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来自长姐的凝视令祁靖泽大气不敢出,就在他以为要被大骂时,只听对方平静地说:“你的谢秉丞谢大哥,他看中的是你我身后的祁家布产,也就是钱,能助他上位的钱。” “不可能,谢大哥他不是那样的人。”祁靖泽满脸的不相信。 对于他的反应祁允薇并不意外,她拍了拍他的肩,“信不信需要你自己判断,我今日就问你一件事,他是不是拉你入股宸绣庄?” 祁靖泽点头,祁允薇继续道:“那你大可只入一成,看看他后续如何待你,你若不入股,他定会想方设法压你,你若入股又入的少,他也会想法子让你入得更多。” “你也可以试试把你那点私房钱,全入了股,且看他会不会让你从家里再拿钱。” “等把你所有的价值榨干,什么度支司佥事官,你到时候连贴书都没得做。” 祁允薇这一番话,把祁靖泽说愣了。 正好祁氏夫妇回来,“阿娘来了,让她跟你说。” 祁允薇拉着祁应简到偏厅说话。 “阿爹,对不起。”两人才刚坐下,祁允薇就郑重其事地道歉,这可把祁应简吓坏了,在他们家,从来都只有他道歉的份。 连忙把女儿扶起来,听完祁允薇道歉的内容后,他半响没说话。 “阿爹,那些手记都是你的心血,我……”祁允薇哽咽,她除了说对不起做不了任何事。 祁应简痛失珍视之物心里是难受的,但一想到女儿给人做奴婢,又被人欺负,就什么怪罪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从家里出来后,祁允薇像是蔫草吸饱了水,晏翎鹤如何她一个小小的婢女救不了,也管不着,只要他还是东厂督主就行。 她就先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吧。 于是她往西郊去。 “姑娘找谁?” “赵幕。” 那看门的侍卫上下打量她一眼,直说:“他不在。” 祁允薇一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赵幕肯定在,她上前递出一两银子,“麻烦军大哥通报一声,就说东厂祁允薇有事找他。” 她这话一出,原本收了银子喜滋滋的侍卫动作一顿,两眼愕然,指着她说:“你、你就是祁允薇?” 祁允薇不明所以点了点头,“是我。” 那侍卫赶紧把银子还给她,态度恭敬,语气谦和地请她到门房候等。 在等人期间,还有侍卫给她上茶,茶叶也是上等的。 祁允薇一边享受一边好奇,她在东厂的待遇大抵是因着晏翎鹤亲自照看,下边的人自是看碟下菜对她毕恭毕敬。 但这隔得老远的西郊营地,应该没人知道她才对。 “祁姑娘,赵头儿正在射箭场,请您稍等片刻,他结束了马上就来。” 祁允薇看了看天色,她没时间了,晚上回去还得把府中琐事交代给文禄让彭公公过一遍。 “能带我过去吗,我不会耽搁太久。”她试着询问,哪知对方马上就答应了。 一路上所有人对她都打拱作揖,比起东厂那群人似乎更多了些小心的畏怯之意。 “前边就是了,小心脚下。” 祁允薇看对方躬身说话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军大哥,我貌似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怎么你们一个二个见我是这般态度。” “嗯,这个……”侍卫似有顾虑,祁允薇安抚道:“你尽管说,我也只是个督主府女婢,没什么的。” 那侍卫见她是个好说话的主,便放胆把那日南牢闹事,他们玄衣卫整整一个十来人的小队,全被晏翎鹤剥皮抽筋处死一事告知。 “就因为我受伤了?” 对方点头。 祁允薇半响没说出话来。 “赵头儿,这是祁姑娘。”侍卫上前引荐。 赵幕放下弓箭,脸上胡茬刮得很是干净,眼窝下的乌青像是疲累了几天几夜。 祁允薇看了眼射靶,这靶头还没她准。 “祁姑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赵幕温和有礼地问道。 他比祁允薇高出大半个头,弯身时露出后颈处一条黑白分明的界线,那是常年待在久不见光的东厂捂出来的白,和日复一日辛勤苦训晒出来的黑。 祁允薇没想到他会是一个温润的性子,愣了一下才给对方回礼。 说明来意后,赵幕给她列了张单子,“这是东厂衣鞋相关的所有账簿,你且全部拿去,若有不懂,再来这里找我便可。” 祁允薇赶紧道谢,这一趟来得很是顺利,往回走时,她回头看了眼认真训练的赵幕。 周围人都休息了,只有他还在练射箭,一箭一箭地射出去,虽然都没正中靶心,但那眼神比常人更加坚定。 祁允薇知道那种眼神,那是复仇之人的眼神。 赵幕的父亲是被谢秉丞逼死的。 谢秉丞在户部任职,少不了损公肥私,为了平账就把赵父给活活逼死,赵幕求告刑部、大理寺无门,便去了谢秉丞最惹不起的东厂。 可他去了,却只做得个文书房司隶,但他并未放弃,每日坚持习武。 这次玄衣卫他报名参选,没想到被晏翎鹤一眼看中,只要他能在这一众人里脱颖而出,玄衣卫都头非他莫属。 “唉,我们赵头儿剑术、体术、骑术几乎样样拿第一,唯独这射箭怎么都射不准。”一旁侍卫顺着她的视线叹惜道。 “射箭,最重要的不是求准。”祁允薇转身走去,拿起架上的弓箭。 射箭场休息的众人一下全都精神起来看热闹,原以为祁允薇只是来乱射两箭玩玩而已。 没想到“咻”的一声,拉弓放弦干净利落,羽箭直直插入对面靶头,且正中靶心。 祁允薇扬起下巴,把弓箭放下,转身对赵幕说:“射箭,求的是一个‘稳’字。” 赵幕面露不解。 祁允薇取来一支箭,“你射一箭给我看。” 赵幕接过她的箭,虽心存疑,但还是射出了箭。 一箭出去,祁允薇立马了然道:“你看,你射箭时光顾着靶头,肩不到位,弦没拉劲,只顾着准,却连最基本的平心静气都没做到,还有你握弓的手……” 祁允薇非常细致认真地说完,最后落语,“有稳,才有准,你往后射箭记住便是,会有帮助的。” 彼时来看热闹的众人对她赞叹不已,只是没出声,都静静地看她。 只见赵幕连射三箭,在最后一箭射中靶心,“射中了!头儿中了!” 随着这一声喊,场内几乎所有射箭弱项之人,全都跑去请教祁允薇,祁允薇就这样在营地留到了天黑,还跟大伙吃了饭才回府。 “允微,你跑哪儿去了,府里正到处找你呢。”刚到竹园,方梨就喊住她。 祁允薇看她慌张的神色,原本畅快的心情一下跌落,“发生什么事了?” “督主他回来了。” 祁允薇心里噔一下,但面上说:“回来就回来了,也没叫我不是。” 方梨脸色焦急地拉着她,边走边说:“督主他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御医都给他扎了三道针了。” 祁允薇的心又咯噔一下。 “别傻愣着了,快跟我去看看。”方梨见她站着不动。 祁允薇的手脚都在抖,被方梨推了两下,彻底反应过来,飞奔一般地往主院跑去。 但有人却比她早一步到。 “阿晏,你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如何是好……”薛锦微哭声从堂厅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