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野有些发懵。 这种时候,他在江见寒的房间之内,与师尊一道回忆往昔旧事,正是氛围正好时,师尊竟然要揪他出去练剑? 秦正野怔愣着全然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回应,他承认自己最近是有些懈怠,可修炼之事,至少在他的观念里,他练剑已不知多少年岁,许多事情早刻到了骨子里,就是他不专门长时间练习,也不可能做错亦或忘记。 他近来实在太忙,抽不出太多时间在练剑一事上,可今日看江见寒盯着他看的模样,秦正野总觉得……他若是不真乖乖听话去练剑,此事大约便过不去了。 他只能起身,在心中哀叹千遍自己究竟为何会对江见寒这种人动心,道:“我知道了。” 江见寒一点不觉有异,他目不移转,始终停留在秦正野身上:“快去。” 秦正野却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床榻角落那张桌子下,那儿像是放着个软垫,在这个全无装饰用具简便、什么东西看起来都不舒适的房间之中,出现这么个看起来软绵绵的垫子,实在显得很是古怪。 这东西看起来又像是一直都摆在这儿的,外头的绒面已略显得有些古旧了,应当已用了有些时候,秦正野有些好奇,不由便多问了一句:“师尊,那是什么?” 江见寒随秦正野一道朝那桌子下看去,他大约已忘记了那地方究竟放了些什么东西,目光移至那处,瞥见其上之物时,他还稍稍怔了会儿神,飞快便转开了目光,道:“没什么,你该去练剑了。” 可他这掩饰态度,他人一见便知道有问题,秦正野微微挑眉站定,再问:“那个垫子——” 江见寒:“不是什么重要之物。” 秦正野:“可您说过,你我之间,最需要坦诚。” 江见寒:“……” 秦正野试探着问:“您该不会还有事瞒着我吧?” 江见寒:“……” 片刻沉默之后,江见寒还是轻声开了口。 “我幼时……”江见寒停顿片刻,大约是要将心中隐藏许久之事暴露在他人面前,他有些说不出紧张,“那时曾养过一只小犬。” 秦正野从未在江见寒口中听说过与之相关的事情,他实在很难将江见寒与养小犬之事联系在一块,他压不下心中惊讶,下意识便追问:“小犬?” 江见寒:“……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秦正野:“那……后来呢?” 江见寒似乎有些不愿提及此事,秦正野主动追问之后,他方蹙了眉回答,道:“凡尘之物,还能如何。” 秦正野:“……” 哪怕江见寒并未直接提及那小犬的结局,可这几字言语,却好像解了秦正野许久以来心中的惑。 这句话,他曾听江见寒提过很多次。 江见寒对一切凡尘之物似乎均是如此,他不喜欢任何转瞬便要消逝之物,秦正野总不明白江见寒究竟为何会有这种念头,可现今看来,这想法 ,总不会是从江见寒口中所说的小犬之上来的吧? 他不由再看向他面前的江见寒,江见寒这份局促模样,已因此事而显得有十分可爱,秦正野清清嗓子,见江见寒冷着脸看他,猜想师尊大约是不想继续这当下这话题了,他方弯起眉眼一笑,道:“我去练剑。” 江见寒小声道:“……早就该去了。” 秦正野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他快步朝外走去,江见寒跟着他出了屋子,二人到了外头院中,江见寒坐在廊下,酥糖跳上江见寒膝上趴好,秦正野方问:“师尊想要看我练什么?” “我想要看你?”江见寒蹙眉纠正秦正野的话语,“你练剑怎么如此懈怠,此事是我想看你练的吗?” 秦正野清清嗓子:“此事同师尊无关,是我主动想要练剑的。” 江见寒可一点也不放心,他见秦正野还眼巴巴看着他,皱紧了眉头道:“先将入门剑式演练一遍。” 他说这话,多少还是带了些抽查秦正野功课的意味。 他想自己入魔域五年,出来后秦正野便已有了如今的修为,可秦正野实力究竟如何,他还不清楚,回来后他便一直因这界隙之事奔波忙碌,完全不曾顾过徒弟的功课,他心中本对秦正野有不少愧意,而今这愧疚之念越发深重,今日正好能够在此事上弥补一二,尽到他师尊的职责。 秦正野叹了口气,还是提剑摆出入门秘籍之上的样式,耐心将这对他而言极尽基础之事一一演练下去。 可说实话,秦正野有些走神。 他也不想要如此,可入门剑势对他来说几乎如同计算一二相加那么简单,他实在定不心,脑中还想着方才那小犬与软垫——今日他在蓬洲,与师尊有关之事,他终于有了能够询问之人,江流观待人疏离,他或许难以从江流观那儿问道什么,相澈却不同,相澈应当很愿意与秦正野谈一谈他的“宝贝徒弟”。 “不对。”江见寒忽而开口,打断了秦正野的思绪,“这一式有问题。” 他这语调实在颇为严厉,令将秦正野也唬得一怔,猛地收回思绪,转眸看向江见寒。 “如此基础之事……”江见寒皱起眉,“你方才便已错了两三回了。” 秦正野:“我……” 他错了? 不对,他刚刚演到哪一式了? 江见寒已起了身,走到他身边,极自然握住秦正野的手,引秦正野摆出他心中所想的正确姿势,一面道:“如此简单,何处有难点?” 秦正野:“……” 秦正野没有打话。 江见寒又道:“不止是手,我看你这站姿也不对。” 秦正野:“……” 江见寒松了手,退后半步,仔细打量了秦正野当下这姿势片刻,而后再伸了手,抵着秦正野的手肘,将秦正野的手往上托了托,道:“伸直。” 秦正野:“……” 莫说将手伸直,秦正野整个人都几乎僵着了,他维持这当下这姿势,根 本不敢动弹半分,江见寒托着他的手,与他贴得极近,呼吸好像都在他颈后,以至秦正野心跳急促,又怕江见寒有所察觉,竭力想要将自己急促的心跳压下来,可耳尖却已染得红了。 此事可不受秦正野控制,他连掩饰都做不到,江见寒一抬眸便看着了,可江见寒还不知此事因何而起,他仍在仔细看这秦正野的动作,目光几次从秦正野那泛红的耳尖上扫过,总算觉出几分不对。 他又一次看着了秦正野耳后的那点痣,来回数次,目光却始终不得从那处移开,这东西,分明就是在引他目光落在此处,以至他与秦正野说话之时,都有些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江见寒:“你连这种基础功都不扎实——” 秦正野这才回神些许,这种时候,他自然硬着头皮都要嘴硬,低声喃喃道:“您不在我身边,我又无其余师承,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江见寒一顿,竟真就这般沉默了下来。 秦正野道:“我方才有些走神,我可以再试上一回——” 江见寒:“……往后我会教你。” 秦正野:“……” 江见寒又道:“先前数年不在你身边,的确是我失职。” 他这话语极为内疚,秦正野这才发觉自己或许是说错了话,江见寒一直因这几年不在他身边而心有愧意,他若再这般胡编下去,难说江见寒心中愧疚还要再多几分,秦正野便稍稍一停,清了清嗓子,道:“那师尊可要说到做到。” 江见寒:“我当然会做到。” 秦正野:“师尊您——” 江见寒忽而松开手,像是已将秦正野的姿势调整满意了一般,秦正野心中不免略有一分失落,他是很想与江见寒多亲近几分的,可惜师尊这脑子开不了窍,他便也只能借着这种机会,才能够稍稍贴近师尊—— 江见寒将手按在他的肋下,再往下一带,滑至他的腰上,似是还稍稍捏了捏,才微微蹙眉,道:“这一处倒还行。” 秦正野:“……” 秦正野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好容易缓和些许的心跳,一瞬又急促了起来,本就已觉得耳尖发烫了,而今更是面红耳赤,连说话都要支吾,极为紧张道:“师……师尊……你……” 江见寒未觉有异,只是问:“你灵剑蕴养得如何了?” 秦正野:“我……” 不是,江见寒用手捏他腰,他怎么可能还能分心去想这种事啊?! 江见寒蹙眉:“怎么了吗?” 秦正野:“我我我我学会了……” 江见寒:“我没问你学没学会,我在问你的灵剑。” 秦正野:“……” 江见寒:“怎么脸这么红?” 秦正野:“……我没事。” 江见寒蹙眉:“没事就好。” 他绕到秦正野身前,极自然又自秦正野肩上往下抚下去,好检查秦正野的动作是否正确,秦正野僵在原地,已连脸都红透了,江见寒好像还觉得不对,这动作他重复了两遍,抬眸见秦正野神色不对,江见寒稍稍一怔,下意识抬起手,在他方才停顿过的腰上再捏了捏。 秦正野:“……” 江见寒:“?” 秦正野:“师尊……我……” 江见寒:“你怎么了?” 秦正野:“天天气热吧……” 江见寒皱起眉:“都已如今这境界了,怎么还会受天气冷热影响。” 秦正野:“我没事……” 江见寒蹙眉想了片刻,忽地笃定了一事结果,那眉心拧得更紧了,匆匆道:“不会受了体内魔气影响吧?” 秦正野:“呃……” 江见寒立马收了姿势,握住秦正野的手。 “你过来。”江见寒说,“让我好好检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