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墨妍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凤非离,褪去过往的玩世不恭和魅惑,一身狂放气质毫不加以遮掩。他微微低垂着眉目,一双凤眸落在琴弦之间,随着一阵阵琴音响起,他浓密卷翘的睫毛微颤,映得容颜越发精美无双,几缕黑发微微自耳鬓垂落,显得一侧脸越发英挺。 如同流水一般的琴音自他骨节分明的指间流泻而出。别馆之中,明明七人同奏,却唯独他拨弄的琴音格外清晰。 那琴音起初轻柔缓慢,若一缕春风拂过水面,荡漾出一片清冽涟漪,犹如天籁之音不绝于耳。然,随着时间流逝,那琴音却是渐渐快了起来,连带着音调亦是变得低沉浑厚起来,慢慢尽是磅礴气势。 再看他身旁的其余七人,面色俱都微微有些发紧,指间琴音也不由被他的节奏带得无比。 别馆之中,明明弹琴的一共有八人之多,可大家伙儿的目光却尽数停留在他一人身上。 修长白皙的手指于琴弦之间迅速游走,说不出的灵活飘逸。明明那琴音轻易便牵动着旁人的喜怒哀乐,可偏生弹琴的那人却一脸平静。 墨妍只觉得自己仿佛深陷一副画卷之中,画中徒留一名席抚琴的红衣男子。然,那人惊为天人的容貌之后,是随着琴音不断变幻的浮花流水,一时飘渺虚无,一时却又如瀑布飞流而下,映得他随风飞扬的红衣黑发,说不出的艳绝。 墨宝儿早已看得傻了,他虽不太懂琴。却也见得四周之人无不是如痴如醉,只他一时间却颇为迷惑,这些人之所以如此,究竟是醉在这琴音里,还是痴在那人的容颜上。 别光之中,剩余的七道琴音变得越来越微弱,其中三人甚至已经乱了节拍。再看看抚琴之人,莫不是满头大汗,神色紧张。 常言道,琴心乱则琴音乱。眼下这几人心智明显已经不稳,再弹下却也不过是徒劳。可偏生,凤非离的琴音却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让这些抚琴之人莫不是欲罢不能。 终于,只听的铮!铮!铮!一连七道颤音接连响起,便见得那七人手中琴弦俱都断裂,鲜血于那几人指间飞溅,为这画面平添几分壮丽。 然,那七人却仿佛察觉不到疼一般,只愣愣的盯着手下的琴看了两眼,继而面面相觑,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嘴角终是扬起一抹苦笑。 凤非离的琴音终是在这个时候渐渐接近尾声。众人只听得,高亢琴音渐渐变得柔和轻缓,一时间,若彩蝶翩翩,绿柳轻荡,四处繁花无限,徒留细风轻摇。 凤非离终是优雅的收了手,继而不卑不亢的起身,他唇际挂了一抹淡笑,朝对面的七人拱了拱手。 “承让了!”话是这样说,可他眸中却并没有半份谦逊可言,反而如同君临天下的霸主,满满尽是狂傲不羁。 可偏生,仿佛就是这样的一种气势,配上他此刻的模样恰到好处,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做作和虚伪。 那七人见得凤非离拱手,不由得受宠若惊,赶忙回礼,继而慢慢将视线转向墨妍母子。 “我等自叹不如!”几乎是不约而同,几人异口同声说道,神色之中,却没有半分的不甘和犹豫。 短暂的安静后,是雷鸣一般的掌声。墨妍坐在面目全非的茶案之前,一双黑眸明明灭灭,却是看不出心中所想。 倒是墨宝儿,只是呆呆的看着凤非离,眼睛都未有眨一下。 这便是他的爹爹么?似乎比他想象之中的还要霸气侧漏呢… 见得一旁的墨宝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墨妍嘴角微微抽搐,一个爆栗赏在小家伙额头,继而颇为不屑道:“这就被震住了,不是你张罗的这聘爹大会么?眼下才过了一关,你就傻了?” 墨妍的话让墨宝儿回过神来,他抬头看了看自家喜怒不便辨却饶有兴趣的娘亲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正眯着眼睛朝自己笑得颇为灿烂的准爹爹一眼。 一种水深火热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他貌似,已经将那人彻彻底底的得罪了,若此刻中途叫停,或许还来得及;可若他真的这么做了,怕是连自家娘亲也要一并得罪吧! 心中叫苦,无奈之下,墨宝儿只得硬着头皮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第一局,凤非离胜!第二局,斗棋!” 对于墨宝儿的话,凤非离脸色倒也未见有多么的难看,其实接下来继不继续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无非就是多一些时间而已。既然那丫头乐得看自己与这帮人周旋,那他便如她所愿。 此前,凤非离让老管事准备七个棋盘时,在场的看客便已是唏嘘不已。这一次对弈至多两人,要这么多的棋盘,未免有些多此一举。眼下,棋局即将开始,别馆院中的看客们算是彻底忘记了墨宝儿定下的规矩,开始按捺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方才抚琴倒是可以以一敌七,眼下对弈,七个棋盘未免有些太多…” “岂止是七个,加上方才本有的,可是八个!” “依我看,必是那位公子一时糊涂,将下棋与抚琴当做一回事了!” “此言倒是颇有几分道理,也罢,暂且看看,这位公子又能给咱们带来什么惊喜!” “就是就是,长得这般倾国倾城,想来执子对弈的模样,必定不凡!” ……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却是将现场的氛围直接推到高潮。墨宝儿见得如此,也干脆不再阻止,说实话,他也有些好奇,这人一次性弄这么多棋盘来,到底是一时糊涂,还是另有安排。 然而,身为话题的中心,凤非离却是对这些议论置若罔闻。他只是回头朝一旁母子二人扬唇一笑,继而轻挥衣袖。 七个棋盘分别滑至那七人面前,惹得几人俱都是微微一愣。不过凤非离却没有停止动作,转而将剩余的一个棋盘拍至半空当中。 “怎么?躲了这么久,阁下还不准备出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