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往里一看,就看见冯春在向他们招手。
冯春说:“真是巧,好像我占的这张桌子就是给你们占的。”
坐下后,薛家良说:“你在哪儿待着呢?”
冯春指指右前方的宾馆,说道:“龚书记不让我去医院,说那么多人都去医院干嘛,又不是打狼,他就让我在医院附近找了宾馆,我一上午都在房间睡觉,宾馆的饭菜太贵,正好出来看见这个莜面馆,就进来了,我刚坐下要了面,就看见你们在门口等座位。”
冯春说到这,问道:“手术顺利吗?”
白瑞德说:“很顺利,就是不知道下一步他能不能扛过去……”说到这里,就难过地低下头。
冯春从包里掏出一个印有菩萨头像的小红纸袋,他递给白瑞德,说道:“白哥,这是昨天芳芳特意去宝山寺给曾叔叔求来的符,龚书记下车的时候,我想让他带过去,又怕他说是迷信,看到你太好了,放到他枕头底下或者褥子底下就行。”
白瑞德接过这个红绳缠绕的小纸袋,说道:“这个礼物我收下,谢谢芳芳,谢谢你。”
冯春笑了,说道:“芳芳不信这些,可是知道后,就开始信了,昨天还从宝山寺请回香炉,到家就开始烧香,求佛祖保佑叔叔……”
听冯春这样说,白瑞德的眼圈又红了,薛家良的鼻尖也红了,他们都知道,佛祖也玩忽职守,但千百年来,佛祖仍然有那么多忠实的信徒,其中原因就是,佛祖能给祈祷者带来希望和安慰。
白瑞德小心翼翼地将这个红纸袋装进兜里,他忽然感到父亲在许多人心目中都是高大和美好的,尽管他从小抵触他,暗地里没少跟他作对,但他还是非常敬佩父亲的人格的。
就拿这次他提前嘱咐全家人不让收受礼金的事来说吧,他有一段非常让儿子佩服的话语,他说:“目前知道我得病的人,都是近人,近人就更不需要用金钱来衡量感情和友谊了,比如安康、比如薛家良,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就那么点,他们来看我,最起码要带一万块钱来,一个月的工资都给了你甚至还不够,他们家里还要生活,咱这不是逼着他们去贪吗!手术过后能来医院看我的人,就比较杂了,有的是真心希望我好起来的,有的是来看看我还能活几天的,这些人的礼金礼品就更不能收了,兴许就有其中一笔把我送进监狱,我这个人不怕死,就怕带着污点死,那样也会给你们脸上抹黑的。所以,你们给我记住,任何人给钱都不要,高档营养品也不要,只收果篮和鲜花……”
白瑞德知道父亲是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者,但他无法拒绝芳芳的礼物,这个礼物不但有芳芳的美好心愿,也有白瑞德的心愿。
他们吃完饭,给龚法成打包了一份莜面条。
回到病房后,薛家良说:“爸,您去宾馆休息一下吧,我们仨在这里。”
龚法成说:“你们听我的,都回去,我留在这里,这里人多碍护士的事。”
病房里,一名护士正在全神贯注地监测仪器上的各种数据。
白瑞德说:“叔,你半夜没睡觉了,回去休息一会。”
龚法成说:“我这个时候离开你爸,到哪儿都睡不着,况且人老觉就少,你们年轻人不睡够觉是不行的。”
薛家良说:“爸,您一会都不休息怎么成?把您熬坏了!”
龚法成看着床上曾耕田,说:“我熬坏了也就是头疼脑热的毛病,歇一歇就好了,可是他不行啊……我们俩半辈子了……这,跟你们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