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小厮立马跑去里间,还特地寻了个精致的匣子出来,将茶罐装好后,又将匣子递给五公主的婢女。 沈虞走到柜台前,装模作样的打着算盘,随后对着五公主和蔼一笑,“公主,一共一千三百八十两,这样,给您少个零头,一千三白两好了。” 此话一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世道,五十两银子够普通百姓家一年的嚼头,然而这一罐茶叶开口就要一千三百两,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天价。 五公主甚至惊得瞪大眼睛,“这么贵?一罐茶叶罢了。” “可不是贵呢?适才我也跟五公主说了的,很贵很贵,镇店之宝。” 刚才的话已经说出口,五公主此时骑虎难下,她涨红着脸。此时也明白过来了是被沈虞摆了一道,可眼下反悔却是已经来不及,只能忍下这个亏。 她气急败坏的吩咐婢女道:“翠荷,给她立字据,回头送银子过来就是。” 说完,她率先气鼓鼓的走出了门。 沈虞在后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笑着拂了拂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心里舒坦的很。 第16章 五公主被气走,佩秋朝沈虞挤眉弄眼的笑道:“小姐真是太坏了。” “怎么能算坏?这可是你情我愿的买卖。” “看来小姐是个做买卖的好手。”王掌柜走出来笑着说道,适才的情况,他在隔间门口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小姐深谙做买卖虚张声势的道理,把一罐不起眼的茶叶卖到了天价。不过,他也有些担忧,“毕竟她是公主,小姐这般戏弄她,若是她会过意来,找小姐的麻烦可如何是好?” “我也没有强买强卖,她就算会过意来,又能奈我何?再说了,她本来也对我不喜,就算没有这件事,她想找我麻烦依旧还会找,王叔倒是无需顾虑。” “既如此,那小姐先坐,我将账本拿过来与您核对。” “行。” 等沈虞与王掌柜核对完账本已经是快午时了,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拿起帷帽准备回府吃饭。才走出铺子门口,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街对面。 那人一身石青色刻丝锦袍,长身玉立于树荫之下,面容白皙俊朗,一双如如星辰风月的眸子,正对着她笑,仿佛四月春风,轻柔和煦。 “师兄?” 沈虞高兴起来,立即奔过去,“你何时回来的?” “昨日刚到长安,今早去裴府找你,门房说你出门来铺子了,我便又寻了过来。”任子瑜笑着道, “小丫头又长高了啊。”他伸手欲摸一摸她脑袋,发现她梳着妇人发髻,这才意识过来她已经嫁人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喜欢追在他屁股后面撒娇的小姑娘了,遂又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师兄昨日来了怎么不去找我?你现在住哪个客栈?” “我现在不住客栈,住城外,之前写信与你原本还有半个月才到,但在鹜山县的时候被三殿下的人提前请了回来。” “三殿下?他请你做什么?” “有人病了,还是个很重要的病人。我此次除了来看你,也是来给人治病的。”任子瑜看着看着她,唇上一直挂着盈盈笑意。 “现在是打算回府?”他问道。 “嗯。”沈虞点头,随即又摇头,“不过现在不回去了,师兄饿了吗?我们找个酒楼吃饭。” “好。” 沈虞扭头对佩秋吩咐道:“你先回府跟徐嬷嬷说我不回去吃午饭了,晚些我自己回去。” 沈虞来了长安一年,又常常上街闲逛,对这里已经算熟悉,她一边领着任子瑜在街上走一边对他介绍长安好吃好玩的事物。 “师兄这个时候来得正好,福满楼的酥藕鸡正当时,甜糯不腻,酥滑又劲道。还有桑柳湖边,去画舫上游一圈,到了傍晚就从湖中捉条肥鱼来吃,桑柳湖的鱼肉鲜嫩香滑,做红烧、清蒸、水煮皆美味。” 她兴致高昂的在前头的滔滔不绝,任子瑜在后头含笑跟着,觉得这个小师妹一年没见,还是这般调皮有趣。 “师兄,我们到了。”她指着个酒楼说道。 这家酒楼位于长安西市闹街,门面颇大,拢共三层,大堂里头人来人往,显然生意极好。那门口的小二见客人来了,赶紧热情迎过来给两人牵马绳。 “二位客观,里面请。” 两人上二楼要了个厢房,点了菜之后,沈虞坐下来好奇的问他,“师兄去游历了这么久,可有遇到有趣的事?” 任子瑜笑着摇头,“我是去各处行医又不是玩,哪里会有有趣的事?” 说起行医,沈虞想起件事,一拍脑袋,“哎呀,上次师兄写信来让我帮忙找的书,我又忘记去拿了,我等一会儿让佩秋去拿回来给你。” “好。”任子瑜点头,倒了杯茶水给她,“不着急,明日去也可以。” “师兄今日忙吗?” “不忙,晚些去药铺寻些药材就好。” “师兄这次准备在长安待多久呢?” “看病人的情况,但估计比较久,约莫大半年。” “太好了。”沈虞高兴起来。 “对了,”任子瑜想起一事,说道:“此前你写信与我,让我查的事有了些眉目。” 说起正事,沈虞神色郑重起来,“是什么?” “沈家在顺县负责船运买卖的林掌柜见了我,说他去年见过沈则,沈则慌慌张张的寻到他,交了个账本给他。沈则在顺县待了几日后,又突然消失了,好像在躲什么人似的。我琢磨着,找到沈则,估计能知道沈家船运出事的真相,兴许对沈家的案子有帮助。” “沈则?账本?” 沈则此人是沈家的旁支,也算是沈家后生当中较为出类拔萃的子弟,一直跟着沈虞的父亲沈安良做事,沈安良将沈家船运生意交付在他手上打理。但沈虞以前鲜少接触沈家生意,所以对此人比较模糊,此时听任子瑜提起,一时想不起来是何人。 “是,”任子瑜说道,“沈则此人我曾见过一面,彼时还是去给你祖父治病的时候。” “那账本是什么?” “林掌柜没告诉我,但我观他的神色,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或许应该跟船运的事有关。彼时林掌柜只说若是见到沈家之人,让我转告一声,得空派人去顺县走一趟,此时,那边事情有些复杂,他一时脱不开身。” 沈虞点头,“我知道了,我回去跟徐嬷嬷商量商量。” “可要告诉你父亲此事?” “不了,”她摇头道:“我先派人去查一查,若是必要,我届时再跟父亲说,他此时在杭州怪忙的,况且我也想为沈家出分力。” 任子瑜揶揄道:“小丫头不光长高了,还长大了懂事了啊。” 沈虞小嘴一噘,“那当然,毕竟我都是成亲的人了。”然而,片刻后,她神色又立马暗了下来。 任子瑜发现了,问道:“怎么了?在长安过得不舒心?” 沈虞想起今早上遇到的事,蔫蔫的点头,“师兄,我一点也不喜欢长安,我想回杭州了。” “为何?裴義之待你不好吗?” 沈虞沉默下来,关于这件事她难以启齿。还记得以前出嫁时,她在师兄面前信誓旦旦的说,她终于找到了如意郎君,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可如今,成亲还不到两年,却早已物是人非。 见她如此,任子瑜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阿虞,现在师兄来长安了,若是你有不开心的,都可以给师兄说说。若是裴義之欺负了你,告诉师兄,师兄帮你出气,嗯?” 沈虞胸口闷闷的,低低“嗯”了一声,再抬起头时,勉强一笑,“我知道的,咱们先吃饭吧。” 任子瑜黯然一笑,“好。” 吃过饭后,沈虞又陪任子瑜去药铺寻药,直到天色黄昏,才骑马回府。 她在外头待了一整个下午,而裴義之则在书房等了一整个下午。 裴胜守在门外,不敢去看他家公子那张阴沉得滴水的脸。今日下午暗卫来禀报夫人的行踪,公子得知夫人跟她的师兄在一起后,寒着脸一直坐到现在。 见天色已晚,快到了晚饭时辰,裴胜再次探头过去,想询问是否要摆饭进来,可将将接触到裴義之斜睨过来的眼神,立马又缩回头。 “什么时辰了?”他问。 裴胜赶紧回道:“已是申时了。”说完正好见门房王老头在廊柱下偷偷摸摸的挤眉弄眼,他立马松了口气,又大声说道:“公子,夫人回府了。” 裴義之寒着脸,摩挲着手上的白玉棋子,努力了一个下午却如何也不能平心静气。 对于任何事他向来能忍,可对于任子瑜 他心底冷笑,他心底那点龌龊心思当别人不知?只不过仗着师兄妹的身份遮掩着罢了。可恨的是,那女人对此却一如所查,与他走得这般近。 想到此,他气怒的将棋子往棋瓮里一扔,随后起身往正院而去。 第17章 沈虞从街上买了一大堆零嘴回来,正院的丫鬟们都纷纷围在一起分食。 徐嬷嬷从窗户边望过去,见沈虞坐在廊下的栏杆上,两条腿慌啊慌的,也不知吃的什么,脸颊边鼓起一个大包,她喊道:“小姐快回来洗漱,一会儿该吃饭了。” 沈虞吐出口中的果核,将石桌上的零嘴一拢,说道:“这些都归你们了,都分了吧。” “谢谢夫人。”婢女们高兴的谢道。 “听佩秋说任公子回来了?”徐嬷嬷一边帮她擦脖颈上的细汗一边问道。 “嗯,师兄这次要回来大半年呢。” “他之前不是南下游医了吗?” “提前回了,三殿下请他来治病,眼下就住在城外别院呢。嬷嬷,我想着等得闲了,去找师兄玩。” 徐嬷嬷见她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原本想说的话也咽了下去,换成了句,“你高兴就好,只是任公子既然是来行医的,想必平日也比较忙,你还是 少些打扰为好。” “知道的。”沈虞点头。 徐嬷嬷收拾完东西,心里叹气,此时小姐与姑爷的关系正僵着呢,任公子又回来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任公子喜欢小姐,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偏偏小姐不糊里糊涂,还一直将他当兄长看待。任公子与小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是深厚,若要阻止她去见任公子想必难。 至于任公子,她也不懂为何当初在杭州时,他为何没有去沈家提亲,她想,若是任公子提了,以两人青梅竹马的感情,以及沈家对任公子亲厚的态度,想必是愿意将小姐嫁给他的。只是他一直未提,以至于后来小姐嫁给了姑爷之后,他伤心难过以行医为由离开了。 如今再回来,也不知是看开了还是有别的想法。 “小姐饿了吗?我现在让丫头们摆饭进来。”嬷嬷问道。 沈虞点头,想起一事,又说道:“嬷嬷,师兄这次回来给我说了件事,他在怎么了?” 沈虞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过去,见裴義之站在门口。 徐嬷嬷见他神色严肃,赶紧将丫鬟们都带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