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钉子,西元调整了一下紊乱的气息,这才慢慢掀开了箱盖…… 向箱中望去,西元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声音低沉慢涌:“好久不见,唐先生。” 没有人回应。 躺在箱子里的唐琛也没有睡,努力睁大眼睛瞪着西元,不能动,也不能言。 本来就不胖,又掉了十几斤,原本丰神俊朗的脸双颊有些凹陷,衬得黑漆的两眼更加大而分明,浓密的睫羽不时地微微抖动,眸光依然深邃如渊。 彼此对望了片刻,明显的感觉到他在生气,西元却有些无动于衷,拿起一只水壶凑到他的唇边,细腻的唇因为很久没有喝水,干燥破皮,俯身时,西元闻到了一股难言的气味。 提灯缓缓地向下照去,唐琛的身下铺着一层薄薄的军被,因为货箱空间有限,只能蜷着腿,两腿间和被子上有些湿漉。 西元将灯放在一旁,在他臀下摸索了一番,摸出一个透明的袋子,里边盛满了淡黄的液体。 西元也不嫌,直接拿起袋子,将里边的液体倒进水壶,用布擦净袋子,重新放回他身侧,净过手,弯腰将人抱起,很轻,整个人抱在怀里,只觉得软绵绵的。 找了条新棉被铺在箱底,又为他换上一身干净的军服,拆开货箱一头的挡板,抱着人重新放回箱子里,唐琛的两腿终于可以伸直了,做完这一切,西元又出了一身汗。 唐琛一直瞪着他,目不转睛的,似乎余气未消,西元一边喝着水,一边掰着手里的压缩饼干,漫不经心地开了腔:“没办法,你生气也没有用,白天要是让水手听见这里边有动静,就会很麻烦,张庭威花了不少钱打通关系才把我们弄上船的,一旦被发现,人家认钱不认人的,不会站出来帮我们,还得防着上边知道有人在船上做了手脚,搞不好会把我们俩丢进海里喂鲨鱼。” 掰了块饼干送到唐琛嘴边,唐琛紧紧抿着唇,又将水壶凑过去,唐琛还是不配合,目光直刺集中箱的顶板。 西元沉声命道:“张嘴。” 唐琛索性闭上了眼睛。 西元起身,扒开他的嘴,将水灌进去,唐琛喝了个满贯,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衣襟又湿了。 一抹熟悉的凶狠从眼中划过,亮得刺眼。 西元哼了一声,坐回箱子旁,又用军刀划开一个罐头:“干什么,又想打我啊?张爷爷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静养修身,不易动怒动气,否则对你的病没好处。” 舀了一勺青豆,送过去,唐琛唯一能做的就是瞪眼抿唇,西元不为所动,举着勺子等在他的唇边。 不知过去了多久,唐琛终于张开嘴,西元将青豆喂进去:“这就对了,今后你我的日子还长着呢,改改你的坏脾气,也许日子还能好过点。” 噗,几颗青豆喷出来,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反抗。 西元抹了把脸上的湿润,放下罐头,漫不经心地捏起掉落的豆子,一粒一粒又塞回他的嘴里:“这世上还有很多人没饭吃,唐先生要懂得爱惜粮食。” 唐琛缓缓地嚼着嘴里的豆子,眯了眯眼,喜怒难辨。 西元点了点头:“很好,至少你的眼睛没瞎,还很会说话,也能看见我,不过,我劝你也歇会眼睛,或者看看别处,因为我的脾气也很不好,不喜欢被人这么一直瞪着。” 可是唐琛还是执拗地瞪着西元,正如西元所说,这是他现在唯一会说话的地方了。 西元将勺子重重戳进罐头,转手撕下一块布条,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蒙了个严严实实。 打在背上的子弹,没有夺走唐琛的性命,却伤了他的某些神经,令他失去了行动和说话的自由,当西警还在路上磨磨蹭蹭的时候,张庭威和西元已经将唐琛拉走了,军方负责人赶到停尸房,见到是一具脸被打烂的尸体,只能通过某些东方人的体征和穿戴,验明正身,这个应该就是唐琛,并且,死透了,可以跟上峰有个交代了。 代替唐琛的尸体是张庭威事先预备好的一个形似唐琛因病而死的东方人,西元从来不知道看似简单明了的张庭威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果然,杰克上校训练出来的人都不可小觑。 张庭威却说,直觉上告诉我,如果我真的打死了唐琛,你这个大舅子有可能会恨我一辈子,与其让你恨我,不如让你感激我一辈子。 “你就不怕晓棠知道了会恨你?” “那就不让她知道好了。” 西元再度沉默了。 当唐琛把他搂在怀中,挡住屋顶飞来的子弹时,西元的心刹那间也空了,他们将他偷偷转移到张庭威事先准备好的一栋房子,张爷爷和另一名西人医生早已等候在那里。 西元有时候总在想,这也许就是唐琛的宿命,几死几生,西人和东方人都要他死,然而他的命也是被西医和中医一同救回来的,只是…死不了,也活不好。 张爷爷举家南迁之前,一直在帮唐琛调理身体,开了很多方子,但是希望渺茫,西医干脆说,很难恢复到从前,将来如何,不好定论,还要看他自身的意志和长期不懈的努力…… 张爷爷最后一次来的时候,和唐琛在一起密谈了很久,至于谈了什么,张爷爷没有说,只是嘱咐西元,你若想带走他就尽管带吧,他现在就是个废人,只有靠你才能活下去了。 西元的两眼很茫然,心依然是空的,爱也好恨也罢,全都不见了,他不知道该装进去什么才能重新将它填满。 海上的风浪终于平息,隔着集装箱的铁皮,能听到海鸥啾啾的鸣叫,西元想象着外面的世界一定是天空如洗,海水湛蓝,货轮已经航行了两天两夜,压缩饼干吃完了,水也喝的所剩无几,还剩一盒鱼罐头,是留给唐琛的,再有两个小时,他们就要踏上枫叶国了。 蒙在眼上的布条解开了,浓黑的睫毛剧烈地抖了抖,唐琛重新看到了西元。 西元的声音平静如海:“唐琛,很高兴你我都苟活于世,一同品尝生不如死。” 第119章妖娆的月 吱呀一声,粗糙的木门被一只大手推开,暗沉沉的小屋亮堂起来。 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口,逆着光,整个人仿佛是从光束里降临到人间的,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习惯性地去看床上的那个人。 床上的人也总是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眯起眼,去看奔波一天晚归的人,将落未落的暖阳在西元的身上,像涂了层金粉,尤其是在这个季节,秋高气爽,阳光近乎透明,在他半开的前襟上,蓬勃的肌肉闪着汗水,拉出丝丝缕缕的蜜糖色,泛着记忆中的甜蜜气息。冬天的时候,西元的肩头会落满了雪花,清新可人。 劳碌了一天的人,归巢了,躺在床上的人,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 西元将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