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跟着陈露阳往前走了几十米,在一个侧面的位置站定。 “好!!看镜头,微笑!” 陈露阳右手手指轻轻扣动红色按钮。 “咔嚓”一声, 陈露阳以整条东方大街作为背景,将鎏金色的“松亭饭店”四个大字连同巴洛克的楼体全部囊括,给青年拍了一张照片。 “照好了。”陈露阳热情将相机递还给青年。 “谢谢你同志,我叫周云,东方报社的。”青年热情的伸出手,做自我介绍。 “你是记者?!” 陈露阳眼中露出惊奇。 这个时代没有互联网,也没有那么多四通八达的通讯渠道。 所有消息,无论大事小情都是靠报社记者撰写新闻。 所以这次重工讨论会,除了邀请全国重工行业的各个领域的代表以外, 不少报社记者也问讯赶来,争着要在自己的报社发表新闻。 “算是吧。” 周云的表情有些羞赧,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照相机的边缘。 “我们报社刚成立两个多月,我也是半道出家,跟那些市报、省报的记者比不了。” 陈露阳恍然大悟。 原来是新成立的小报社,怪不得照相机这么新。 “那祝你这次旗开得胜,写个出色的报道。” “哪这么容易。”周云轻轻叹口气。 “我没有邀请函。” “这次会议,是我们听到消息,自己主动过来的。” “到时候可能连会场都进不了。” “我也就是来碰碰运气。” 听到对方没有邀请函,陈露阳心中暗暗摇头。 松亭饭店的会场最多只能容纳不到一百人。 而全国各个重工业部门都派了不止两、三个代表。 再加上正式邀请来的记者,会场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 恐怕这个周云是要白跑一趟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话却不能这么说。 陈露阳安慰道:“这种大型会议怎么能没有记者!到时候你亮出记者证,肯定能让你进来。” 周云感谢着点头:“但愿吧。” 作为全国重工业的重点城市,不少大型工厂都在省城。 这些本地人,自然不用住在松亭饭店,只消按时到场就行。 第二天一早,陈露阳和朱星火两个人,黑着脸站在了饭店门口。 “咱们站在外面迎来送往,这孙子倒好,坐着办公。” 陈露阳瞅着会场外面的宋廖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今天一早,陈今越给宋廖莎指派了一个好活,让他负责核对名单给参会代表兑换参会证。 说是核对名单。 但其实每个人与会代表都有代表证,只要一证一换就能保证不出错。 昨天大家干苦力干了一天,现在腰和腿都是软的。 可偏偏宋廖莎就能舒坦的坐着,他和朱星火得站着迎接客人热闹。 “行了,谁让人家考的是北大。” 朱星火一脸的酸溜溜。 说到这事儿朱星火就来气。 明明他才是三个人里面考上大学的,可是什么好活都被这俩孙子抢了。 就连兑换参会证,都是陈今越特意交代给“学历最高”的宋廖莎。 瞧着宋廖莎笑容灿烂的嘚瑟样, 陈露阳和朱星火恨得牙痒痒,干脆掉头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露阳,你快瞅那人是不是咱们厂长?” 朱星火突然拍了拍陈露阳的肩膀,指着外面的人问道。 厂长? 陈露阳凑过去一看,两个人骑着正自行车过来。 左边那个穿了个白衬衫,右边那个穿的灰色衬衫。 正是机械厂厂长王轻舟和副厂长董江潮。 “那可不就是咱厂长吗!” 陈露阳小时候经常见王厂长。 那时的王轻舟还不是厂长,跟宋廖莎的爸爸宋技术员俩人配合双打乒乓球,打的整个机械厂家属院无敌手。 最后实在英雄无敌寂寞,干脆俩人就互相玩起了搏斗,杀的天昏地暗。 小时候陈露阳跟着宋廖莎一起玩,经常能看见王厂长。 只是可惜,后来王轻舟提拔成了厂长, 宋技术员的老婆也回了苏联,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操持家务带孩子,乒乓事业也就搁置了。 过了这么多年再次看见王轻舟, 瞅着他头顶那仅剩的可怜几根头发,陈露阳感慨道: “咱厂长这些年没少老啊,咋头发都快没了?” “露阳你在这歇着,我去迎迎咱厂长去!” 朱星火瞧见是王轻舟,瞬间来了精神头,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虽然他在松亭饭店当了服务员,但毕竟是临时编制。 如果不能转正,以后还是要回厂里工作的。 眼下这么难得的在厂长面前露脸的机会,他肯定不能错过! “这孙子,刚刚还说一步都走不动,瞧见厂长比兔子窜的都快。” 陈露阳将朱星火的心思都看的明白,自然不会去跟兄弟抢这种表现的机会。 饭店外 王轻舟和董江潮刚将自行车停好,朱星火就阔步热情的迎过去: “王厂长好,董厂长好,我是朱星火……” 还没等朱星火自我介绍完,王轻舟就指着会场门口,问道: “江潮,你看那小伙子像不像小宋家大毛?” 董江潮顺着王轻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登时乐了。 “可不就是大毛吗!这小子怎么跑这来了!” “大毛!” 王厂长和董副厂长喊了一嗓子,直接略过身边的朱星火,向着宋廖莎走过去。 朱星火僵硬的站在原地。 他慢慢回头,看见宋廖莎一脸懵逼的站起身:“王叔,董叔?你们咋来了?” 王轻舟瞧见真是宋廖莎,高兴道: “我俩还能来干什么,当然是开会了!你怎么也在这?” “我在这当临时服务员,干接待。” “好啊!前几天我还问你爸你高考咋样,结果你倒好,来松亭饭店了!二毛和娜塔咋样了?好久没瞅见娜塔了。” “我弟和我妹在家学习呢,我现在盯着他们俩学习,让他俩好好准备考试。” 王厂长一听这话,顿时无比安慰的开心道: “咱们大毛长大了,有哥哥样了,这孩子说懂事就懂事!!!” “我当年跟你爸打球的时候,你才这么高,现在一晃时间多块,你都工作了……” “……” 朱星火站在原地,看着三个人唠的有说有笑,表情看不出悲喜。 沉默了几秒钟, 朱星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次回到了饭店门口。 可陈露阳却隐隐感觉,这哥们儿身上的某一根弦,似乎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