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秋一走,她慵懒的靠着栏杆阖眼假寐起来,然而没过多久,一阵尖叫声打扰了她。寻着声音看去,只见湖对面一群女子四处逃窜,人群中一匹壮硕的骏马,通体雪白,马蹄高昂,狂野彪悍得很。 “好俊的马啊!”她忍不住赞道,随后立马起身奔过去。 这厢,园子中,突然冲出来一匹马,女眷们人人吓得花容失色。甚至有的来不及躲闪,互相撞了个人仰马翻。沈虞到的时候,那骏马正仰着马蹄朝一个夫人身上跨过,那夫人“啊”的一声惊恐尖叫,晕了过去。 沈虞飞奔过去,一个翻身跨上马背,紧紧勒住缰绳。但此许是勿入陌生环境被惊扰得狂躁,不住的摆着自己的身子,想将沈虞甩下去。沈虞却不怕,随着它款摆的方向一起晃动,如此这般几个回合,那马狂奔起来,在园中乱串,沈虞继续不慌不忙勒紧缰绳,过得许久,狂躁的白马才渐渐安静下来。 高昂的马蹄堪堪停在一个紫衣少女的面前。 第6章 高昂的马蹄堪堪停在一个紫衣少女的面前。 沈虞定睛看去,竟然是五公主。此时她跌倒在地上,发髻散乱,目光惊恐,眼角还带着盈盈泪意,被吓得动也不敢动弹。 马蹄堪堪扬在她的头顶,离她那张花容失色的小脸就差分毫。 婢女赶紧过来将她扶起。 沈虞骑在马上,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想笑,但还是努力压住唇,问道:“五公主可还好?” 五公主惊魂未定,愣愣的抬头看去,只见马上的女子,红衣似火,眉间花钿妖娆,却又不并不俗魅,反而透着一股飒爽英姿。 这一幕,映入了不远处石阶上裴義之的眼中。 他之前正在跟三皇子议事,听说园中奔进了一匹马冲撞了女眷,他也随着三皇子一起过来查看。一行人才走到半道,就见沈虞已经将那匹马训住。 在一片哀嚎声中,一个掌声突兀的响起。 鼓掌之人正是三皇子司马曙琰。 他问,“此女子是谁?着实好胆色!” 裴義之立即回道:“殿下,此乃下官内子。”随后朝沈虞温柔一笑,“阿虞,快过来见过三殿下。” 沈虞翻身下马,不情愿的走过去,“见过三殿下。” “原来是裴夫人。”司马曙琰目光激赏,毫不吝啬夸赞之词,“此马乃西域贡马,百年难得一匹,昨日父皇才赐了本王做生辰礼。此马桀骜难驯,倒不曾想,裴夫人区区一介女子有如此技艺,着实令本王刮目相看。” 他转身对裴義之说道:“義之,尊夫人好本事。” 裴義之拱手谦虚,“殿下谬赞了,内子是恰巧喜爱骑马,对训马略有心得罢了。” “本王听说,你前几日寻了匹好马送尊夫人?” 裴義之眉峰微蹙,心下不悦,没想到这样的家事也能进他得耳朵。他回道:“正是。” “如此看来,你们倒是夫妻恩爱,既如此,本王再锦上添花一回。来人,去将本王新得的七星夜明珠拿来,送予裴夫人,权当酬谢她今日救助女眷之举。” 说完,他吩咐人将白马牵下去,随后抬脚走到五公主身边。五公主看见自己的兄长来了,适才忍着的泪骤然决堤,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梨花带雨。 他抱怨道:“哥哥,这马太过野性狂躁,快让人将这畜生打杀了。” 司马曙琰沉了面色,严厉斥责道:“不可胡说,此马乃父皇所赐,岂可轻易打杀?” “可我适才差点就要葬身在它马蹄之下了”。 他皱眉不喜,比起这些柔柔弱弱见到匹马就吓得哭哭啼啼的女子来说,他更欣赏像裴夫人那样的,胆魄过人。想到此,他又说道:“适才还是裴夫人出手救了你,于礼你应当过去感谢她。” 那边,裴義之打量着沈虞,问道:“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沈虞原本不想搭理他的,但突然想起一事,故意说道:“手有点疼。” 果然,裴義之捉过她的手查看,见掌心出有一条深深的勒痕,显然是适才拉缰绳太用力所致。他轻轻揉了揉,大庭广众下,沈虞也任他揉,听他说道:“我这就带你回府上药。” 他准备向三皇子告辞,这时,五公主走了过来,她泪眼盈盈,“裴大人,今日多谢裴大人了。” 沈虞站在一旁都想笑了,这个五公主也真是有意思,救她的是她,她却感谢裴義之。她好整以暇的看着裴義之,看他要如何怜惜美人,毕竟他们之前在大门口表现的那般熟稔,想必他应该要说些什么安抚一二。 但裴義之只是微微行了一礼,随后对着三皇子说道:“三殿下,内子受伤,下官先带她回府了。” “哦?”司马曙琰挑眉看过来,见他稳稳握着夫人的手,便也笑道:“既如此,義之先回吧。” 他正要领着沈虞走,却听身后少女喊道:“裴大人?” 沈虞转身看过去,一众夫人小姐们狼狈不已,最为狼狈的那个要数这个五公主了,她恐怕不知此时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吧?竟然还娇娇柔柔的看着裴義之。 “公主还有何事?”裴義之问道。 “我”她看着裴義之牵着沈虞的手,眼眶越发通红,跺了跺脚,赌气跑了。 沈虞扫了眼其他人,适才那几个嚼她舌根的夫人也在,她们这会儿倒是有些讪讪,眼神躲闪不敢看她,面色尴尬。沈虞也懒得理她们,转身跟着裴義之出了园子。 两人绕过月洞门后,四下无人,沈虞也就懒得装样子了,一把甩开他的手,“我自己走。” 裴義之的手中骤然一空,神色愕然,不明白适才还对他温柔的人,为何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 等到了三皇子大门时,裴府的马车早已等在门口,佩秋站在马车旁边,见沈虞出来,赶紧迎上来,“小姐,适才三皇子府的管家让人送来了一匣子夜明珠呢,是怎么回事?” “好不好看?”她问。 “好看,个个如鸡蛋这般大,圆润得很呐。” 佩秋话才说完,裴義之从仆从手上接过那个匣子,打开瞧了一眼,嘴角几不可闻的低嗤一声,随后将匣子递给他的随从裴胜,说道:“收着。” 沈虞不明白他是几个意思,朝他看去。 “你若喜欢这样的珠子,我回头寻给你。”他说道。 沈虞觉得不可思议得很,这人吃的哪门子飞醋?三皇子的谢礼而已,有必要吗? 她一把将匣子夺过来递给佩秋,“收好了,这是我凭本事得的。”随后睨了他一眼,说道:“寻什么珠子?先把门口石狮子的眼睛补上再说吧。” 说完,她拎起裙子就跳上了马车。 “她是何意?”裴義之问裴胜。 何意?嫌您穷呢! 不过这话裴胜不好说出来,便打着哈哈道:“兴许是夫人喜爱那对石狮子吧?” 回程途中,两人各自坐着无话,沈虞靠着车厢阖眼假寐,她平日都有歇午觉的习惯,今日为了参加三皇子宴席,被嬷嬷捉着打扮了近一个时辰,生生熬着到现在,这会儿已经困得不行了。 裴義之拿着卷坐在一旁,余光瞥见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虎口处仍然可以看见清晰的红痕,她皮肉娇弱,最是容易受伤,适才见她拼命拉着缰绳,想必用了不少力气。 “我书房有上好的药膏,回去我给” “不用。”她闭着眼,冷漠的拒绝。 过了片刻,他叹气道:“五公主只是认识,之前因出入三皇子府议事,所以见过几面。” “与我何干?”她不耐烦听这个。 裴義之悻悻闭口,不再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裴府。车一停,沈虞就醒了,率先下了马车。 上台阶时,正好见陈焕鸣从大门出来,沈虞一愣,倒是许久没有见过这个陈公子了,她只知道他是裴義之的友人,此人喜欢到处游历,时不时出门,不过但凡回长安就借住在裴府。 陈焕鸣也没想到在门口正好遇见她,拱手行了个礼:“小嫂嫂。” 沈虞跟他不熟,他平日常居外院,出门也鲜少遇见,就算碰见也只是简单打招呼,此时便也只是朝他点头微笑,回了一礼,“陈公子好。” 后头一阵轻咳声,是裴義之下了马车。 沈虞当没听见,径直进了门。 “一起回的?”陈焕鸣稀奇得很,他是知道裴義之和沈虞关系如何的?却没想到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然见两人同乘而归,再想起适才沈虞的着装打扮,难免让他想得多些。 裴義之见他又开始不正经起来,面无表情说道:“ 今日是三皇子生辰,一同前去吃宴席。” “原是如此,行,那我先走了。” “上哪去?” “为你看风去,”他凑近几分,低声说道:“福来客栈住进了一批人,昨日我在城门口远远的瞧过一眼,觉得有些可疑,这就去打探打探。” 说完,他绕过裴義之翻身上马。 裴義之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公子,怎么了?”裴胜问道。 他打量着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其中一只因年岁已久,眼睛掉落了。他笑了笑,吩咐道:“你明日让人重新打磨一对送过来,另外,再让人去寻几颗东珠回来。” 沈虞回到正院,徐嬷嬷正坐在廊下乘凉,见她回来了,问道:“今日如何?” “不如何。”沈虞进门一屁股坐在软塌上,“嬷嬷,快让人沏杯凉茶来,我渴死了。” 徐嬷嬷啐她一口,“别动不动死啊死的,不吉利。”转头吩咐佩青,“可听见了?快去沏茶来。” “好勒。”佩青放下针线赶紧跑出去。 “姑爷也一同回了?”徐嬷嬷问。 “嗯。” “怎的这么快就回了?哎呀你这手是怎么了?” “无碍,三皇子府上来了一匹马,性子犟,冲撞了女眷,我勒缰绳勒的。” 徐嬷嬷捉着她的手心疼不已,赶紧去端水来帮她细细擦洗,将将才擦洗完,佩秋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 “小姐,这是姑爷让人送来的。” “嬷嬷,我们不是也有药膏吗?”沈虞问道。 嬷嬷从佩秋手上接过来,“有是有,但姑爷这个兴许会更好些,你就别挑了。”她打开瓷瓶先闻了闻,“味儿也香,想必药效极好。” 沈虞上过药之后,已经困得不行,倒头就在软塌上睡了过去。 暮色霭霭,廊下几盏稀疏的琉璃灯随风轻轻摇晃。 裴府书房里头,陈焕鸣一身黑衣坐在椅子上,手臂处衣裳破了道口子,隐隐有鲜血流出。 “怎么会这般凶险?”裴義之问道。 “我也不知,原本以为只是一座普通的别院,却没想到里头机关重重,若不是我机警,想必已经命丧里头了。” “都查到了些什么?” “客栈那批人是大皇子的,我跟随他们其中一人出了城,到了西山别院,你猜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