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世海在一旁看不下去,生怕喻卓给他把人得罪了,抬手就把他拉过来,手一挥:“散会!” 戏剧化的一个早上终于收尾。众人频频暗中偷望着岑浪,小声交互谈论,推搡着散去。 时眉看到脚边铺了满地的文件,杀了喻卓的心都有,正欲支使他收拾好,喻卓倒三两步先跑过来,拉起她就走:“老大先别管那些了,跟我来。” 时眉:“……?” 喻卓兴冲冲地推她到岑浪面前,作势咳了两嗓,煞有其事地充当媒介人:“浪哥,老大,我给你们互相介绍一下……” “不需要。” 两人异口同声。 “啊?”喻卓懵了下,“你们…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两人再次同时。 喻卓:“?” 时眉:“?” 不认识? 你再说一次?? 喻卓还自我沉浸在“双厨狂喜”的雀跃里,明显迟钝,转头就跟岑浪继续安利:“浪哥那我单独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没兴趣。”岑浪抬脚就走。 时眉原本就对他很大意见,这会儿又被他那副拽样狠激了一下,瞬间上头,脱口而出:“岑律还真是贵人多忘,这么快就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喻卓:……昨晚什么? 但她很快后悔了。 话一出口,看到岑浪停步转身那一瞬,就后悔了。 她还算有相对清醒的认知。 被一个烂男甩,刮破裙子,还差点被岑浪撞上,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很有脸的事。 “那档子破事儿,就不用希望多个旁观群众记得了吧。” 岑浪双手插兜,缓慢转身,眼尾倾泻桀骜,口吻淡嘲,“怎么,不想欠我人情?” 他痞里痞气地嗤声:“非要谢我?” 这人怎么就这么欠? 从业以来,她嘴上功夫还没输给过谁, 行啊,碰上对手了呗。 喻卓猛地眼角一跳,这才惊觉两人画风不对,赶紧站出来打圆场,若无其事地拉开时眉:“哈哈…哈…那个,浪哥,我先忙完手里的活儿,中午去找你咱们一起吃饭。” 岑浪头也不回,根本没理他。 时眉刚准备开口,喻卓立马一把给她拽住,边往回拉边哄:“老大老大,冷静啊冷静,大热天的当心中暑。” “滑跪挺快啊你!” 时眉一巴掌拍他脑门上,“怂什么?他一个外来的你怕他干什么!” 喻卓吃痛地揉了揉,“也不是怕…老大你可能刚接触浪哥不了解。” “别看他外表冷冷酷酷的,好像不近人情似的,其实真挺单纯一人,一点坏心眼没有。” 时眉想起晨会上他那副不值钱的样儿,忍不住酸他:“怎么着,给你多少钱啊,这么帮他说话呢?” 喻卓蹲下给她捡文件,回忆道: “我公派留学那时候认识他的,我俩一个法学院,当时一起边读研边在律所实习。后来我回国就业,他继续攻博,哦对了,” 他突然想到,“浪哥也小我两岁,跟你同年,而且跟你一样胜负欲特强……” “打住!我跟他可不一样。”时眉打断他,故意挖苦道,“他比你小,你还管他叫哥?” 喻卓乐了,“那不就跟我叫你老大一样?” 时眉笑得阴恻:“你再拿我跟他比?” “没没没,没得比。”喻卓见好就收,等整理好七零八落的文件,又贱兮兮地蹭到她跟前,挑眉揶揄, “不过…我说老大……” “有屁放。” “你看这浪哥身上,可同时具备你最爱的两项特质啊。” 喻卓脑子想什么,他一开口时眉就猜得到:“行啊,夸完他单纯,还想夸他帅是吧?” “啧,不止帅的事儿。” 喻卓放好文件,双手撑在桌沿上,微微凑近她,声线压虚,“老大你想想,金融决赛圈里的‘小三浪’都是谁家的?” 所谓金融决赛圈,代表的是港厦市金融中心cbd,珠港前滩。 而“小三浪”分别指, 堪称城市天际线的最高写字楼,「壹浪集团」; 容纳私人酒店、购物商区、乐园、奥体、酒吧步行街、各类金融机构等最大建筑群,「环浪天合中心」, 以及,国内最富地产住宅区,「鱼浪鲤」。 至于都是谁家的? 时眉逐渐觉察到某种苗头,迟凝了一下:“我记得,港厦首富姓……” “姓岑。”喻卓接茬。 “……” 喻卓打了个响指:“那你现在再猜猜,‘小三浪’的‘浪’,是哪个‘浪’?” 还能有哪个“浪”, 自然是,岑浪的浪。 “……我说他哪来这么大底气空降呢。”时眉舔了舔上颚,眼色微嘲,字词从牙缝里崩落,“原来是首富家的太子爷带资入职啊。” 走后门还敢拽得上天。 喻卓被她冷飕飕的眼神唬住,实在憋不住好奇,试探着问:“老大,你跟浪哥……” “滚。” “诶得嘞。” 晚上喻卓组了个局,说是为了安慰时眉情场、职场双失意,请她出来好好喝一顿。 地址就选在她家附近的酒吧街。 白吃白喝的好事儿哪有不去的道理,接下来两天又是周末,时眉想都没想一口应下来。 尤其是,喻卓还说,局上有帅哥。 这还不精心打扮一下? 出于对帅哥的“尊重”,去之前时眉先回了趟家,洗澡、化妆、换衣服,精挑细选配饰,还不急不忙地点了个外卖。 临出门前,她特意挑了款黑色公主切造型的假发。是她最近偏爱的发型,可惜工作原因平时不方便留,只好私下过把瘾。 等搞定一切走出单元楼,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港东滩尾属于旧城区。 这片儿地势崎岖,地形坑洼复杂,高低盘错,狭街窄巷成百上千条繁密交缠,曲折迂回,横纵蜿蜒。 时眉租住的老旧复式楼在后巷,与酒吧街一巷之隔。 独自穿行在昏暗巷中,壁挂灯泛散在她身上,悬绕幽黄光色。光晕裹住她,扯出一抹纤薄盈瘦的影儿,被夜雾侵吞,反折在墙壁上斑驳挪动。 她像一尾游曳的鱼。 而捕鱼人亦步亦趋,尾随在后。 于是,墙上多添出一道影。 一道高壮的,鬼祟的,明显属于成年男人的身影。 这个点,小巷十分安静。后方猝然出现的脚步声成为第一信号源,清晰落入时眉耳中,不可忽视,令她迅速有所警惕。 她需要确认一点。 时眉没回头,利用余光偷觑墙上暗伏的双人影。当她加快步伐,对方也随之变快;当她放慢脚步,对方也缓下速度。 仿若一场受人操纵的皮影戏。 时眉很快得到验证。 她被跟踪了。 而她试探的动作,也很快让跟踪者发现了她的警觉。索性懒于玩追逐游戏,身后暗影一瞬间跟上距离,缩近,又近了些,直至紧挨。 墙上皮影戏不再是默片。 随男人加速的脚步开始播放声音,落掷逼仄无人的长巷中,分外清楚,闷沉,近在咫尺的可怖。 时眉感受到血液因惊骇而倒冲全身,刹那激涌,神经崩锁,心率的泵博被男人紧凑的步调重踩压制。 但她很冷静。 观察四周监控时,她不动声色地慢慢伸手进包里,用力握紧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下一刻拔腿就跑。 男人却明显早有预料。 他跟得太近,几乎毫不费力地三两步撵上去,伸手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想拽她回来。不料力道猛地一空,像鱼从手中灵巧滑脱出去,始料未及地抓了个寂寞。 他下意识低头,发现手里只剩一团诡异的黑东西。 ……是时眉的假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