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墨的卧室灯开得柔和,将两人相对的面庞都隐去了棱角。 目光缓缓流淌在彼此身上。 说完以后,慕与潇停下来重新思考,迟钝地开始不确定。 “……我能没收吗?” 她跟柳墨说的相处之道,她站在柳墨健康角度上的考虑,以及这句“没收”,都是因为她觉得她是柳墨的女朋友。 不是若即若离的普通朋友,只要尊重彼此,但最好不干涉。 两个人想要一起走得更远,光是尊重不够,完全不干涉也不合理,不能稀里糊涂,需要制定一些小规则 规则不可以严苛。 但是,她纸上谈兵,毕竟没做过别人的女朋友。 她不清楚,只是小学就认识,暗恋时间够久,做过几顿饭,买了一束花而已,能不能没收别人的东西。 “不能就还你。” 她真诚地说,“反正你说不会吸了。” 然后柳墨就笑了,笑声特别清亮高兴,花枝乱颤。 慕与潇在她的笑声里,确定这包烟是能没收的。 半包烟没什么要紧,她现在挺讨柳墨喜欢的。 这种莫名其妙被喜欢的感受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这不是在写一篇与她无关的稿子,她没办法遣词造句。 爱情之所以是一份不可多得的礼物,是因为遇到以后,多么平凡、单调、含蓄的人,也会无缘无故地得到另一个人的偏爱。 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任何事情,或大或小,总有人看见,捡起来,奉为珍宝。 “能啊。” “没收烟盒算什么,有本事没收我。” 柳墨跨坐在她腿上。 - 柳墨独自喝着咖啡。 慕与潇于做完午餐,吃过后离开她独居了四年的家。 满打满算,她们在这边待了一整天,没做正事,用完了一盒指套,今早连饭都没吃。 本来还剩一个,孤零零的,放在床头柜上。 慕与潇拉开抽屉,放进去,说下次来再用。 柳墨当时回着工作消息,随口说等不到那时候,今晚有兴致就先用了。 独立女性,凡事多靠自己。 这句话不知触发了慕与潇的哪个发作点,在已经宣告结束,两人都筋疲力尽的情况下,又狠又快地续了一次。 柳墨在家里转了一圈,停在电视机前的芍药瓶。 鲜花不难得,好的坏的她都见过许多,是不缺的。 支持、喜欢她的人常赠她。 但没有一束像这束,仿佛有魔力,将她困在花前。 她想起昨天晚上,慕与潇蹲在地上,不算娴熟地拿着剪刀,耐心处理它们的样子。 柳墨没有上去打扰她给自己准备礼物,坐在一旁,暗暗地想从前的奢念具象化了。 她一次跟慕与潇坐下聊天,是在饭局上 ,那时候两个人不熟,只是知道彼此的身份跟名字的音。 开头她们聊了什么事,柳墨已经忘了,只记得说完她还不想冷场,于是问:“你的名字,雨潇,下雨的雨吗?” 慕与潇一脸稚嫩地摇头,在桌子上写了一遍,“是这个与,我妈说,我爸本来想用下雨的雨。但是笔画数太多了,不好写,也不好看。” 柳墨本来就是随口问问,“哦,那就不是我想的那个意境了。” 当时慕与潇还在上小学,她大概不清楚“雨潇”有什么意境,似懂非懂。 她问柳墨:“你的名字有意境是不是?” 柳墨敷衍说:“我不知道。” “听上去像成绩很好的那种学生。” 慕与潇单纯地说。 小学生慕与潇跟现在一样,内敛安静,不会蹦蹦跳跳,叽叽喳喳,但是不社恐,愿意跟人说话。 如果那时她妈妈还在,柳墨一定会跟慕与潇解释她的名字。 她爸姓柳,她又生在春初。妈妈喜欢书法,怀孕的时候就说无论男孩女孩,都叫柳墨。 柳色跟墨色是对比色,有明有晦,又浅有深。 她妈妈说这个名字美。 但是那个时候,在新的家庭里面,柳墨虽然极力扮演乖巧,压制内心的抗拒和厌恶,但对着一个比她还小三岁的小学生,她没兴趣多讲。 几年之后,有一天她突然就看出来了,慕与潇十分有兴趣跟她多讲。 她起初不以为意,不算亲戚的亲戚家的小孩,虽然看着还算顺眼,但是有个招人烦的妈妈。 慕与潇妈张萍跟她继母关系不好,姐妹俩闹起来很没品,常明里暗里地带上自己。 所以柳墨对着慕与潇,基本没什么好脸色,偶尔说话,也是一句冷言一句找补。 虽然算不上欺负,但她就是没诚心跟慕与潇相处过。 慕与潇性格和缓,一点不像她妈妈,几乎没有脾气,也不会去贬损人。 柳墨偶尔说话难听,她也不介意,偶尔见面,还很愿意为她跑前跑后。 柳墨看出来这是个傻子,也只能克制着,不把对她妈妈、对张萍张俪和大多数人的不满,发泄到她身上。 更简单的方式就是离慕与潇远一点,少理她,少看她。 好在慕与潇不算粘人,除非真有必要,不会特意打扰。 但是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只要柳墨出现后就挪不开目光了。 慕与潇偶尔会对她说:“我妈刚才不应该那样说你,不是你的错,我帮她说对不起。” 柳墨当然没好气,“对不起没有用,你觉得她做得不对不要跟我说,应该去跟她说。” 慕与潇深以为然,点头了,但是跟她说:“我不敢。” “我妈说不定连我一起骂。” 她坦诚得柳墨没了脾气,嘲笑了一声。 看似深明大义,其实还是个怕妈妈骂的小 孩。 慕与潇又说:“我长大一点就敢了。” “我会让她不要扯上你。” 柳墨想翻白眼。 心想废话真够多,?空??桹????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等她长大,自己说不定早被语言暴力压死了。 现在柳墨只觉可爱。 慕与潇一直都是有什么会说什么的人。 所以在她说出那句“我可以追你吗”的时候,柳墨就知道她是发自肺腑问的。 慕与潇可能不知道,她并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不好说话不是说不肯答应跟她在一起,她们俩过了十几岁时拉扯的年纪,能下定决心接受彼此的爱就不容易了。 她的不好说话,是她的执拗已经远胜当年。 如果她们没有确定关系,她还能做到保持距离,可是现在,是慕与潇亲口说是她的了。 她的东西一件也放不掉,她不是佛系的性格,但凡到她手里的,属于她的,功名利禄,每一样都是竭力所得,她不接受失去。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如何,慕与潇没有后悔的权利了。 她会不惜代价地留人。 她经历过慕与潇的撤离,但那个时候是她推波助澜,她还能忍耐。 让慕与潇在家庭跟柳墨之间选择她,她比谁都清楚难度,她不想被主动放弃,被遮掩,成为慕与潇的烦心事。 她宁愿就这么结束,睡一次然后各奔东西。 从此她跟绍城再无会面。 但她还是后悔了,在她得到绝大多数想要的东西之后,她却发现她想要的人一个也不在。 母亲,嘉云,慕与潇。 她心里属于慕与潇的那一块空缺,是没办法靠自己填补的。 那些人都不在,空得久了,发疼,疼得她觉得所属的一切也就那么回事。 她需要有人陪着她,见证她的风华,共享她的荣光。 慕与潇是她想要又唯一可以争取的人了。 昨晚听到慕与潇说看到她的烟盒,她内心立即泛起慌乱。 不是因为她有骗过慕与潇,事实上她很愿意执行承诺。 她只是担心,如果她的解释不能消除慕与潇的顾虑,哪怕只有一丁点,该怎么办。 她不想在一起第一天,就有琐事干扰她们的感情,如果失去慕与潇的信任,她会忍不住发疯。 好在她的潇潇还是很爱她。 她近乎狂热地看着一瓶芍药,花朵盛放时,她爱;等枯萎了,她也不丢,会封存,永远留着。 工作室的小助理在下午三点来接她,艺术馆下午有一个小型活动,邀请了一批博主参加。现场会录制视频,且有粉丝到场。 艺术馆从外看通体白色,临水而建,水中展馆的倒影像一个不规则的挂坠。 因有一个展厅是书画专场,所以请了柳墨在内的三位书法博主来。 柳墨到时,费娴已经在了。 费娴远远就 看见了春光明媚的书法家,鵏?n??犂??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在人群中低调又抢眼。 纱衣古裙,木簪玉镯,端的是气质儒雅,仪态万千。 费娴想到她的朋友圈,在各大平台激起的浪花,满目探究,“不会吧?” “是你想的那样。” 柳墨温柔地含笑颔首。 “太突然了吧!” “情到浓时,顺心而为。” 她轻轻抚鬓,一言一行皆古韵十足,慢吞吞睨向费娴:“有何不可?” “少来,你提的?” 柳墨嗔怪地看她眼,小声聊起来,“我哪有那么不矜持,她如果没有那个意思,我还求着她跟我谈吗?” 其实是可以的,慕与潇对她最心软了,但那是杀手锏,没用上。 费娴心里好过了一些:“她提的,什么个契机,她就敢提了呢?” “契机就是她发现她离不开我了。” 柳墨得意,又莫名其妙地看了费娴一眼:“如果她还不提,我才好奇呢。” “是是是,你魅力最大。” 费娴服了。 “你没有那么反对了?” “我有病?我又不暗恋你,你跟谁谈,我反对哪门子啊。” 费娴最终给出解释:“慕与潇别的不谈,人还行吧。” “是很行。” 柳墨自卖自夸。 “反正就她能降得住你了。” 费娴之前就琢磨,若只看条件,慕与潇绝无优势。这样的人还把柳墨迷得死去活来了,作为朋友她怎么受得了? 但是,她为什么要受不了?她的骄傲干嘛放在柳墨身上。 她反省。 非得找个实力更强的,找个柳墨没那么爱的人,被柳墨玩弄于股掌之上,她才满意吗? 还是别祸害其他人了。 一家人互相包容包容得了。 对着镜头,柳墨落落大方,温柔一笑,双目炯然。 待镜头挪开,她表情微变,压低声音对费娴道:“是,她很会降我。” 谁问你了! 费娴往旁边走开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