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待她缓缓睁开眼,猛然对视上了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 沈姝宁身子一抖。 因为她的动作,连带着床榻也抖了抖。 陆盛景不知被什么所刺激,突然一个翻身压了过来。 他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但他不想看见沈姝宁再死一次。 陆盛景压着香软的身子,内心终于找到了一丝安宁,“暂时还不想杀了你,你最好给我乖乖的!” 沈姝宁刚被吓醒,又突然遇到这种状况,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但,亲耳听见暴君说不想杀她,这无疑是一桩好事。她立刻点头如捣蒜。 两人挨得很近,近到沈姝宁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僵硬。 如此尴尬之中,她鬼使神差的在想,陆盛景双腿不利于行,他是怎么翻身压过来的? 是用腰么? 暴君的腰可真好使。 沈姝宁的脑子里莫名其妙冒出了这句话。 陆盛景翻身离开时,是背对着沈姝宁,仿佛又对她眼不见为净了…… 这一夜,似乎总有人噩梦连连。 沈家,闺院。 沈玉婉是被噩梦吓醒的。 她梦见自己被人勒紧了脖子,挂在城门上示众暴晒。尸首还被鞭尸,最终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而沈姝宁即便是死了,还被新帝追封成了姝元皇后,牌位供奉在皇家祠堂,受皇室中人永世跪拜。 “啊——” 沈玉婉抱着自己的脑袋,使劲晃了晃。 守夜的婢女听到了动静,立刻盏灯上前查看,“姑娘,您没事吧?” 没事?怎么会没事?! 沈玉婉就要崩溃了,她梦见自己被赵胤利用,跟在他身边一直无名无分,还梦见她不愿意嫁的陆盛景当了帝王。 而沈姝宁,她什么都没做,却被无数枭雄一生眷恋、爱慕着。 陆盛景…… 那个残废,他、他会当上皇帝?! 沈玉婉头疼欲裂,她知道不该相信梦境,可梦里的一切那样真实,她还能清晰的记得被勒住脖颈时的窒息感,她的魂魄无处可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尸首被挫骨扬灰。 沈玉婉吓得浑身是汗,身子一直在哆嗦,对嬷嬷交代道:“去!去把母亲请来,我有话对她说!” 柳氏就在前几日,已经被沈重山抬成了平妻,沈玉婉现在即便不顶着沈姝宁的身份,她也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了。 原本,她以为好日子就要到了,谁知今夜会梦见了这么一场噩梦。 柳氏有孕时,为了固宠,仍旧与沈重山行房事,以至于月份大的时候险些难产,虽然沈玉婉平安降生了,但柳氏伤及了身子,后来再也不能生育。 因着只有这一女,柳氏十分疼惜,一心渴望着唯一的女儿能够飞上枝头当凤凰。 不多时,柳氏就披着衣裳过来了,一看见沈玉婉,她吓了一跳。 只见女儿容颜憔悴,明明才年芳十四,但眉宇间多了沧桑,仿佛一夜之间老了数岁。 柳氏当即大惊,心疼女儿是次要,最主要的是,倘若没了容貌,还如何能够高嫁? 沈家眼看着已经不行了,柳氏不想只在沈家这颗树上吊死。 “我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梦魇了?”柳氏忙问。 沈玉婉一把抱住了柳氏,“母亲,我们错了,大错特错了,不该让长姐去替嫁冲喜啊!” 她才是康王府指名要的世子妃。 日后陆盛景登基,她才应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沈玉婉只想着高嫁,皇家的亲事是从来不敢高攀的,甚至想都不敢想。 可谁知道,她竟然离着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柳氏糊涂了,“我儿,你究竟在胡说什么?” 沈玉婉遂将梦中的一切皆细细说了一遍,提到自己的死,她更是牙关打颤。 “母亲,我说的都是真的!陆世子他眼下不是醒了么?日后会不会腿也能好?母亲,咱们将大好前程拱手让给了长姐了,世子妃的位置本就应该是我的!” “母亲,你帮帮我,我不想死,我更想当皇后啊!” 皇后…… 柳氏心一颤。 她虽有野心,但皇后的身份着实不敢肖想,倘若女儿当了皇后,那她岂不就是帝王的丈母娘了?! 柳氏的野心瞬间膨胀。 然而,这也是梦。 梦这种东西太过玄乎,倘若只是女儿的幻想呢。 柳氏到底比沈玉婉年长十多岁,还算理智沉稳,“我儿,这只是个梦,陆世子即便日后恢复身子,他也是康王之子,眼下朝中有太子,也有数位皇子,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嬷嬷与丫鬟们皆被叫了出去,母女两人这才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沈玉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梦境太过真实,她无法怀疑梦里的事都是假的。 “母亲,近日来您的铺子是不是接连损失?我听说田庄子也着火了?” 柳氏面色一白。 似乎真是如此。 自打她成了平妻后,一切都很不顺利,真真是喝口凉水也会塞牙缝。 柳氏拧眉,就连已经半截身子埋入土里的陆世子又醒来了,她不得不开始怀疑女儿梦境的真伪。 沈玉婉又道:“母亲,眼下沈家败落,我无法高嫁,即便顶着长姐的身份嫁入冀州,胤哥哥也只是庶子啊,哪里能与陆世子相比较。母亲,我后悔了,我想嫁给陆世子!世子妃的位置,本就应该是我的呀!” “对了,母亲,我还梦见父亲不久后会摔下马背,跌断了腿。” 柳氏被吵得头疼。 她原先以为陆世子活不长久了,不想让女儿去守寡。 可谁知陆世子这样快就醒。 眼下,她手头的确有些紧,攀上康王府的姻亲,有利而无害。 柳氏,“且让母亲再想想,不急……” 到底还是不敢直接赌一场。 次日,沈重山一大早出门上衙,就在要上马车之际,那马匹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发了疯。 沈重山一脚踩空,又恰逢地面落了雾水,他没有站稳,直接重重跌在了青石地面上。 “轰”的一声,随行小厮甚是都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沈重山面色瞬间煞白,疼得满头是汗,试图站起来时却发现再也支撑不住了。 柳氏正在院中喝花茶,就闻下人急急忙忙赶来,“夫人!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老爷他摔断了腿!” 柳氏手一抖,茶壶洒了一身,与此同时,她与沈玉婉对视上,母女两人的脸上一致露出难掩的震惊、后怕之色。 沈重山的腿一断,柳氏也开始相信了沈玉婉的梦境。 这一日安顿好了沈重山,母女两人捯饬了一番就直接去了康王府拜见。 得知沈家母女两人登门,康王妃先是稍稍愣住,但还是纡尊降贵的见了母女二人。 这是柳氏与沈玉婉第一次登门康王府,在亲眼目睹了康王府的亭台楼榭、奢靡陈设之后,母女两人的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逼着沈姝宁替嫁冲喜,哪里是将她推入了火坑,分明是将她推入了金窟窿里啊。 单单是仆从所穿的衣裳,佩戴的首饰,都比寻常人家的妇人金贵不少。 柳氏与沈玉婉只觉得自己是土包子进了城,内心充斥着自卑与渴望。 堂屋内,上好的明前龙井端了上来,茶香四溢,就连杯盏也并非凡品。 沈玉婉目睹着康王府的一切,甚至开始怨恨柳氏,当初出了什么替嫁冲喜的馊主意。 “不知二位过来是有何事?”康王妃问道。 她正想对付沈姝宁,碍于暂时没有好法子,故此,才对柳氏母女和颜悦色,说不定一会就能有法子了。 柳氏轻叹了一声,立刻跪地不起,“王妃,妾身有罪啊,妾身……有一事不得不向王妃坦白!” “哦?是么?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何事想要坦白?”康王妃一手抚摸着刚刚涂上去的丹寇,一边问道。 柳氏见状,不留余地的贬低了沈姝宁,一番慷慨陈词后,还落了几滴泪。 “王妃,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吾家长女自幼丧母,秉性顽劣,她贪慕康王府的荣华富贵,成婚当日偷偷上了花轿,替代了她的妹妹冲喜。此事过去有阵子,妾身这心里头越想越是不舒服。” 康王妃唇角溢出一抹讽刺。 对柳氏母女这种人,她素来瞧不上,与她二人说话,简直掉了身价。 然而,她眼下正需要柳氏母女,“此话当真属实?”康王妃故作不知,“这么说,嫁进我康王府的世子妃是假的?!” “你们沈家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