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又廷,原来比她想象的还要铁石心肠,竟恨她到如此地步,颠倒是非黑白,迁怒无辜的孩子身上去了。 她不要命地暗恋他,他却抓住一切机会,想要她的命,想折磨她。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几个女犯人打累了,躺床上休息去了。 顾雪狼狈地躺在血泊里,腿部内侧鲜血一路蔓延,怎么都止不住。肚子下坠的疼。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打开宿舍门,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连滚带爬地往出去走。 鹅毛大雪随着肆虐的寒风,不停地砸落在她满是鲜血的小脸上。乌黑的发梢上。 顾雪出来的时候太着急,鞋子都忘记穿了,脚丫被厚厚的积雪覆到脚踝,冻的她浑身麻木。 她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手摸着肚子,安慰肚子里的宝宝;“宝宝,妈妈去找医生。没事的,没事的啊。乖乖的,在妈妈肚子里面啊。爸爸不爱你,妈妈爱你。” 到了监狱诊所门口。大门紧闭,屋子里也是漆黑,没开灯。 顾雪顾不得礼貌和唐突了,用手掌急切地拍打着诊所门,声音带着哭腔:“有人吗?请问有人吗?开开门!救救我的孩子!” “我肚子很痛,好像保不住了!开开门!医生!” 还是没有人理她,细细的雪,如刀片在她脸颊上掠过。 “开门好不好?我是个孤儿,我爸妈都死了!我只有它了,只有这个孩子了!好心人,开开门,救救她啊!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啊!” 顾雪的情绪彻底绷不住了,喉咙酸涩,绝望地哀求。 手掌拍打到麻木,手掌也破了皮,鲜血肆意地顺着圆润的手指甲,滴落在雪地里。 可不管她怎么哭,再怎么哀求,都没有人回应,更没人开门。 脚下一软,天旋地转,她整个人就倒在了一望无际的惨白里。 一片一片的雪花,如一块块巨石,砸在她的脸上,身上。 ——去阎王殿的路上不会寂寞,很快你爸就会被我找到,送去陪你。 ——等会死的时候,下手重一点。 她恍恍惚惚地看到她十九岁生日的晚上,脖子被陆又廷死死的掐住,他戴着腕表的手,压着她的头顶,往浴缸池里按。 水漫入她的眼眸,她的口鼻,胃被灌进来的池水,撑得即将爆炸。 ——顾雪,我们仅剩的关系,只有赎罪关系。 耳膜嗡嗡嗡的响,顾雪缓缓闭了眼。 身下开出一片玫瑰花海,染红了四周的冷白。 宝宝,别怕,妈妈跟着你一起上路了,人间容不下我们,我们就去地底下,做母女。 …… 醒过来的时候,身体剧痛,骨头像是被拆掉,重新复位一样。 她垂眼,看到手背上缠满了胶布,她正在打点滴。 四周都是仪器,插满了她身体。 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儿,看了下四周,这里设施很简陋,但什么都有。 是哪位好心人,救了她?把她送到医院来了? 病房门这时候被推开。 她看了过去。 进来的是一位穿白大褂的男医生,医生又高又瘦,戴了个口罩,口罩遮挡住大半张脸。 白大褂是敞开的,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宽肩细腰,腰以下,全是腿。这气质,根本不像普通人。 男医生左手拿着几盒药,右手端着冒着热气的热水,向她走来。 她还没开口,一次性纸杯就被塞到她手心。 他站在她跟前,边打开药盒,边淡声开口;“昨天狱长打电话给我,让我救个人,那个人就是你?” “应该是。”顾雪握着纸杯,问他:“医生,我肚子里的宝宝?” 男医生扣药的手顿了下,并没看他,然后恢复了自然:“风吹雪淋的一晚上,你觉得呢?” 一次性纸杯,被倏然握紧。她睫毛颤了颤,果然,还是没保住。 男医生把扣好的药,递给她:“吃药。” 她麻木的接过,放进口腔里,苦涩瞬间弥漫,她喝了口水,药片跟着下肚。 “你不该救我的。”顾雪许久才出声。 孩子没了,她在这里待着,也是被欺负,被凌辱。死了,或许是一了百了。 “不好意思,第一次救人,没经验。下次我会注意。”男医生许久才扯唇回答,他不是什么好人。 昨天临时有事,他没在诊所。 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诊所门口,躺着一位血淋淋的女人。白雪都覆盖了她整个身体,只留下她那张跟雪一个颜色的脸。 看模样,年纪不大。 他突然就想到了,当年走丢的妹妹了。 如果他的妹妹,还活着,应该和她年纪差不多大。 一时起了同情和爱怜,他拂去她身上的冰雪,抱着她起身,进了诊所,一查才发现,她竟是个孕妇。 只是他没想到,第一次救人,就被这么不领情。 男医生居高临下,看向她:“被我救了,说明你命不该绝。好好活,你这么年轻,别老想死。多少人想活,拿钱都续不了命。” “可是活着太艰难了。” “谁活着又容易了?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该为母则刚。” “我的宝宝还在吗?”顾雪抬头,错愕的看着仰视着他;“医生,你没骗我吗?不是为了安慰我,说的假话?” 他被她逗笑了,软趴趴的刘海下,是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眸底泛着淡淡的笑意;“孩子出生前,你就住我的诊所里面。你运气好,正好帮你接生完,我再离开这地方。” 顾雪并没在意他说他会离开这,听到他愿意收留自己,再这里住着,当然好了,回宿舍,肯定会被欺负死,宝宝肯定会有意外。 可是监狱里都是陆又廷的人,他只是个小小的医生,他怎么帮自己呢?会不会引火烧身呢。 想到这,顾雪眼里的亮光渐渐泯灭,还是不要拖累他了。 “我得罪了人,你帮不了我的。还是算了吧。谢谢你啊,医生。”顾雪苦笑。 医生靠在另一张病床床沿上,反问她:“你都不知道我是谁,怎么知道我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