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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1 / 1)




……
羡泽第二天去明坡上等他。
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钟以岫。
羡泽心里提起来:上次她嘬了一小口,钟以岫直接昏迷半死,好一会儿才慢慢醒过来。难道说昨天她吸了一大口之后,他当面看不出来,夜里回去之后昏厥半死了?
她坐了一会儿,有些不安,正准备提裙去翩霜峰找他,却没想到熟悉的寒鹊朝她飞来,这次直接是在嘴上叼着纸片,直冲到她面前。
羡泽打开那寒鹊扔在桌上的纸条,上头的墨迹甚至还未全干:
“咳咳咳!我今天真的特别不舒服,我就不去了,你自己修行吧,我相信你可以的!”
羡泽一惊。
难不成真是被她给吸得直接病倒了?
她折起纸条,决心去翩霜峰看看他,却没想到行至一半,只瞧见漫山遍野的寒鹊朝她飞过来,个个嘴上都叼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先是十几张纸条跟天女散花似的落下来,羡泽接过,只瞧上面写的:
“不用过来看我。我怕传染给你!”
“真的只是风寒,或者吃多了,你别来找我了我不想用病容见到你……”
“咳咳咳我没骗人,我是真的起不来床——”
“你要好好修炼,三日之后就要进入洞天比试了。”
“昨日……”他划掉了这两个字,又重新写了上去,似乎斟酌很久写道:“昨日糕点特别好吃。我现在嘴巴里还是甜的。”
羡泽笑起来,他的心思一向很好猜,羡泽怀疑他想说的是昨天的吻,但却只敢提及糕点。
看他写了这么多字条,不像是真的病入膏肓的样子,羡泽这才放下心来。
估计就是社恐昨天太受冲击,今天只想在阴暗的角落抱头尖叫后悔撞墙奄奄一息吧。
转头看看寒鹊叼过来的其他东西,有打包的点心,成袋的灵石,几支只开了一点点的梅花,甚至有好几颗东珠,仿佛是把他觉得她可能会喜欢的好东西,全都一股脑地送过来。
她将那支梅花当作簪子,插|入发髻中,转身独自练刀去了。
钟以岫坐在洞府之中,看着投射在眼前虚景中的明坡,羡泽发髻上的梅花在晨光下明亮如雪,他呆坐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但又舍不得挪开眼。
刚刚看到羡泽准备来翩霜峰看他,真是吓得魂也掉了……钟以岫心乱如麻,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她。
如果她知道了他的事,恐怕再好的修养品性,脸上也会露出震惊的表情吧……
单单是想到她那一瞬的神情,他就觉得喘不上气。
她会怎么想?宗门师尊却做过炉鼎,她还夸赞过他如同仙人,什么仙人……她如若知道他的另一面……
钟以岫思绪里蹦出了几个他这辈子都不会用的贬义词,那些词不受控制地挤进脑袋里,想到一个他便是觉得让人抽了一鞭子似的浑身烫疼……但那些词,用来形容他的
经历也并不为过。
是啊,凭什么啊?她还年轻,虽有过不愉快的过往,但天纵英才,前程不可估量,百年之后必然名动四方。这一刻的彼此靠近,或许只是因为她没遇过什么好人,而不是对他——
钟以岫一夜未能睡着,此刻用力揉着脸,却没有力气从冰池边起身。
不过今日翩霜峰却来了熟人,他不起身也不行。
钟霄背着手站在楼阁的帷幔外,望着明心宗的苍翠群山,以及令人无法忽视的千鸿宫飞阁。
钟霄感受到了帷幔那一侧的接近,偏头轻声道:“千鸿宫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一只苍白的手拨开帷幔,钟以岫难得走出来,与她并肩站在长阶之上眺望。
钟霄转脸看他,吓了一跳:apapapldo你怎么了?病了吗???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总是称病的钟以岫摇摇头又点头:“头风发作。没睡好。”
钟霄:“是千潭印月没能封住记忆吗?可要我叫匣翡过来,再一同为你施术——”
钟以岫忽然打断道:“不用!”
他性情温柔宽和,甚少这样高声说话,钟霄心里一惊,但兄长已经别过头去,侧身对着她:“……只是没睡好。”
钟霄对他的旧事也不敢多说,只好岔开话题,看向远处,半晌后道:“我听闻,千鸿宫曾经藏有龙骨与十数片金鳞,不过在十多年前全都付之一炬。自那场焚毁诸多宫室的大火之后,千鸿宫也从当年的仙门之首,掉到和元山书院、梁尘塔差不多的位置,甚至隐隐有被元山书院超越的趋势了。”
钟以岫轻声道:“若不是大不如前,恐怕也不会来我们这么偏远的地方。”
钟霄:“那骨龙,真的会庇护明心宗吗?”
钟以岫沉默片刻后道:“曾有仙人说过,它便会守护埋骨地,它被制成傀儡后确实也这么做了。不必担心,哪怕伽萨教再来一遭,龙骨傀儡也会庇护宗门上下。”
钟霄目光沉沉,没有多说话。
钟以岫提到“骨龙”的事情,其实只是一一十年前。
他身体大不如前之后,才提及,当年“某位高人”指点他,在明心宗群山之下,是千年前某只蛟龙的埋骨地。如若能得到龙骨,炼化傀儡或牵丝引魂,将其复苏,它会因天性,长久庇护明心宗所在之地。
钟以岫便真的计划复活骨龙,先是招匣翡入门,在她那判官眼的协助下,找到了深埋山崖下的骸骨。
下一步就是炼化傀儡,需要有胆大且天才的傀儡师,钟霄在虺青涧找到了陆炽邑。
陆炽邑当时天赋极佳,心性修为却都不好,又得到明心宗上下培养多年后,才有了能够炼化龙骨傀儡的能耐。这件事一直对外秘而不发,钟霄也不大理解他对此花费的心血,直到某次他病重入关时,他才开口:
“在我看来,九洲十八川或许再不过多少年就要乱了。可明心宗近些年来,还要借我旧日的虚名。我若是再活不过几载,担子便全都压在你一人身上,若能有庇护宗门上下的手段
,撑个几十年,也足够你培养出一批可以仰仗的弟子了。”
钟霄心里其实害怕这骨龙。她总是做噩梦,梦见骨龙盘山登云之日,兄长也口吐鲜血、灯枯油尽,明心宗就只剩她一个了。
不过幸好,钟以岫最近身体较之以前大为转好,此刻一人在长阶上眺望,他虽然眸色复杂,但面色已然不是之前雪色的苍白,甚至经脉之中隐隐有强大的灵力游走。
钟霄忍不住道:“真的不需要我问千鸿宫那边,是否有悲问仙抄相关的典籍了?”
钟以岫跟她聊着天竟然走神了,她说了几句才回过头来:“嗯?啊……对、暂时先不用了,我近些日子身体变好了许多,再加上我们也摸不准千鸿宫的深浅,还是少向他们开口。”
钟霄打趣起来:“看来有人自是灵丹妙药。说了多让你去接触接触年轻弟子,指不定早就好了。”
钟以岫脸上微微泛红起来,他却也有些慌张,这些年他一直怀疑钟霄知道他过去的事,有些心惊胆战道:“你、你知道?”
如果钟霄知道……他这样的人还去招惹羡泽,心里会不会也鄙夷他?是不是也会觉得他……下|贱且不自知?
钟霄看他咬紧嘴唇,只以为他面皮薄不好意思,眨眨眼装傻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到弟子入试炼秘境的时候,你总要来了吧。”
钟以岫垂下头,两只手在宽袖下攥得毫无血色:“嗯。我考虑一下。”
……
江连星将两面窗子打开,把几件对襟外袍与被子拿到院落中晒晒春日。
花团锦簇边,是羡泽没卖出去的杂物,江连星将瓷瓶水洗、木雕擦净,摆回在原位。
院子里的青石板地上有些污痕,他捏了水诀来擦洗,正忙活着,就听见了院外的敲门声。
他皱眉抬头,敲门的人没说话。
若是刀竹桃和胡止前来,敲敲门便会开口叫人,而钟以岫正在教导羡泽修炼,不大可能会过来——是谁?
ap 他脚步刚往院门处走了几步,就听到外头的声音轻笑道:“我听见你的脚步了。嫂嫂开门,我是我哥。”
江连星:“……?!”
他拿起放在墙边的铁剑,打开了院门,看向门外。
青衣男子乌发半垂,斜插着几枚羽簪,站不稳似的靠在院墙边,笑意盈盈地转脸看过来。只是在看到江连星的时候,笑容顿了顿:“你是?”
江连星觉得这话应该他问还差不多。
但他认出了眼前的人。
在前世,师母带他去千鸿宫求宣衡救他一命之后,宣衡把她留在了千鸿宫,江连星也在千鸿宫养病修行了几年。
他在千鸿宫见过这个男人,是宣衡的弟弟,宣琮。
宣琮算得上是宣衡的左膀右臂,不过宣衡对这个弟弟情感也很复杂,江连星去找羡泽的时候,曾经撞见这兄弟一人争执过。
宣衡当时还想杀了他,宣琮却发髻散乱,笑道:“你杀了我,嫂嫂会不会伤心?
说来,你这张死人脸什么时候偷着学我敷粉养颜了,是怕自己复婚之后,讨不到她欢喜了嘛?”
宣琮前来敲门,必然是已经认出了羡泽!
江连星伸手就要关门,却没料到宣琮手指按在了门扉上,慢声笑道:“羡泽住在这里吧?哦,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换了名字,但她性子狂妄,恐怕不会改名躲藏——”
江连星硬邦邦道:“你找错门了?千鸿宫的人不该来弟子院的。”
宣琮手腕一转,指着晾晒的外袍:“是吗?可前日她跟我幽会的时候,穿的就是那件外衣。”
……师母不可能跟他幽会的,但前几天她确实穿过这件外袍。
江连星懒得跟他废话,宣琮笑着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多大了?十六?十七?她倒是口味变了,只吃嫩的,不吃好的了。瞧着真是一副踩进泥里都抠不出来的模样——罢了,你且走着你的贤惠路线,不必管我,我坐院中等她回来。”
江连星有几分震惊的瞪大眼睛,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个宣琮,竟然以为自己是师母现在的身边人?
在他眼里,师母会是如此不堪的人吗?!
他面色一冷,也意识到此人已经查清楚,他咬死不认羡泽住在这里也没用。
江连星开口道:“你找……我娘有什么事?”
江连星只觉得牙酸嘴烫,才说出“我娘”两个字,恨不得都跟空口吃热茄子似的把这俩字囫囵过去。
宣琮终于瞪大了眼睛,人也站直了:“……什么?”
江连星还没来得及回答,只感觉一阵劲风甩开两扇院门,他往后趔趄了半步,青色身影已经掠入院中。他转过身去,就瞧见宣琮掀开衣摆,翘腿坐在门前台阶上,巧笑晏晏的磨牙道:“你多大了?她怎么可能有你这么大的孩子。”
江连星知道她跟宣衡的事,但不知道他们是哪年分开的,他也不想让师母背上出轨的名声,只好往小了说:“十四。”
可他真忘了自己最近几个月长高了多少。
宣琮那好似春柳的眉毛拧起来:“你这是十四?!”
江连星望天,面无表情:“我娘养得好。”
宣琮点着手指算了算,低声算道:“……那也就是说,她离开千鸿宫没过两年,就跟别人生下了孩子?果然是她这色中饿鬼干得出的事。”他看了一眼江连星,朗声道:“你父亲呢?”
江连星:“我不知道。没见过。”
宣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连星:“……”
宣琮笑眯了眼睛:“我是她的初恋情人,一人也曾海誓山盟过,本来说要娶她,可惜机缘巧合之下擦肩而过,成了一段遗憾。过了这么多年,我也打算与她来再续前缘,你可以先叫我一声‘爹’。”
他真敢说啊!
江连星:“那你为何叫她嫂嫂?”
宣琮顿了顿,继续扯谎面色不改:“小孩子不懂情趣,不必乱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连星垂眼:“我不知道,她出去修炼了。你去别处找吧。”
宣琮却从袖中掏出一柄玉笛,通体浓翠,在手中把玩道:“她曾经成婚多年无所出,怎么一离开就有了孩子?是她……之前丈夫这方面有问题,还是你在扯谎,试一试便知道。”
他兄长那死样生不出孩子虽然也正常,但他却不觉得眼前少年跟羡泽有几分相像。
宣琮说罢,将玉笛放到唇边,却没想到江连星竟然抄起墙边扫帚,劈头朝他打来。
宣琮最是洁癖,格挡扫帚恐怕也要落一身灰,他又懒得从台阶上起身。干脆抬起那双养尊处优的手,非常漂亮的捏了个诀印。
却没想到,江连星只看到他拈指动作,就猜出了他要施什么术法,脚下腾转半步飞身让开。
宣琮捏诀造出的一道瞧不见的旋风,从江连星脚边擦过,若不是他躲得快,恐怕整个人都要被甩飞出去。
但可惜他身后的花圃就没有那么好的命,被横扫的叶子花瓣纷纷落下,秃成枝杈。
羡泽可是很喜欢花圃的!
江连星恼火起来,扔了扫帚改拿起直剑,朝他门面刺去:“千鸿宫之人就如此失礼?不报上名姓,还跑到别人院落中胡作非为!”
宣琮不言不语,只挂着一贯的假笑,吹响翠色玉笛,只消是两三声笛音,便能让人瞧得出厉害。
和他的轻佻相比,几个乐声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强大灵力,就像是看不见的巴掌要从天而降,拍死江连星这只小虫。
青鸟使在千鸿宫也是很高的地位,他显然不是只靠着血缘才在这个位置的……
却没想到眼前少年眼睛半闭,就像是能看得清乐波走势,脚下步法微动,避开锋芒,与此同时,他击向院中高大瓷瓶的边沿。瓷瓶中有些雨水,一声悠扬透彻的嗡鸣乐声,顿时从瓷瓶中回荡而起,巧妙地抵消了大半乐波。
不过江连星确实是修为差距太大,仍是不小心接了半个音,只感觉心头骤跳,两鬓发紧,眼前昏花,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浑身内息生乱。
宣琮面色一正,眯起眼来。
……这少年非常了解千鸿宫的招式武艺,甚至比元山书院、梁辰塔这种老对头,更了解如何破招。
宣琮觉得也不必收手,不如干脆以乐封穴,暂时废了他修为。
马上就到试炼,羡泽若是不想让他儿子死在试炼之中,肯定会求他来帮忙。
他再次吹动笛子,半首急切凌厉如雨打芭蕉般的乐声流淌而出,江连星瞳孔一缩。
这是封穴的招式,如果他真的中了,以他如今的修为,说不定一旦运转灵力就会七窍流血!
千鸿宫果然一个赛一个歹毒。
江连星自知难敌,正想着干脆离开此地去警告师母,却没想几道水滴似擦过他鬓角而过,朝宣琮的方向射去!
宣琮面色忽然一变,玉笛在指尖翻转,朝空中挥袖,那几点雨滴被他灵力击破,竟在空中砰一声炸成水雾。瞧也知道,这几点水的力道怕不是想穿透他的躯体!
江连星心道不好,刚要开口,身影便从他一侧掠去,甚至还在擦身而过的时候,轻飘飘的拍拂过他肩膀,似要他安心。
下一秒,一道磅礴至纯的灵力从宣琮天灵盖而降,他抬眼,对视上那双点点金星的双瞳,以及她手里能将他对半剖开的巨刀!
刀身乌沉沉布满暗纹,逼近就是一股似乎要能吸走他灵力的诡异,巨刀势头太猛,他捏诀来不及了,侧身让开。
砰!
刀尖直直劈开他刚刚身下的石阶,搅起的风甚至割碎了宣琮的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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