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浪停下来手中动作,掀起眼皮,视线直勾勾地无声瞟向她。 眼底迭起晦重黯沉的光。 那一瞬,时眉还是难免怂了下。 但很快,岑浪稀微松动眉眼,似乎无奈又温和地笑了下,喉结轻滚,顺从地哑着嗓向她说出一句:“对不起。” 音落,他缓缓摘掉食指上那枚指戒,随手一抛,当啷一声丢入旁侧的垃圾桶里,不见丝毫留恋。 “今晚辛苦了。” 他口吻耐心而真诚,唇角勾着淡薄弧度,却不似平日那般戏嘲刺人,哄她, “不解气的话,我们晚点再说,先涂药。” 时眉愣了两秒,对方由拽到乖这般人格分裂式的转变,反倒令她一下子有些不适应,想要欺负人的坏心思在他放柔语调之后,被迫堵了回去。 她抿抿唇,没再说什么,闷闷地转身趴在沙发上,双手交叉垫着下巴,慢慢合上眼睛,闭目养神…个屁。 养不了。 “嘶…”伤口处被岑浪喷上了生理盐水,倒是不会特别痛,但湿淋淋的也不太舒服。她轻轻皱眉,腾出一只手伸过去对着伤口扇着风,想让那里快点吸收变干。 身后传来岑浪低低的一声笑。 “你笑什么?”她不满地扭头瞪他。 也不看看谁是罪魁祸首, 还敢在这儿笑。 岑浪头一歪,挑了挑眉,挡开她的手,从旁边拿过一个紫色抱枕,示意她抬一下腰说,“我来吧。” 时眉乐不得享受被人伺候,翘起小腿,依言弯拱了下纤细腰肢。 岑浪将抱枕塞进去垫高她的腰,按下她不老实的小腿,“别乱动。” 在时眉还没来得及回应他之前,右后侧腰际倏然感受到一抹温热,令她当即僵直身体,下意识震惊地回头望过去——岑浪蜷腿半跪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手箍住她的脚踝,微微俯身,没有凑得很近,只是靠近她的伤口周遭轻缓吹着气。 带有抚慰性的温暖,很舒服。 这个角度,足以看清他的侧颜。 眉骨漂亮,眼窝深陷,鸦羽般乌黑薄密的眼睫垂敛,施掩淡淡的阴影,拉挑鼻骨挺直,下颌线条锋凌而明晰。 当他的呼吸舒缓落在肌肤上, 时眉意识到感官顷刻变得敏锐,体内那股异常滚烫的潮意又一次被牵拉出来,隐隐积涌泵血,让她不禁蜷缩脚趾,如坠热浪。 所幸岑浪没有过多折磨她,片刻后,他停下来,替她仔细消毒伤口,再用棉签挤上护理药膏为她涂抹。 而这个过程,他也并不好过。 女人阴柔软腻的细腰上,划横出一道淤血伤痕,边缘青紫,血珠早已凝结干涸,扭结在她嫩白薄透的皮肉上。 一种凌虐美感的破坏欲, 充斥在他眼底。 他捏着棉签,将白色药膏轻柔涂抹在她的瘀痕处,每一次触碰,都激得她收缩腰腹,像只被他玩弄的敏感小猫,脆弱,怕痛,没有半分骨气。 岑浪指尖微抖,皱起眉,手中加快为她涂药的速度。 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药物涂抹, 狠狠虐了两个人, 一个难熬,一个难忍,谁也没讨到好处。 “好了,起来吧。” 岑浪艰难挪开视线,声音又哑了几个度。 他低头整理好医药箱,扣紧,正打算起身拎开时,胸前衣领蓦地被女人伸指勾住—— 他抬起头看她,疑惑在眼底一闪而逝。 时眉蜷曲食指,指尖用力一扯,将他拉近自己眼前,转瞬,彼此鼻尖对鼻尖的距离不到一指。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问话很无厘头。 她明白。 但她就是想知道, 现在就想。 而对于她的反常,岑浪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或讥讽,正相反他的情绪稳定,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回答: “理性、顽强、心硬,笑得有多温柔,眼神就有多冷。” 中肯又客观地评价, 不加掩饰,一针见血。 时眉不得不承认, 他没有用错任何一个词, 可就是,刺耳。 时眉努力藏好那些多余又矫情地情感,轻轻笑起来,追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时候开始, 你看穿了我的本质, 发现我是如此恶劣的人。 “第一晚。”岑浪单刀直入,坦率且诚恳地接下她的问话, “第一晚,见到你的时候。” “所以在那时起,你就讨厌我。” 她为他们的初遇, 做下评判的定义。 “不是。”岑浪倏地锁紧眉头,凝视她的眼神说不清是哪种情绪,但很坚定,坚定地否认说: “不是讨厌。” “那是什么?”她笑问。 ——是惊艳。 是如果可能的话, 还想再见她一次的那种惊艳。 但他还记得自己喝了酒,他并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因为醉酒,才说出这样的胡话。 所以时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误以为他的沉默代表根本回答不上来的默认,她挑唇自嘲地笑了声。 算了,再问下去挺没劲的。 “叫了我一晚上宝宝,怎么不叫了?”她突然另起话头。 岑浪虽然醉,但还没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听得出她软笑轻语里有多少捉弄的成分,他选择避开这个问题,继续收拾好药箱,站起身想走。 “有没有叫过别人宝宝?” 时眉却不打算放过他,跟着站起来,径直堵住他的去路。 “没有。”这次,他答得痛快。 时眉迈近他眼前,仰头盯着他逼问:“那么,是谁教你的?”岑浪沉默了下。 半晌,才飘开眼神,慢吞吞地告诉她:“……网上。” ??? 网上? 意思是说,第一次喊她宝宝那晚,仅仅是为了吓住自己所以他提前上网查的? 时眉立马脑补了一下,没喝酒的他一定是冷着一张高傲的脸,却为了赢她,做出这种颠覆人设的事情。 她忍不住哧哧地笑起来。 岑浪抿紧唇,耳骨边缘隐隐见了红,他绕开时眉想要离开。 时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怎么办,岑浪。”她忽然开口。 岑浪侧头凝向她,听见她说:“你喝完酒这么乖,我会忍不住。” 他耐着性子问:“忍不住什么?” 时眉步步逼近他,笑容微妙。 岑浪看着她,为了拉开彼此过分贴近的距离而被迫后退两步。 时眉却没有停下,反而紧紧攥住他的指骨,尾指状似无意般蹭挠了下他的指根,下一刻她猝不及防地伸手,直接将他用力推倒在沙发上。 说:“忍不住想毁掉你。” “哗啦——” 医药箱应声跌落,瓶罐摔洒满地。 在他起身之前,时眉快一步伸手将他按回沙发,另一手撑在他头侧,整个人半趴在他身上,纤靓皙白的长腿跟他的双腿交错。 一如涂药之前,他对她做的动作。 不过是体位对调的区别。 可时眉,却比刚才的他胆大得多,按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慢慢滑下,红唇轻动: “既然你讨厌我…” 她停顿在这里,指尖划过他精瘦有力的腰身,月牙眼眯弯笑意,说:“那么讨厌跟更讨厌,也没有什么区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