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怕霍老爷真去报丧,先一步让尺墨到国子监给霍洵告了长期病假。 并且勒令府中下人,严禁将二爷的事往外透露半个字,违者打板子发卖。 二爷是什么原因跳的崖,正院里伺候的下人全都心知肚明。 他们可是亲眼见证了夫人这些年如何一步一步将二爷逼疯。 如今二爷选择自我了结生死未卜,夫人又开始闹腾。 下人们嘴上不说,心里全都盼着老爷能出面,压一压夫人的脾气。 可就在他们千盼万盼时,霍正廷直接一封加急信去了江南林家。 信上,霍正廷细数了这些年林氏对霍洵的呕心沥血精心栽培。 洋洋洒洒三大页纸,全是夸林氏的。 末尾来了一段,是霍洵那个逆子离经叛道不识好歹,用跳崖来威胁林氏。 如今坠崖生死未卜,不仅辜负了他母亲,也深深辜负了林家的良苦用心。 林父收到信后,气得火冒三丈,连夜乘船走水路,紧赶慢赶,历经半月来到京都,直奔霍府。 这个时辰,霍正廷还没下衙。 霍夫人消沉了半个月,也折腾了半个月。 父亲的突然到访,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她匆忙带着人出去迎。 父女二人在游廊上碰面。 霍夫人还尚未来得及喊一声父亲,林父就大步上前,当着下人的面抬手狠狠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混账!你这些年的书信上不是说,我那外孙子德才兼备,品貌俱佳吗?合着你把他教成了个废物,靠着写信来糊弄我?” 霍夫人被打懵了。 听着父亲的指责,她更是满头雾水。 眼见林父的怒火越烧越旺,霍夫人遣散下人,对着他跪了下去。 “父亲,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洵儿一直以来都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他在国子监乃至京都的名声,父亲大可随意出去打听。” “女儿有撒谎的可能,外人总没有了吧?” 林父怒不可遏。 “既然他品行端良,又怎会离经叛道去跳崖?” “我……” 霍夫人噎住。 闻讯赶来躲在柱子后吃瓜的乔九缨挑了挑眉。 从霍洵坠崖至今,霍夫人怨过儿子大逆不道,怨过老爷不闻不问。 唯独没反省过自己。 如今林父的质问,无疑是把霍夫人架到了烤架上。 霍夫人若是顺着林父的话往下说,承认霍洵被养废,那她就等同于变相承认了这些年对林家的欺瞒和对儿子的“不作为”。 林父不会放过她。 可她若是极力澄清霍洵的确是个修心养性光风霁月的优秀孩子,那她就得承认是自己的极端教育害死了儿子。 这么一来,林父的怒火更会彻底被点炸。 想到这儿,乔九缨暗暗啧了一声。 难怪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从头到尾都没看到霍正廷对霍夫人发火动怒。 本以为霍正廷是想着霍洵已经被救下,为了面子和家族清誉,打算息事宁人。 没想到,原来是等在这儿。 公爹收拾林氏也不是不行。 但以林氏的脾性,她必定会甩锅,会大闹,最后弄得阖府上下不得安宁。 可如果是林父来收拾女儿,那就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林氏只有默默受着的份。 果不其然,见霍夫人答不上来,林父怒极之下,想到那生死未知的外孙子,抬起脚往霍夫人身上就重重踹了两下。 霍夫人痛得五官缩紧,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 霍正廷傍晚时分回的家。 在前厅正式接见岳父。 林父对上这个女婿,是有些心虚的。 林家早些年想靠着女婿帮扶,一举晋升终身制的内务府皇商。 无奈他们家沾了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女婿不肯出手。 林家这才把主意打到了外孙子身上。 没想到,中途会出这么大的事。 “女婿……”林父的声音都自觉低了几分。 霍正廷当没听到,只是自顾自感慨。 “老二不孝,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害得岳父夤夜赶来,您辛苦了。” 林父胸中堵着一口郁气。 “女婿,我想问问当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霍正廷有些惊讶,“夫人没跟岳父说吗?” 林父瞪了对面的霍夫人一眼。 霍夫人低下头绞着帕子。 霍正廷无奈叹了口气。 “怪只怪我那小儿子太过纨绔叛逆,不学无术,出去玩回来后他娘说了他两句,他就动刀子,把他娘手腕都给割伤了。” 林父听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女儿的手腕上确实结了一条痂还没完全脱落。 霍夫人的眼珠子也快瞪出来了。 她看着霍正廷,“老爷,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洵儿何时伤过我?” “哦?没有吗?” 霍正廷费解地挠挠头,“竟然不是那个孽障伤的?那夫人手腕上的伤从何而来?总不能是意外吧?” “我……”霍夫人咬咬牙,“就是意外。” “岂有此理!” 霍正廷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吓得霍夫人心惊肉跳。 就在她以为男人要当着父亲的面对她发火的时候。 霍正廷皱着眉把红叶喊了进来,雷霆大怒。 “你们是怎么伺候夫人的,竟然不小心到能让利器把她手腕给割了?” “……” 红叶不敢说话。 霍正廷更生气了,让人把正院其他下人都叫来。 让他们当着林父的面好好交代,平日里是不是没有好好伺候,怠慢了夫人。 这一番盘问下来,终于有下人忍不住跪在地上说了实话。 “老爷,奴婢们没有怠慢夫人,当日是夫人自己割的手腕。” “混账!”霍正廷厉喝一声,“夫人端庄贤淑,她闲着没事割自己手腕玩儿?” 那下人吓得一哆嗦,低着头继续交代。 “是因为二爷出去一趟回来,夫人逼问他行踪,二爷说去了一个没有人掐着脖子管控他的地方,二爷喜欢那地方。” “夫人一怒之下,就又像往常那样通过自虐来挟制二爷。” “我们几个都可以作证,夫人的确是自己割的手腕。” 自虐挟制? 这些事,林家一无所知。 林父听得头顶冒烟,望着那下人,“你继续说,后来呢?” “夫人割腕后,二爷果然来了。” “但这次,二爷没有像之前那样对夫人妥协,他受到了惊吓和刺激,骑上马跑了出去,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霍正廷听完后,看向林父一脸痛心疾首。 “原来我的洵儿是这样跳的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