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前落地出差的城市,半小时前入住酒店。 蒋城聿简单解释了为何没及时接她电话,低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沈棠趴在枕头上,“今天早上不是在微信上说了,我没急事也会给你打电话,直到打通为止。” 她只是想听他声音,跟他说说话,说什么都行。 很难得,两人在一天里联系了两回,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像普通情侣那样,十句话有就九句半都是废话。 蒋城聿将毛巾送到浴室,考虑片刻,说起:“送我的新年礼物还记得吧?” 这怎么会忘。 一套运动服,上衣和裤子她拆分开当成了三周年和新年礼物。 “怎么提起这个?”她还记得,“你试穿时不是还说不错?”当然,裤子免不了有点短。 他腿长,即便最大码还是不够长。 “你礼物都送了,我还没送给你。”蒋城聿坐回沙发上,“元旦你们剧组放不放假?” 沈棠:“哪来假期,过年都不停工。” “元旦我也不一定有时间,新年礼物先提前给你。”蒋城聿刚才已经考虑过送她什么,“是要定制的礼物,还是我陪你一个星期?” 他强调:“陪你不是空头支票,回国后我休息几天。” 沈棠没立即回应。 不管哪样礼物都极具诱惑力,尤其他能抽出六七天陪她。 她问:“可以要组合吗?” 蒋城聿一时没懂:“你想要什么组合?” “你陪我四五天,定制礼物要一半。” 蒋城聿笑了,她是一点不吃亏。他对沈棠的撒娇从来有求必应,“陪你五六天,其他礼物一样不少都给你。” 第八章 一周后,沈棠结束了所有商务通告活动。 助理一行人下午回北京,她独自回深圳,从市里有公交车直达她们村。 她老家是个美丽的小渔村,近些年被开发成旅游景点。 爷爷家靠路边,家门口就能看到海。 房子太多,一栋楼租给了村里人开饭店,另一栋给邻居家开民宿,这些年邻居家对她和爷爷颇为照顾,她免了租金。 爷爷手巧,家里的房子被他收拾得别具一格,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是村里生意最红火的一家民宿。 她们村叫海棠村,村里路两旁都是海棠花。 当初她被送到爷爷家,只有一周岁,爷爷给她上户口时,说就改叫沈棠吧。 “棠棠姐。”助理站在门口,握着拉杆箱欲言又止。 沈棠在扎头发,从回忆里抽离。 “怎么了?”她从镜子里看助理。 助理在心里头唉声叹气,广州明明是夏天,她却像站在最冷的北方,寒意丛生。“《那年初夏》的剧本我放您包里了。” 沈棠没为难小助理,“好。” 助理吁口气,莉姐打她电话让她提醒沈棠看剧本,尽快给她回复。 沈棠扎好头发,换了一套休闲装,方便坐车。 助理快步走进来递上墨镜和口罩,她戴上遮阳帽,全副武装,跟平时装束完全不同,不熟悉她的人咋看认不出她就是明星沈棠。 助理和司机送沈棠去高铁站,沈棠没让助理下车,挥挥手,拉着行李箱随人流往前走。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最自在的。 想干什么想吃什么,没人管着。 小时候她总觉得广州离深圳很远,现在一部电影还没看到一半,车便到站。 助理一行人刚到机场,沈棠已经坐上回村里的公交车,她接着看刚才在高铁上只看了一半的电影。 霍腾主演,她借此多了解他。 电影主题曲响起时,公交车到了海棠村站。 沈棠收起耳机,带上随身行李下去。 上次回来还是一个月前,这回没提前跟爷爷说,给他一个惊喜。 公交站离爷爷家只有五十多米。 行李箱的轮子轧在乡间柏油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个季节过来旅游的人络绎不绝,没人注意她。 海边沙滩上孩子的嬉戏声不时传来。 民宿老板正在给门前花坛里的花浇水,身后有行李箱声,他转脸,打算问问是不是要住宿。 “沈哥。”沈棠拿下墨镜,先打招呼。 她们村里大多数姓沈,都沾亲带故。 沈哥被晒得黝黑的脸上绽出深笑,“棠棠回来啦,怎么不让我去接你。”说着他放下水管要帮沈棠拎箱子。 沈棠:“不重,我自己来。” 前面三层楼是民宿,穿过院子,后面还有三间平房,一个厅两间卧室,沈棠和爷爷住在那。 安静闲适。 冬天海风大,有前面三层楼房挡着。 “爷爷?”沈棠还没走到客厅就开始喊,喊了四五声也没人应声。 门紧闭,沈棠没推动。 她找出钥匙开门,将箱子放在客厅。 客厅的茶几上,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休眠。 桌上还有个摊开的记事本,黑色软皮。 沈棠无心瞅了一眼,目光定格。 眼前这页纸上快写满,第一行是剧名,接下来的内容有些琐碎,每天看到了哪集,还会写几句感想。 这是多年前的老片子,主演是陈南劲。 记事本用了快三分之二,她翻看前面的内容,无一例外全是记录哪天看了陈南劲的什么剧,怕忘记,还要记下来当天看到多少集。 黑色软皮里塞了几张三寸的花边老照片,拍摄于四十八年前,上头写着沈鹏周岁留念。 那时陈南劲还姓沈,叫沈鹏。 后来爷爷奶奶离婚,奶奶带走了孩子,改成跟她一个姓,姓陈,名字也改了。 如今就连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知名导演陈南劲是爷爷的儿子。 “棠棠。”外头,沈哥急促的声音伴着一路小跑渐近。 沈棠把照片塞回去,翻到刚才那页。 “棠棠。”沈哥两手扶在门框上,看着沈棠跟前的记事本还有屏幕亮起的电脑,他无措地眨了眨眼。 “那个,棠棠,是我给爷爷找出来的视频,会员”他咽了下口水,“也是我开的,你可别跟爷爷急。” 他刚刚浇完了花,把水管抱回后院,发现爷爷的三轮电动车不在院子里,突然想到他中午还给爷爷搜了电视剧出来看。 就怕坏事,还是晚了一步,笔记本被沈棠给看到。 沈哥挠挠额头,语无伦次:“爷爷去年生了那场大病他身体现在越来越差。”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好。 干巴巴又道:“你可别怪爷爷看那些电视剧,是我给搜出来的。” “没关系的。我怎么会怪爷爷,哪有不想孩子的父母啊。” 说着,沈棠自嘲笑笑。 从来没人想她。 沈哥提醒她:“爷爷可能骑着车到海边转悠去了,应该快回来。” 沈棠拉着行李箱,“我去找爷爷,箱子就放院子里,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 沈哥听懂她的意思,装作刚回来没进家门,没看到爷爷的笔记本。 他帮忙提着箱子,跟在沈棠后面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院子墙角堆着刚才浇花的软管,沈哥将箱子靠边放,有话想跟沈棠说。他双手叉腰轻踩水管,里头没流干净的水顺着坡滚下来。 流出细细的一道。 沈棠双手抄兜,立在那里不吱声。 沈哥抬头,“棠棠,爷爷这个身体情况,说不定哪天就不行了。他应该也是很想见一见你爸爸。” 后面那两个字说出来时几乎没了声。 良久。 沈棠说了句:“谢谢。” 她指指外头,“我去找爷爷。” 迎着夕阳的余辉,沈棠沿着海岸线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