虹微微抬起下巴,自认自己比他们更有见识:“当然是风水上的事情啦,这些很深奥的,你们不懂。” 临大师顺着光团,或者说燃烧着的火而移动自己的目光,最后视线落在郁子琪身上。 同一时间,无数目光都跟着投注而来,那些目光或是惊疑或是打量,无一例外都让郁子琪格外不舒服,她的手臂上都浮起了鸡皮疙瘩! 她放下筷子,坐立不安,看向吴夫人寻求帮助,却没想到吴夫人看她的眼神也充满怀疑,这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 她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她身上到底是怎么——眼神一凝,她发现衣服上多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痕迹,用手指一捻,那痕迹就附着在她的指腹上。 这是什么? 临大师站了起来,径直朝郁子琪走过来,同桌的人有的反应快一些,赶紧站起来退开,有人反应慢已经来不及退走,只好拘束地低头坐着。 郁子琪也想要逃走,可她的身体像被黏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事,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咽了咽口水这才得以说话:“我、这个,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