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见寒与秦正野一拍即合,都觉得这是个绝佳的好计划。 若在海上与龙尊交战,江见寒只怕要吃亏,可秦正野总能想出千奇百怪的主意来协助他,再加上相澈一道,或许还真能生擒住龙尊。 江见寒觉得相澈一定会很喜欢这主意,他挑起车上的纱帘,往下扫了一眼,他们已快要抵达蓬洲之上的浮岛,那处的仙府是岛主居所,也是江府所在之地,只需落地,他便该将相澈唤过来,与他谈一谈这个令人激动的新计划。 江流观仍极不赞同此事,他们如今与龙族的关系已经足够糟糕了,若江见寒还要去捉龙尊,接下来难说蓬洲与龙族之间的关系还会恶化到何种地步。 当年之事,他亲眼目睹,那是其他龙族瞒着龙尊所为,如果当年龙尊未曾沉眠,它是绝不会放任此事发生的,江见寒今日这办法,必将令龙族与蓬洲之中的最后一分可能都断绝。 从此之后,他们若还想挽回此事,只怕是要比登天还难了。 自登上这车辇之后,秦正野除开应和江见寒,便一直不曾说话,可他听江流观解释劝说,却越发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待江流观无奈停下话语后,秦正野不由询问:“流观岛主。” 江流观客气微微侧身转向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秦正野问:“当年之事,仅有龙尊不曾知晓?” 江流观:“这是何意?” 秦正野便说得清楚了一些,道:“其余龙族瞒着龙尊,全都参与其中,龙族之内,只有龙尊不知晓此事?” 江流观:“……我怕是难以断言。” 他能够可窥天机,能够掐算,所见的不过是一事的大致走向,其中细节如何,要算起来反而极为麻烦。 江流观当年与相澈一道去过龙墟,见过龙尊清醒时对龙族所行之事的怒意,再加上一些卜算时的模糊卦象,方才从中探出龙尊对此事的态度,可龙族之内具体如何,究竟有多少龙支持此事,有多少龙族参与其中,他倒是全然不知,若要去算,怕是今月都不一定能得出结果。 “既然您不知此事,那您今日如此说……”秦正野停下话语,他记得江见寒对江流观很是尊敬,便未将话语说得太过直白,而是道,“您心中有蓬洲,您心中尚要考虑蓬洲。” 江流观是蓬洲岛主,偌大一个蓬洲,其上所有居民海族,皆系于他,他忧心之事极广,与龙族的关系便在其中,他会在江见寒遇到危险时不惜请求外人相助,可在江见寒与龙族的冲突之上,他却更希望江见寒能够忘却过往,只要当年犯下事端的那些龙族能够受到惩罚,蓬洲本是该与龙族恢复过往千年时的融洽关系的。 可秦正野与江流观不同。 他没有那么大的责任在身,没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考虑,在龙族之事上,他所在意的,只会有江见寒。 那些龙族所犯之恶,在他眼中绝不可被原谅,江流观说龙尊辨明是非,当年便已惩罚过那些犯事的龙族了,可在秦正野看来,此 事倒还有待商榷——而今龙族数量稀少,几已经濒临灭绝,那位龙尊再如何公正,它真的可能会为了与蓬洲和睦,便去惩罚自己为数不的族人吗? 他不想考虑此事,与他无关之人,他本都没有必要在乎。 江流观又静默片刻,只能轻声叹气,说:“我本也不想如此多虑——” 江见寒忽而道:“再考虑一日吧。” 他强行打断了江流观与秦正野的交谈,显是不希望他如今关系最为亲近的两个人为了这种事争执,反正他们今日才抵蓬洲,总要稍事休息,略作调整才能离开,在此之前,他可以先与相澈探讨商量,决定接下来应当如何才是,当然,与相澈商量此事如何解决……至少江见寒觉得,大约到最后,还是只会有诱龙尊上钩这一个处理办法。 江流观无奈点头,此事暂过,江见寒却忽而抬手,放在嘴边,极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我……与您提到过。”江见寒那语调略有些别扭,目光仓促朝秦正野瞥了几眼,道,“这是我唯一的弟子。” 江流观不明白江见寒为何又要强调一遍这件事,可他听得出江见寒的语调不对,像是不得不吐露心中情感,却又不知如何出口,才有这般支吾,而看他这幅模样,此事应该与秦正野有关,江见寒不得不让秦正野在场,却并不习惯让表露自己对秦正野的担忧关切。 江见寒道:“有些事,还要请兄长您帮忙。” 他实在不知应该从何说起,只好握住了秦正野的手,解开了秦正野手上的手套,在这过程之中,他连抬眸看秦正野一眼都不没有,只是飞快与江流观说:“他的手。” 江流观目不能视,便也朝着江见寒所引导的方向伸出手,轻轻触了触秦正野的手背。 一缕魔气萦绕上江流观的指尖,这气息并不曾同避开江见寒一般去避江流观,江流观极为清晰感觉到秦正野手上气息之中的恶意,他不由一怔,再仔细去探,觉得这气息他似乎在何处见过,思忖许久,问:“……魔尊?” 江见寒:“是,怕是有些麻烦。” 江流观:“可他当年应该……” 江见寒:“我想是师尊失手了。” “若相澈一人失手,或许还有可能。”江流观低声说道,“可当年还有龙尊……依你所言,父亲也有一息尚存——” 江见寒不动声色地微微挑了挑眉。 “总不可能相澈与龙尊二人都不曾察觉,还接连失手两次,这两人都侥幸留存了一命吧?”江流观再思忖片刻,道,“待会儿我将相澈留下来,再细谈此事。” 江见寒:“……是。” 可若事事都要与相澈探讨,那江见寒觉得,自己该与江流观说的话,当然已全都说完了。 他脑子里好像压根就没有叙旧的念头,哪怕与兄长已有这么多年未见,他也想不起多问一句江流观的近况,更不知说说自己这些年究竟过得怎么样,他沉默将目光定在虚空一点,默声不言,过了许久,还是江流观先叹气,道: “将你的手给我。” 江见寒不明白江流观的意思,下意识道:“我未受魔气影响——” 江流观已触及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握至掌心,轻轻触摸,低语:“看来未显消瘦。” 江见寒一怔:“我结丹之后,身形躯壳,早已不会改变。” 江流观只是弯唇:“像块木头,也未改变。” 江见寒:“我……什么?” 秦正野到了此刻,才忍不住跟着笑了一声,当然,他很快就压下了这笑意,以免让师尊觉得难堪,江见寒不解看着二人,见江流观唇边似乎也带了些笑意,他更觉不解,直白问:“你们在笑什么?” 江流观又问:“你这徒弟是何时收的?” 江见寒:“……他没与你说过?” 江流观:“我只知溯回阵之事,具体如何,怕是并不清楚。” 可这话让江见寒来说,还是当着秦正野的面说,他显然是有些开不了口了。 “他自己拜入门中。”江见寒干巴巴说道,“师兄代我挑选,最后便选中了。” 江流观:“只是如此?” 江见寒:“当然只是如此。” 秦正野又低低笑了一声,也并未解释自己究竟在笑些什么,这倒是令江见寒更觉不安,只得仓促移开目光,道:“没什么特殊,不值得多说。” 好在此时他觉察这车辇往下一降,他们似乎已要到了,江见寒这才松了口气,恨不得立即离开车辇,再将相澈揪过来。 他们有要事商讨,其中部分还不能为外人所知,这事秦正野擅长应对,他寻了个方法挑起燕白山对那拉车异兽的兴趣,燕白山便兴奋留在了异兽身侧,仔细琢磨研究,金玄衍当然要陪着他,秦正野再请相澈与他们同行,直至到了府邸之内,另寻了僻静之处,江见寒方直入正题,道:“师尊,有事。” 大约是因为此事是江流观唤他过来的,相澈这会儿看起来倒是很靠谱,问:“怎么了?何事要寻我?” 江见寒直白道:“抓龙尊。” 相澈登时便来了精神。 江流观无奈道:“……见寒。” 江见寒勉为其难改口,道:“有事,诱他出来后,先与它谈一谈。” 相澈啧舌:“与它有什么好谈的。” 江见寒压低声音:“谈不拢再揍他也不迟。” 相澈也同他一样压低声音:“谈不拢的,那老长虫脑子一向不好,还是直接下手揍吧。” 江流观又极其无奈叹了气:“相澈……” 相澈立即改口:“谈谈谈,可它若是先动手,我反击总没问题了吧?” 江见寒虽还对相澈有气,可还是唤了一句师尊,道:“师尊,若要诱他出来,可有什么办法?” 相澈:“不用办法。” 江见寒不解:“何意?” 相澈:“我登船出海走一圈,那臭泥鳅闻着我的味就来了。” 江见寒:“……” 相澈又叹口气:“前几日骂得有些过分。” 江见寒:“……你也知道。“ 相澈笑一笑:”我看走一圈都不必,只需离开蓬洲海域,它自己应当便会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