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长吐一口气。 游侠这些人，陛下下令，没有特别的事情，一般不怎么在乎。 若是在长安闹事，那一个个都跑不了。 但现在是，这些游侠一个个身上的装备齐全，面目狰狞，可满腔热血都是拳拳赤子之心，人家是为了大唐，这也不好随便打发。 就在此时，其中一个瘦一点的游侠支支吾吾了起来。 “这样啊，没事就好，可是大人，我们从齐州来，这路上吃喝开销极大，大人要不行行好……” 京兆尹脸上一黑，心里面开始骂人了。 马某人走南闯北，当了京兆尹，竟然还得出钱。 罢了罢了，都怪魏征。 …… 魏征从马车里探出头，打了个喷嚏，身体摇摇欲坠。 脸色苍白的他，这些日子没有睡好，更没有吃好。 眼前的交州外城墙，似乎跟他离开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他看到了新修的城墙上，那些战争的痕迹。 原本崭新的城墙，高达十几米，厚重的砖石，极为陡峭的外檐，此时竟然还隐隐有硝烟的味道传来。 城墙之下，被一圈绳索围住，几个士兵来回巡逻，看到魏征想要凑近，直接拦下。 “城墙下有琉璃碎片，为避免伤人，闲人不得靠近。” 魏征错愕，看向那士兵。 “我乃交州刺史，交州发生什么事了。” 那兵卒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魏征，那眼神，充满了智慧。 魏征被这个眼神看的有些炸毛。 “你是刺史？那你不应该不知道啊，交州前段时间被围了，十万大军兵临城下，那场面锣鼓喧天爆竹齐鸣，旗帜招展人山人海。” “我跟你说啊，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你这个交州刺史都没得当了。” 魏征心中一颤。 交州，十万大军，围城？ “不可能，我回长安的时候，明明还在诗王争霸赛……” “可十万大军呢？人呢？” 那年轻的兵卒战术后仰，神气活现，笑起来嘴角向下，说不出来的一种自豪。 “真的就差一点啊，交州 就没了。” “幸亏，关键时候，我等训练有素的兵卒，舍生忘死，奋力冲杀，一万对十万，不惧生死，硬生生杀出一条路啊。” 魏征脑海之中闪过了很多念头，第一个念头就是折冲府。 “折冲府来支援了？” 那兵卒撇了撇嘴，要是等折冲府支援，那得猴年马月了。 再说了，交州需要他们吗？ 但是，吹牛这件事，得夸张一点。 张将军就是这么吹的，咱身为张将军的兵，得有样学样。 “当时，折冲府赶来已经来不及了，于是，我等抱着必死的决心，趁着夜色，冒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危险，硬生生，退敌了。” 魏征身旁，管事老方捅了捅魏征。 “老爷，这事听起来不靠谱啊，交州怎么可能有如此勇猛的士兵。” 魏征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他仔细思索了一番，沉吟着。 “你是谁的部将。” “嘿嘿，我不告诉你，现在，你要远离城墙角，等清理出来之后，你就可以来看看了。” 士兵带着人，继续巡逻，留下魏征原地发愣。 “老爷，这交州城咱就一个月不在，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老方这辈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长安那么多达官贵人都是啥样的，他也是略有耳闻的。 可偏偏，到了交州之后，他总是捉摸不透这边人的心思。 你说他们一个个善于钻营吧，就想赚钱吧。 可明明有些事情是不赚钱的，交州的百姓干的一个比一个起劲儿，比方说，这交州城内外的卫生打扫，那都是交州城里的百姓自发组织的。 一文钱都不收。 充其量就喝口水解解渴。 你要说这交州百姓穷苦懒散吧，他们一个比一个勤快，尤其是六殿下做的一些事情，直接把整个交州城的百姓都给发动起来了。 回去长安一趟，老方觉得，长安的那些人，甚至还不如交州这边路边的行人嘴上的笑容多。 看着往来路人那不论年龄，都能开怀笑出来的样子，老方下意识提醒魏征。 “老爷，实在不行，咱去跟交州王殿下聊聊。” 魏征阴沉转头，狠狠看了一眼老方。 “老方啊，你跟我很多年了，别人不了解我的为人，你难道也不了解吗？” “你觉得我魏征是那种容易屈服的人吗？” 老方知道，有些时候，自家老爷就是容易钻进去牛角尖。 “老爷，其实我觉得这样的交州也挺好的，您看那边衣衫褴褛的乞丐，说是乞丐吧，其实就是以前城外的农户，咱来的时候，见过这些流民乞丐啥样的。” “您再看看如今，他们是啥样的，这交州啊，很神奇。” 魏征不说话了。 他参了李愔很多本，但从没有一样是琢磨透彻的。 此刻，站在交州新城墙外，他回头看向街道两侧，往来商贾，嘴角扬起，仿佛来到交州，眉头再也没有皱起过。 在长安，那些商贾他魏征可轻易见不到，因为长安的商贾，不配见到官员。 “也许，我真的错了。” “不，我要亲自去问一问六殿下。” …… 王府之中，李佑和李恽两人正在对着一个巨大的雕版不停地拿着刻刀凿。 “李愔弟弟，其实用雕版印刷也挺好的，是不是，至少我不用这么费劲儿啊。” “这可不行，皇兄，你得自己动手，才能丰衣足食啊。” 李恽在一旁乐此不疲，和李佑喜欢凿人不同，李恽对女人没有半点兴致，他每次看到那所谓的写着“春秋”两个字的画册的时候，脑海之中总是会想，这东西能赚多少钱。 此乃天生赚钱圣体。 和李佑这种天生拔萝卜圣体完全不同。 “皇兄，按照这么说，这活字印刷的材料，可极为关键啊，不行，我现在就得去找，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你要给我的惊喜是什么了。” 李愔坐在一旁，吃着葡萄，翘着二郎腿。 突然，听到了老黄急匆匆的脚步。 “殿下，折冲都尉赵三宁前来拜谒。” “哦，折冲都尉啊，带礼物没？” “殿下，厚礼重谢。” “哦，让他进来吧。” 老黄沉吟一下：“魏征也来了。” “他带礼物了吗？” “老奴不知。” 李愔极为礼貌：“让他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