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康王的错觉,他好像看见陆盛景的唇角溢出了一抹笑意。 虽然稍纵即逝,但他的确是笑了。 马车缓缓驶离巷子口,陆盛景坐在轮椅上,挑眉看着缩在角落的女子,“你就这么离不开为夫?” 第三十章 共患难(六更)…… “你就这么离不开为夫?” 沈姝宁无言以对, 康王府的水太深,倘若她独自一人留下, 八成活不到陆盛景归来。 再者,她与陆盛景才刚刚融洽了关系,她不能半途而废。 对上男人幽暗的眸,沈姝宁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昧着良心,道:“夫君,我、我的确离不开你,你若不在,我只怕会茶饭不思, 我不怕苦不怕累, 只要能跟在夫君身边, 便什么都好, 我保证乖乖的,不给夫君添麻烦。” 陆盛景, “……” 男人胸膛一热,很不自然地撇开了脸, 又觉得车厢空间实在逼仄得很, 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美人身上似有若无的花香。他索性阖眸假寐了起来, 实在不想去看沈姝宁那双雾气朦胧的眼。 沈姝宁见陆盛景没有驱赶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安静的坐在角落,当真不去叨扰陆盛景, 乖得不像话。 黄昏将至。 康王府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少夫人她竟然不见了! 康王府守备森严,一个大活人不会好端端的就消失不见。 康王急得团团转,猛然想到了陆盛景今日启程之时的浅笑, 他如被醍醐灌顶,一巴掌拍在了脑壳上。 总不会是跟着陆盛景走了吧? 宁儿与陆盛景莫不是已经两情相悦了…… 康王思来想去,既担心宁儿的名声,又唯恐陆盛景那臭小子会一个把持不住,对自己的同宗的妹妹做出什么混账事。 好在,他太清楚陆盛景的情况,当初是陆盛景自己选择了极阳的功法,没有大成之前不能碰女色。 以陆盛景的心性,应当不会去冒那个险。 康王安慰着自己。 于是,对下人吩咐道:“少夫人近日就在长乐斋休养,任谁都不准前去打扰!整个长乐斋,都给本王封起来。” 康王一声令下,长乐斋就成了禁地,管事除却按时送去用度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踏足。 康王正愁容满布,康王妃领着华嬷嬷等人过来,行至厅堂,康王妃让华嬷嬷止步,独自一人靠近了康王。 夫妻两人成婚数年,但早就感情不和,水火不容。 “王爷这是怎么了?是为了沈氏那小蹄子?王爷该不会因为沈氏又想到了那个人吧?可惜了,当初王爷为了顾全大局,还是娶了我,假装深情了这么多年,那个人只怕永远不会知道。”康王妃话中带着刺。 康王一看见她就犯头疾。 没完没了、周而复始,数年如一日的猜忌、嫉妒。 “够了!你我都这把岁数了,孩子们都大了,你就不能放过你自己,也放过我?!”康王甩袖想要离开。 康王妃在他身后嘲讽一笑,“你当初将我的亲生儿子带出去,就再也没有带回来,这个仇我该向谁去报?” 康王突然止了步子,眉心涌上痛苦之色。 康王妃又说,“你以为你将陆盛景那野种带回来,我会认不出来?即便我儿不到一岁,我也不会认错了他!” 康王回过头来,俊颜一片憔悴,“我与你说过数遍,长乐病重无药可医,我带他去见神医时,他就已经走了,我自己的儿子,我难道能不心疼?长乐的死,与盛景无半分关系!” 康王妃突然咆哮,“那他也不应该顶着我儿的身份活在这世上!” 康王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当年失去了一个孩子,后来又遇见了另一个,索性就将他带了回来抚养,就算是做错了,那也是他的错,一切都与陆盛景无关。 “唉,王妃啊,你几时才能放过你自己,长乐他应当早就投胎转世了,你再执念下去又能有什么用?更不应该怪罪盛景,这些年总要置他于死地。盛景以前那么敬重你,他曾经当真将你视作母亲的。长乐当初重病,也是胎里带毒,真要怪起来,也是怪你!”丢下一句,康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王府的人都知道,世子爷为了王妃的头疾,年少九岁时还曾亲自去过一趟华山山顶,为了采雪莲,差点落崖摔死。 可归来后,王妃将那朵雪莲踩在脚底,踩成了渣…… 那年起,九岁孩子的眼中再也没了光。 琅琊台,曲声荡漾。 一男子快步挨近了白衣锦缎的公子,低头恭敬道:“主子,陆盛景已经出城,眼下可以行动了,不过属下方才获知,陆家少夫人也悄然跟着陆盛景离京,眼下康王府对外封锁了消息。” 白衣公子拧了眉。 手中画有江山美人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案。 沈姝宁,他留着还有很大的用处。 片刻,白衣公子道:“传令下去,男的格杀勿论,女子留下,我要活口。记住了,莫要伤了陆少夫人半分,不管用什么法子,给我将她活捉回来。” 男子应下,很快退下。 琅琊台笙箫不绝,夜色正浓。 沿途夜风悠悠,因着已经入了夏,即便没有路遇客栈歇脚,夜间赶路也不觉得煎熬。 在马车上昏睡了一整日,沈姝宁此刻精神甚好。 马车外面挂着一盏八角琉璃灯,光线随着马车的颠簸,来回晃荡。 沈姝宁的眼亮晶晶的,陆盛景一睁眼,就不期然撞入她的视线,然后交缠。 陆盛景,“……”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了,不累么? 他即便俊美无俦,但一个女子是不是应该矜持一些? 饶是心悦他至深,也不能这般肆无忌惮。 陆盛景沉着脸,拒绝与勾人的美人进行任何眼神交流。 “汪汪汪!” 恰在这时,队伍中的两条大狼狗突然嗷叫了起来。 大狼狗本就长得魁梧,足有成年男子半人高,一旦吠叫起来,声音响彻郊外,十分骇人。 沈姝宁出于本能,一把抓住了陆盛景的衣袖,“夫君,外面怎么了?” 大黑与大黄,是陆盛景断腿后,康王送给他的两条猎犬。这两只畜生十分敏锐,一旦察觉到任何危机,就会立刻防备。 陆盛景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抓着他衣袖的玉手。 小而精致,白皙细嫩。 他没有拂开,只能面无表情,语气无波无痕,道:“待着别乱动,也别出声。” “嗯!我都听夫君的。”沈姝宁点头如捣蒜。 陆盛景见她这般乖巧,突然很想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陆盛景更是郁结了。 他不是那种轻易动摇心性的人,不可被任何事情或者人所蛊惑! “世子爷,有杀手!”马车外,严力禀报道,听得出来,他神情严肃。 这厢,潜伏在官道两侧的黑衣人们暂时安耐住没动。 车队已经停下,大狼狗的从狗吠变成了咆哮,一声接一声,响彻荒郊野外,比那林中恶狼还要可怖数倍。 黑衣领头人有些犯怵,“还愣着作甚?都给我上!” 黑衣人们蠢蠢欲动,然而,谁也没能迈出第一步。 数双黑漆漆的眼睛望向领头人,仿佛在传达一个信息:头儿,你行,你怎么不自己上?! 领头人深吸了一口气,遥望数丈之远,那猎犬若是扑过来,就是几个壮汉也不是对手啊。 幸亏他早有准备,再度抬手下令,“备箭!都给我注意着,男的格杀勿论,女的留下!” 夜色苍茫,箭矢无眼,谁又能分别得出来到底会不会射中女子? 是以,众黑人弓箭备好,朝着天际一通乱射,因着考虑到不能伤及女子,这些箭矢纷纷落在陆盛景马车数丈开外之远。 只是起到了扰乱阵营的作用。 马车旁,正做好防备的严家三兄弟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杀手到底是谁来的? 如此不长眼?不上心么? 这都射偏到哪里去了?! 太过敷衍! 趁着车队阵营一时大乱,众黑衣人持剑杀了过来。 陆盛景此行携带的人马并不多,除却他自己的几个贴身随从之外,康王另外给他安排了十来个护卫。虽然人少,但各个都是高手。 打斗一触即发。 冰刃相击,擦出的火光四射,在夜色之中格外显眼。 黑衣人是有备而来,人数众多。 数人困住了护卫后,领头人做了手势,指挥另一拨人直接攻击马车。 顿时,轰的一声,马车侧壁被利刃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