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出门前，程爸问程妈要不要一起去。 程妈说：“既然我们都已经不是老程家的人了，我就不去了。她爸，她是你亲妈，你想要怎么孝顺她我都没意见，那是你该做的事情，可对我而言，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已经敬她，也是因为你，因为她是孩子的奶奶。” 程妈笑了笑，道：“如今我的孩子被赶出了老程家，都已经断绝关系了，就没必要再见彼此了吧。” 看着丈夫担忧的模样，程妈道：“放心吧，不管是我还是孩子们，只要你做你自己的事情，不管是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赞同的。她生了你，你给她养老，理所应当。” 听着老太太的话，想到妻子的话，程爸彻底死心了。 没必要有所期待的。 母亲的心早就偏到天际去了。 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她想着的念着的还是只有程军，依旧想要为程军搜刮其他人。 罢了。 他有他的日子，他的未来应该去补偿妻儿，不该再为旁人消耗自己的能量的。 程老太太还在骂骂咧咧的，程爸已经不去理会了，只说：“您在这里休息几天吧，我会安排您去养老院。” 程老太太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好半晌，终于意识到了他是说真的，于是骂得更狠了。 程爸没再说话，转身出了医院。 申城的养老院很贵，程爸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供不起的。 所以，他需要去打探宁乡的养老院。 但，就算是宁乡的养老院，也是需要耗费钱的，这笔钱他也不指望大哥出，可能只能由他自己出。 所以，回了家之后，他就找了程妈。 程妈沉默片刻，道：“老程，我说过了，这是你该做的事情，你要怎么做都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程爸很紧张：“什么？” 程妈声音很轻，“我嫁给你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愿意站在你这一边，吃糠咽菜我都没有怨言。但是，不能连累我的孩子。” 她看着程爸，道：“在过去的几十年里，你的钱基本上都是给老太太的，花在孩子身上的钱不多。如今，她瘫痪了，你还是要照顾，也是要花钱的。我的要求也很简单，你的钱分成三部分，花给你母亲多少，给朵朵和程楠也要多少。” 她的眼圈红了红，道：“孩子们长大了，可能不需要你的钱，但，你是他们的父亲，他们不要不代表你不给，以前欠缺的，我希望能补回来。” 程爸的眼圈也红了，一把将她拉过来，搂在怀里：“对不起，是我做得不够好，让你吃苦了。” 程妈掉了眼泪，咬着下唇没说话。 她吃苦不怕的。 人生一辈子谁没吃过苦头？ 再说，她已经比很多人要好了。 最起码，比她大姑姐好太多了。 她大姑姐才真的可怜。 她是真的不怕自己吃苦，怕的是她带着孩子们吃苦。 这是她不愿意的。 “你放心，我不会让孩子再吃苦的，钱我分成四份，你一份，朵朵一份，程楠一份，剩下的一份，我将妈送去养老院。” 目前，烧腊店的生意是不错的，每天的进账有不少，不出意外的话，每个月都能有个两三万的收入。 程妈也就不说什么了。 虽然心里还有怨气，但她也做不出让程爸不要管程老太太的事儿。 程朵朵知道二老的想法和做法之后，也没说什么。 亲爹的钱，她如今也用不到了，但，她也不会拒绝。 就当做是补偿吧。 程楠倒是直言自己不需要，他可以自己挣钱了，就算出国读书，他也能养活自己，他要将钱留给程妈。 程妈心疼啊，劝他好好读书，别的不用想。 程楠道：“妈，当年我姐读大学的时候就自己挣钱的，过去我不懂事，但现在知道了，我姐可以的，我也能办到。” 程朵朵笑眯眯地说：“有志气，等着发财养我，以后我不用工作当米虫。” 程楠笑道：“成，等我毕业找了工作，你就躺平吧。” 小程家其乐融融。 程爸还真的托自己的朋友在宁乡找了一家还不错的养老院，一个月三千块，他就将老太太送回去了。 老太太骂了一路，住进了养老院之后，依旧在骂个不停。 原本程爸还觉得自己不够努力，不能让妻儿过上好生活，也不能让母亲好好养老的。 此刻，对母亲的那一点点可怜的愧疚都荡然无存了。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老太太还在骂，殊不知，这是她和这个儿子最后一次见面。 程爸回到申城之后，开始努力工作。 他如今干劲十足，想要多赚钱，让孩子过上好生活，最主要的是，他想要带那个陪了自己半辈子的女人出去旅游。 程妈只当他是想要更好地安置老太太，也没说什么。 程大姑的化疗开始了，用的是进口药，副作用倒是没那么多，没有出现呕吐什么的。 只不过，在第二次化疗之后，开始掉头发了。 她让大姑父给她推了一个光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而大姑父也毫不犹豫地给自己剃了个光头，笑道：“这么多年来都想剃光头，以前你不愿意，我现在终于可以梦想成真了。” 程大姑哭笑不得。 程朵朵将程大姑带去了理发店，定制了一顶假发。 假发带上的时候，程大姑又成了知性女性的模样了，而大姑父则是哭丧着一张脸握着程大姑的手说：“琳琳，虽然我现在是个光头糟老头了，你也不能嫌弃我啊。” 程大姑笑得不行。 原本痛苦的治疗，多了一些欢声笑语。 程朵朵也松了一口气。 月底，程楠要出国了。 全家一起送他去坐飞机。 机场，登机前。 程楠首先去抱着程大姑，半威胁道：“大姑，您好好配合治疗哦，我每天打电话回来，如果您不听话了，那我就不上学了，飞回来陪着您。” 程大姑鼻子酸酸的，努力笑了笑，道：“放心吧，等你回来，就能看到大姑健健康康的了。” 大姑父也笑道：“好好上学，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 “好。” 程楠又去抱抱程妈：“妈，我爸赚的钱，你好好存着，如果我以后挣不到钱，您就用您攒下来的钱给我娶媳妇。” 原本还担心儿子不要自己的钱的程妈这会儿终于笑了：“好，妈给你攒着。” 程楠又去抱抱程爸，道：“爸，别太累，尽力就可以了。” 程爸原本是没什么情绪的，这会儿，鼻子酸了，眼睛也红了：“好，你小子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 “好。” 就在程楠要过去抱抱程朵朵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程楠，你带我一起走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