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盛景推着轮椅,独自一人在小径上,与热闹非凡的景象格格不入。 画面一转,他坐在了正堂,一对夫妻正在拜堂成亲,忽的一阵风刮过,拂下了新娘子头顶的大红色绡金盖头。 美人的脸不期然的撞入了陆盛景的视野之中。 是他的冲喜娘子! 陆盛景突然低喝,“女人,你在做什么?你要嫁给谁?!” 美人冲着他甜甜一笑,“二哥,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怎的不高兴?” 不,他不是她二哥,他是她的夫君。 陆盛景看着美人笑靥如花,他想扑过来将她带走,但身子如被定住,无法动弹。 他的目光又移到了新郎身上,但不知为何,怎么都看不清男子的脸。他要杀了这人! 谁知下一刻,男子牵着沈姝宁的手,两人走到了陆盛景跟前,面容模糊的男子道:“二哥放心,日后由我照顾宁儿就行了,你只是宁儿的二哥,而从今往后,我才是她的夫君。” “放肆!放开她!她是我的!”陆盛景咆哮出声,从梦中惊醒。 他坐直了身子,屋内漆黑一片,他冷汗淋漓,心有余悸。 梦中那一幕时不时在眼前晃动,沈姝宁娇笑着喊他二哥。 “来人!”陆盛景低喝一声。 严正推门而入,方才世子爷的梦魇,他听得一清二楚,还以为是大公子要与世子爷抢少夫人呢。所以,世子爷在梦里都会宣示主权。 严正内心腹诽,面无表情的行至床榻前,低头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不会是让他暗杀情敌吧? 大公子可不是一般人物! 陆盛景调息几下,将事情交代了一遍。 严正听完,身子晃了晃,顿时大惊失色。 原来大公子这次前来不是要跟世子爷抢少夫人,而是来护着妹妹的?! 少夫人与世子爷有可能是兄妹?! 所以,世子爷这次铁树开花,只是开了个寂寞?! 一道冷冽幽暗的目光射了过来,严正身子一颤,脑袋垂得更低了,“世子爷放心!属下绝对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属下这就潜回京城调查此事!” 陆盛景,“几时查清楚了,几时来见我!” 严正强忍着内心的惊涛骇浪,连夜启程赶路。 次日,沈姝宁用过陆盛景给的去痕膏之后,肩头的痛感缓和了不少。 她下了楼,见陆盛景与陆长云在用早膳发,走上前道:“夫君,大哥。” 陆长云眸光温和,他是家中庶子,年少时候被人鄙夷瞧不起,府上的妹妹们从不将他当回事,直至这些年他逐渐掌管王府,才少了苛待。 但沈姝宁是当真敬重他,他能够感觉得出来。 有这样一个妹妹,陆长云会发自内心的疼惜她,哪怕……是得罪了陆盛景。 “弟妹来得正好,坐下一块吃饭吧,反正……都是自己人。”他咬重了“自己人”三个字,还格外多看了陆盛景一眼。大家都是兄妹,无需在意那样多的礼数,坐在一块吃饭无伤大雅。 陆长云的目的,是时刻提醒陆盛景,让他莫要僭越。 沈姝宁一愣,出门在外比不得家中,男女大防只能暂时放一放,于是也落座,“多谢大哥。” 她多瞄了陆盛景几眼,见他神色寡淡,似乎与寻常时候无异,沈姝宁也就没放在心上。 当日,队伍重新开始启程。 有时候接连几日遇不到客栈,沈姝宁就在马车上歇夜。 偶遇一家客栈换洗,陆盛景也以要事为由,从不与她同寝。 因着陆长云一路跟随,沈姝宁不便去问个清楚,就一直顺其自然。 一月后,队伍抵达了西南。 西南王府魏氏家族,是本朝唯一的异性王,祖上可以追溯到前朝名将。 前朝气数将尽之后,魏氏一族择明主而侍。 魏家历代在西南已经镇守数百年之久,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 但前阵子突然闹起了流寇,炎帝对此深表怀疑,本来指派大臣过来细查,但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将剿匪的任务交给了陆盛景。 马车刚刚入城,年轻的西南王就骑着骏马前来相迎。 “本王已经恭候多时,陆世子、陆大公子,请入城吧。” 魏屹才将将弱冠之年,是魏家新一任家主,老西南王昨年突染恶疾,隐归山林去了,魏屹就接替了老西南王的位置。 沈姝宁这时已经下了马车,她名义上是陆盛景的婢女,就一直推着他走。 “这位是……”魏屹下了马背,目光扫过,落在了沈姝宁身上。 陆长云担心会露馅,抢言道:“王府婢女,是我二弟的贴身侍女。” 魏屹生得俊俏,身段颀长高大,算不得稳重,眉宇之间有些贵公子的风流,目光从沈姝宁脸上移开,唇角溢出一抹颇有意味的淡笑。 魏屹走在前引路。 陆长云意识到陆盛景神色不对劲,俯身低语,“二弟莫要冲动,大事要紧,我也会护着妹妹。” 也……护着妹妹…… 事情查清楚了么?这样快就认妹妹了?! 陆盛景面无表情。 沈姝宁不知他二人在窃窃私语什么,倒是插了句话,“不成想,西南王这样年轻。” 陆长云笑道:“是啊,魏屹也算是青年才俊了。” 陆盛景,“……” 这女子是怎么回事?已为人妇,还留意着别的男子是否年轻?她是不是也很想说西南王的腰好、腿好?! 陆盛景一路上都没说一句话。 西南王府占地极广,府邸还保留着前朝园林的风格,里面修葺得古朴大气。 众人抵达王府时,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 华灯初上,酒香肆意,王府早就备好了酒宴,给陆家二兄弟接风洗尘。 酒宴开始之际,魏屹拍了拍手掌,随即数名穿着裸露的舞姬扭着腰肢一路逶迤而来,西南的歌舞与京城的大不相同,带着稍许的异族特色。 肚皮舞的精髓就在于腰肢的柔韧纤细。 今晚酒席上,还有不少西南的达官贵人们,男人们的视线在燃烧,皆凝聚在了那些水蛇腰上,目光如火。 早有人安耐不住,酒水一杯接着一杯下肚,口流垂涎之意。 这厢,陆盛景的眼虽然看着前方,但脑中却是浮现出那日他给沈姝宁擦拭时,亲眼看见、亲手碰触到的小细腰。 纤柔无骨,一掌可握,雪腻细嫩到了极致。 比在场所有舞姬的腰肢都要好看数倍。 真不知,倘若是沈姝宁穿上这一身艳红舞裙时是怎样的光景…… 他其实可以逼着她穿给他看。 但…… 眼下却是不行了。 他可以逼着世间任何女子跳舞,却唯独不能逼着妹妹跳舞给他看。 陆盛景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灰暗了下去,即便是魏屹也看不明白了,他坐在上首的位置上,思忖片刻,但也着实不明白,这位陆世子怎么好像一来了西南,就甚是不满呢。 魏屹举杯,“久闻陆世子大名,本王敬你一杯。” 他先干为敬。 陆盛景没有动作,除却他自己身边的心腹之外,旁人并不知他暂时不能饮酒。 此时,陆世子脸上仿佛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大字:不喝! 魏屹一阵尴尬,陆长云清了清嗓门,举杯道:“王爷,我替二弟敬你一杯。” 说着,陆长云仰面,一饮而尽。 他大概能猜出,陆盛景如此作态,估计和宁儿有关。 看来,真得趁早分开他二人,否则……万一陆盛景日后不放人就糟了。 入夜,月华如练。 陆盛景躺了许久,终于可以睡下。 继上次之后,他又梦见了沈姝宁嫁人的场景,还是满目的大红喜字,处处大红色炮竹屑,而他还是坐在了正堂上首观礼。 只不过,看着愈发靠近的新婚夫妇二人,新郎官的脸这一次十分清晰的呈现在了他面前。 是魏屹! 一对新人并肩站在一块,女子容貌瑰丽妖娆,男子器宇轩昂。 新娘子依偎在新郎官身侧,无比的相得益彰,天造地设。 此时,就闻魏屹长臂搂着身侧美人,对陆盛景笑道:“二哥放心,日后就由本王来照料宁儿了。” 陆盛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