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姑娘请留步。”孙进忠自车驾旁出来。 “咱家是奉陛下之命,跟车来送明姑娘回府的。” “陛下不在?”明斟雪朝车厢内遥遥望了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孙进忠撩起车帘,候在一旁:“明姑娘,请吧。” 明斟雪看了眼御驾,又望了望孙进忠,脚下一动不动。 “这是天子的御驾,我不用。” 脑子有坑才会乘着御驾招摇过市回相府。这等荒诞逾矩的事儿她要是真做了,明个朝堂上她父兄便会首当其冲被弹劾。 更何况那是独孤凛用过的东西,她才不要去坐。 “公公请回罢,我租赁的马车稍后便到了。”明斟雪果断拒绝。 孙进忠哭丧着脸:“明姑娘您别为难奴才了。” “我怎么为难公公了?”明斟雪转念一想,问道:“陛下非得让我乘这辆车驾不可?” “公公您且回罢,就说是我的意思。既已决定放我出宫,那便一了百了。这御驾,便留给他未来的皇后用罢,我一个闺阁小姐受不起这排面。” 租赁的马车停驻在宫门前,明斟雪头也不回地登上了一辆普通车驾走了。 车轮飞快驶出宫门,将这座沉闷压抑的禁庭远远甩在身后。 良久,御驾的帘笼自里被挑起。 独孤凛紧盯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不放,直至车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陛下,需要去追吗?”孙进忠估摸着帝王的脸色,试探着提醒了句。 “不,放她走。” 独孤凛眉头紧锁,长指若有若无敲击着案几。 “欲擒,故而先纵。”他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满腔旺盛的火气分明已将理智焚为灰烬,面上却仍强撑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往事如流水般自眼前浮现,她的怨,她的恨,她的决绝,她的厌恶…… 独孤凛缺乏常人的情感与教导,他从前觉得感情是一个人的累赘,不懂什么是爱,怎样去爱。 他习惯了用强硬残忍的手段谋夺权势,逼人臣服。 手段狠的没他有魄力,有魄力的玩不过他阴狠的手段。 磋磨了两世,好不容易悟到何为心动,帝王将自己能体会到的,仅有的那一点儿温热捧到她面前。 而后被她毫不留情砸了个粉碎。 该追过去吗? 那简直是在自取其辱。 不追吗? 遂了她的心意,这一世一别两宽,不再做相看两厌的怨偶,也挺好。 放下罢,放她走吧…… 独孤凛按住心口,逼着自己释怀。 只是心脏如遭钝刀反复割磨,胸腔内一阵酸涩胀痛翻江倒海袭来。 放下吧,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似被无数根绵密锋利的针冷冰冰扎穿心口,独孤凛心乱如麻,在做艰难痛苦的挣扎。 御驾驶过青石板发出声响,回寝殿的路并不算长,独孤凛紧拧着眉头却觉度日如年。 “陛下,御殿到了。”孙进忠恭候圣驾。 独孤凛烦躁地一把扯开车帘甩在身后,飞身跃下马车。 心脏撕裂般的痛楚越来越剧烈,独孤凛捂住心口,步伐虚浮朝寝殿中走。 放过她,放过她…… 脑海中这一念头不断敲打着他。 独孤凛只觉头脑疼得快要炸裂开。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蓦地一阵腥甜自腹腔中急剧喷薄上涌,一口鲜血猝不及防喷出。 孙进忠大惊失色,疾呼传太医。 “不必。”独孤凛嗓音冷淡,神色十分镇静,恍若方才急火攻心吐血的人并不是他。 他抬起手背利落擦去唇上血迹,不等宫人一拥而上,转身便朝殿外快步走去。 “陛下,陛下,您要去何处!”孙进忠急得不住拍打着大腿。 独孤凛撩起玄色袍裾,长腿一迈登上御驾,冷声道:“出宫,去明府。” “得了,兜兜转转一大圈,您还是得追过去。”孙进忠无可奈何。 “凭什么不追?”独孤凛眉目深沉。 倾尽所有换来的人,他凭什么说放就放。 “孤不甘心。”他按住胸膛,话脱口的一瞬,忽的心脏重重一跳。 作者有话说: 啵啵宝贝们,周六周日更万字章,我梳理了内容,后面节奏加快啦(老实巴交)感谢在2022-11-04 10:10:232022-11-04 22:5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ka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kan、柚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虐渣 ◇ (一更二合一)仗的谁的势? 悠长的叫卖声惊醒了明斟雪, 她撩开帘幕一角,市井浓郁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平淡且惬意,让她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下来。 独孤凛竟然真的放她出宫了, 这简直如做梦境一般不现实。 马车在相府门前停驻, 明斟雪挑开帘幕下车。 可巧赶上府中嬷嬷出府采办回来, 一见着她, 惊得臂上挎篮倏的滑落,里头装着的花花绿绿的物件洒了一地。 那嬷嬷也顾不得去捡,搀着明斟雪直入相府,而后乱了分寸, 匆匆忙忙去给明相夫妇报喜。 “相爷,夫人, 大喜!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喜讯如一阵风,片刻的功夫飞快传遍了整座府邸。 “我的儿,你总算回来了, 娘亲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明夫人一把将明斟雪紧紧搂在怀里叫着“心肝肉”。 “娘亲。”明斟雪热泪盈眶,依偎在母亲怀里低声哽咽着。 “妹妹, ”明槊闻讯撂了手中事,迅疾赶来。 他亲眼见识了新帝残忍狠毒的手段,唯恐妹妹被带走的这些时日里受到伤害, 自上而下打量着明斟雪, 满面紧张: “妹妹伤着没有?那新帝可有欺辱你泄愤?” 这话提醒了明夫人,明夫人将女鹅自头发丝到指尖仔细查了一遍, 捧起明斟雪的面颊, 急切询问道:“可怜我儿被关在宫中这几日, 可有受到任何委屈?” 明斟雪略一思忖, 尴尬地笑了笑:“好像……还真没有。” 她没受什么委屈, 反倒是独孤凛,抢亲那日握着她的手疯魔般去捅他自己的胸口,而后封锁消息只字不提行刺一事。 今日又被她这一通闹腾气得半死,恼羞成怒破例放她离开。 扪心自问,这些时日里,除了厚着脸皮搬去她的寝殿打地铺,独孤凛倒还真没怎么为难过她。 “斟儿是不是被吓着了,不敢说真话。”明夫人满眼心疼。 “不是的,娘亲,我真的没被任何人欺负。”明斟雪失笑。 明夫人惊疑:“那为何今日陛下突然肯放你离开了?你父亲与兄长去求了数次,陛下从未松过口。” “许是被我惹极了,厌了我吧。”明斟雪抿抿唇,“但愿如此吧,从此一别两宽。” 明槊抱着两臂静静立在一旁听着,忽的眉头一皱:“妹妹,我怎么觉得,你同这新帝不像是单单初识半载,其间是否还有别的纠葛?不然为何他对你的执念如此之深。” 明斟雪心脏猛地一跳,眼睫一扫掩去眸中异样的情绪。 “谁知道呢,或许这便是疯子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吧,执念过于深重,伤人也伤己。” 她长舒一口气,试图转移话题。 “不谈这些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们就不要再提起我的烦心事了。” 明斟雪眨着圆润的杏眸,依偎在明夫人身前撒娇:“娘亲,斟儿想吃您做的拿手菜了。” “好,好,娘亲今个亲自下厨,刚好你舅父一家回了盛京,过两日香君要办一场赏花宴,你随香君一道去玩玩,散散心。” “香君堂姊回来了?”明斟雪一脸惊喜,“我明日便去‘金玉堂’寻堂姊玩。” “你呀你,闲不住。”明夫人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明斟雪的额心。 因着明斟雪失而复得,整座相府喜气洋洋,不善言辞的明槊也陪在妹妹身边说笑了几句。 “夫人,将军,小姐,”相府嬷嬷撩开门帘进来传话。 双手无措地插在袖兜里拢了拢,那嬷嬷磕磕绊绊开了口:“陛下御驾亲至相府门外,说是要见小姐一面。” 明斟雪唇角的笑意瞬间僵住了。 独孤凛终究还是反悔了,那他此番前来,是为了将自己抓回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