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面前,夫人就别装了,陛下虽然把儋州卓氏召回了京,却一点也没有要扶持的意思,这不是因为卓容卿拦着是因为什么?她才不想仗着陛下的宠爱为你们图圣恩,她要贤名的。” 王氏皱着眉,却把她说的话都听了进去,萧芷茹笑了笑,漫不经意地说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她是什么样的人,夫人应该清楚吧,别说是夫人的侄女,就连宫里那个不清不楚的皇后义妹……” 说到这,萧芷茹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掩嘴低笑。 “那个戴面具的?”王氏似乎抓到了重点,“她怎么了?” “她啊,能在宫里住那么长时间,夫人以为是什么呢?”萧芷茹神秘莫测地看着她,王氏豁然睁大了眼,却不敢说出心中所想。 “夫人定然是想到了,那丫头深得陛下喜爱,然而却无名无份,就是因为皇后不愿,女人善妒到这个份上,唯她莫属了。” 王氏眯起眼睛:“竟然是这样……我都不知……” “还有更稀奇的呢。”萧芷茹冲她招了招手,王氏虽然不喜她,可终究心中好奇,附耳凑了上去,听她说完,眼睛立时便瞪圆了,不敢置信:“竟有这样的事!” “是啊,所以陛下才没有轻易封她为妃,她自己也委屈着呢,卓容卿便是拿着这件事巩固自己的后位,一旦那丫头重见天日,她哪里还能得陛下此等爱重?” 王氏听闻这样的秘辛,心中激荡不已,慢慢平复下心情,她冷道:“这又关我什么事?” 萧芷茹笑笑:“你夫君如今在太傅跟前做事,太傅跟那丫头的关系,还用我说吗?现在是两人都没相认,倘若有个机会让太傅大人知道那是他外孙女,他怎么能看着自己外孙女受委屈而不闻不问!若你能找个机会,再找几个人作证,将那丫头的身世公之于众,皇后就算再想藏着掖着也于事无补了,到时候,楚家,陛下,还有未来的娘娘,只有感谢你的份,你们又何必在皇后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她说话极快,王氏思绪都跟不上,听她说完,只觉得脑中浑浑噩噩的,萧芷茹却不等她想清楚,突然在这时起身了,她戴上帷帽,歉然道:“我出来不能太久,今日就言尽于此了,夫人信与不信,全看你自己。” 她说完,不做停留,转身推门而去,果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一遭,是明里来的惑乱军心,但王氏偏偏还听得心惊肉跳,她瘫坐在椅子上,两手紧紧握在一起,怔怔地看着前方,嘴上不停地念叨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有关楚氏当初为什么要帮助容卿和卓家,我文里有非常非常隐晦的提到过。 不过没人做过猜测,哈哈哈 我只好自己在作话里解释了。 楚氏的父亲,也就是楚克廉,当初在国子监教过书的,他门生非常多,其中最得他看重的就是卓家哥儿三个,而楚氏因为父亲的关系,也得以托关系女扮男装跟他们一起学习,他们都同窗之谊,而且楚氏跟诲哥哥的爸爸关系非常好,友达以上,恋爱未满吧,不过后来楚氏就嫁给沈在先了,她也在婚后真心喜欢上沈在先,后来帮助容卿,一方面是因为故友。 另一方面就是,她知道楚家跟李绩背后有猫腻,容卿对李绩而言相当重要,她在押宝,在赌,烟洛一开始是监视容卿的,在她身边放下一枚棋子,希望能在出事之后,容卿能把萱儿保下,她对容卿打的感情牌,烟洛那边就是满满的算计,都是在为自己女儿铺路,因为她知道自己一玩蛋萱儿肯定活不下去。 结果自然是好的,只不过烟洛比起小公主,心更偏容卿一点。 容卿对她是真的好。 第77章 、皇后七十七课!! 孟章门, 衣着绯色宽袍的人影脚步微乱,一脸严肃,临到值守的玉麟军持兵刃拦截时, 他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示于人前,然后畅通无阻地走进去了, 径直往紫宸殿那边去。 今日休朝,李绩却起得比平时要早,紫宸殿看了一上午奏折,眉头都没松开过, 一旁的王椽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快要到正午时分, 该是用午膳的时辰了, 他却不知道该不该提醒陛下,正犹豫时, 殿门“咣啷”一声被撞开,魏桁要拦人,却慢了一步, 那人进来后便看向上面那人, 声音急切。 “三哥不见了!” 魏桁没拦住人, 急忙要谢罪, 李准说的话却让他顿了顿, 殿中有其他宫人在,李绩瞥了王椽一眼,王椽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 招呼一下,将人都带下去了,顺带着把魏桁也拉走。 殿门关上。 李准见李绩什么反应都没有,又上前一步,重复道:“三哥不见了!” 李绩在桌案上翻找什么,面容微沉,尽是阴郁之色,找到那封红漆蓝封的密折后,在手中掂量掂量,李准看他自顾自的样子,等不及又要开口,李绩突然抬头看去,问他:“你又去楚王府了?” 李准焦急不已:“我去讨口酒喝,找遍了王府上下,都没看到他,问府上管家,管家也说不知道,三哥腿脚不便,不可能自己出府还不让管家知道!” 李绩把手中的东西丢给他:“先不管他,你看看这个。” 他烦躁不堪,却不像是在为李缜的事情着急,李准下意识接住飞过来的密折,没有打开看,而是看向他:“四哥,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三哥不见了!很可能是——”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哪边更着急了。”李绩打断他的话。 李准一顿,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密折,红漆蓝封,是最高军务机密,一般边境会用这种方式传递军机战况,南境那边……不足为虑,能让四哥这么愁眉苦脸的,大概只有那里……李准急忙打开密折,看完上面的内容,神色已然大变。 “这——” “你来的时候说得没错,塔羌的确要来搅混水了,雷克托争得王位,为了扬威,取信子民,抬高声望,能在北 境拿下一池两城是最好的。”李绩沉声说着,下面的人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最后愤然将密折摔在地上。 “这也是他的手笔?” “大盛越乱他胜算越大,恐怕雷克托能夺权,也有他的帮助。” “那三哥?” “应该已经不在丰京了,”李绩走下去,站在他跟前,“只要他还有用处,就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在他身边安排了人,会暗中保护他的,只不过,他既然已经离开京城,就说明那边快要开始了。” 李准低下头,面露纠结之色,他攥着拳头想了很久,李绩看他那模样,突然笑了:“你还是回燕州吧。” 他转过身,摆了摆手道:“老燕王身子骨大不如前,再让他指挥作战,行军打仗,怕是马儿都爬不上去,你回去,我还指望你给我守好北境,倘若北境有一个城池被塔羌拿下了,我都唯你是问。” 燕王世世代代守卫北境,塔羌是他们最熟悉的敌人,把北境安危交到他们手里,是最好的选择,李绩这方面倒是很信任他们。 李准只是看着他,没有应声。 他来时就暗暗想到北境或许会有异动,但是这么多年来塔羌一直安分守己,燕北兵强马壮,历代塔羌新王都不敢触犯边境,也不知那人是怎么舌灿莲花劝得雷克托开战的…… 而且接下来丰京城也还有重仗要打,他本是要帮四哥一把的,大延政权才刚倾覆不久,还没有完全被消灭,他这时走了,四哥才真是孤家寡人。 “等等吧,”李准叹了口气,“等丰京安定了我再走。” 李绩扭头看他:“这里有你没你都一样。” “你要这么说,我还偏不走了。”李准抱着双臂,跟他杠上,两人目光对上,良久之后,两手重重握在一起,相视一笑。 李准蹭了蹭鼻子:“我是担心我父王,不过他也还没到爬不上马的地步,再说,燕北的儿郎们个个骁勇善战,轮不到他披甲上阵。” 看他这么坚持,李绩也不再劝阻,塔羌那边还没有这么快就打起来,雷克托虽是受人挑拨,但也不是没有脑子一腔孤勇之人。 “那三哥的事,怎么办?”李准突然问他。 李绩沉下脸,向前走了两步,每一步都像踩着重重的 心事,半晌过后,他似是叹息一声。 “先捂两天吧。” 到了端阳节,丰京夜里也开始闷热不堪,容卿有些苦夏,这两天都睡得不好,白天也吃不下东西,天天心浮气躁,偏偏因为李绩那个谎言,她又不能在宫里招摇,这下连散心的机会都没有了,快要在玉照宫里闷出病来。 好在有四四陪她逗闷儿。 才养了没几天,它比刚来是长大了一圈,毛也长长很多,烟洛喂食喂得很勤,它肚子总是圆滚滚的。 夜潮涌入,天上繁星点点,容卿抱着四四在院里荡秋千,暖风吹着,没一会儿就眯上眼睛,头一歪便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转醒,只是身处一个温暖的怀抱里,突然出现的滞空感让她下意识紧了紧双臂,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人拦腰抱着,周围有潋滟水色。 “醒了?” 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 容卿不必抬头看也知是谁,她只是懵懂地四处看了看,因为刚刚睡醒,视线还有些模糊,栈桥上两侧的灯光投映在水面,折射出温和的光。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李绩身边没跟着人,整个栈桥上就他们两个,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朦胧夜色笼罩深宫,周围都昏黑一片,只有这方水上宫殿亮着灯火,他已行到大殿里,风吹帘动,缥缈如仙境,但那旖旎之色撞入眼帘,却让人心头一疼,容卿埋头,不再看了。 “烟洛说你畏热,这两日精神不好,整个赤阳宫里,就这里最凉快。”李绩将她放在一个软垫上,殿里点着灯,人影彷徨。 容卿的确感觉很凉快,朝华殿在水上,风一掠过水面就变得凉爽了,再入朝华殿,拂面丝丝温凉,惬意不止。 李绩走到她身后,传来阵阵撩水声,容卿听见声响,转头去看,朝华殿里有一方清池,自建成之后就是历代皇帝同宫妃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她只来过那么一次,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这清池在哪,她没见着过。 眼下就在她身后。 “你想做什么?”容卿面色不解,手忍不住攒成拳头,不禁支着身子向后躲。 李绩半面沐光半面隐匿在黑暗里,神情看不清楚。 “清池也是药池,可以滋补身子,”他转过头 看着容卿戒备的模样,扬起唇角笑了笑,“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容卿的确嗅到殿里漂浮着一阵药香,没有那么刺鼻难忍,比花香更清淡些,沁人心脾。 但她还是没近一步。 李绩低下头,池中荡漾的水流到边沿,浸湿了他的衣摆,半晌后,空余一声嗤笑入耳。 “五年前,就是在这……”他突然张口。 冷漠低沉的声音如弯刀般逼仄袭来,砍向回忆里那个不堪想起的光景,模模糊糊,虚虚幻幻,抚平褶皱后又了无痕迹。 容卿眉心微蹙,漂浮的轻纱拂过肩膀,她有些颤抖地紧了紧掌心,指尖一碰,切实的触感将她带回现实。 讨厌的事总是不敢回想的。 但实际上那一夜她已记不清什么了,只有零星的画面还印象深刻,在脑中频频闪过的回忆里,欢愉和放纵的快感统统没有都没有,有的只是她杵着身子坐在床前,望着李绩的背影,厌恶自己如此卑微的姿态,是那样一张无地自容的脸而已。 “为什么要来这?”容卿垂着头,发丝滑落肩膀,压抑的嗓音暗哑,像在聚集庞博的力量等待爆发的那一刻似的。 李绩划水的手一顿,水面上漂浮的水汽氤氲荡漾,连着心头都潮湿粘腻。 “剩下那个解不开的心结,大抵就是这儿了。” 容卿咽下一口口水,忽然抬头看他,眸中掩映着翻腾的恨意:“为何一定要解开?” 有的心结之所以成为心结,就是因为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她不想再看他,起身要逃开,却在刚刚抬起脚时被人从背后抱住了。他手上都是水,连带着袖子也湿答答的,那个怀抱微凉,在一点一点汲取她身上的热气,无论她怎么用力,也始终被禁锢在那里无法挣脱。 就是这样,永远都纠缠不分,永远都不肯放手。 他总是用这种方式强迫她去直面心底的恐惧。 容卿慢慢放弃挣扎,闭上眼,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口中吐出的每个字都泛着冷意:“李绩,你一定要让我回想起这些吗?” 她喊了他名字,干净利落的两个字,不再附加任何亲密的关系,把他当成原原本本的一个人来看,身上没有光环。 李绩紧紧 抱着她,高大的身躯此时微微佝偻着,他怜惜地,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怀中的珍宝,那是他最初想要守护的存在。 可是最初啊,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两个人盲眼过河,就这么摸索着,探寻着,跌倒,再站起。当他笨拙地学会前行时,容卿只留他一个背影,连一个衣角都不让他抓到。 “你总是走在我前面。”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容卿微微愣住。 “当初,我就是怕你这样离开我,”李绩继续说着,声音低哑缠绵,整个人像一只狼狈的野兽,狼狈却不肯放弃期待已久的猎物,只能可怜地守在一旁不肯离去,眼中缱绻万千,“你总是走在我前面,我用力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你。” “那时候我以为,只要得到你的人,我就能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