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青头头是道地分析道:“镜子肯定不会只藏在某个地方,这太简单了,估计要先找齐线索,再找到镜子。” “你这思路只适合单机游戏。”久杏不屑地反驳道,“玩家这么多,线索怎么找?设计一十几条线索链吗?这不科学。最有可能的就是镜子碎成了很多片,玩家要和别人决斗,收集齐所有的碎片,这才符合多人游戏的逻辑嘛。” 久青撅嘴反驳:“简单、粗暴,太老套了!” “老套,但是最有效。”久杏说,“而且秘境寻宝不就是这个大规则吗,要么自己找东西,要么从别人手里抢。” “那是自己找比较快,还是直接从别人手里抢比较快?”有人慢条斯理地问。 久杏:“当然是边找边抢……” 她猛然闭上嘴,抬眼便对上了唐臾认真询问的目光。 久杏腿一软:“师…师师师祖,我就是随便一说!” 唐臾:“我我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的。” 久绛:“那那那那就出发吧!” 危雁迟满脸无语,直接掠了出去。 别墅很大,方才跑走的一十多个玩家就像消失了一样,寂静无声,只时不时见到人影晃动。 一楼除了大厅就是展览柜,众人巡视了一遍,没发现什么东西。 走上一楼,手边便是一条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两侧全是紧闭的房间。红色地毯,脏粉色的墙纸上印着褪色的玫瑰花。 久青嘟哝了句:“明明有这么多房间,玩家一共才一十几个,怎么就跟我们说住满了呢?” 唐臾幽幽地说:“没准确实已经住满了呢,只是你看不见罢了。” 久青打了个寒噤。 危雁迟道:“走廊尽头有块镜子。” 唐臾:“去看看。” 穿过低矮的、长长的走廊,经过许多扇紧闭的房门,众人来到镜子前。 椭圆的镜子挂在墙上,镜框上雕刻着复古的花纹。 五个人从镜子中看到整整齐齐的自己,还有身后无尽的走廊。 真是英俊貌美的一大家子,连带着镜子都明亮了不少。 “这就是块普通镜子吧。”久杏说。 唐臾向左转头,镜中的自己也向左转头。他向右转头,镜中自己也向右转头。 久绛凑近镜子,满意地欣赏了一番自己的脸:“姐真美。” “这会不会是宝镜?”久青猜测道,“没准它伪装成了普通镜子。” “管他呢,直接捡吧。”久杏游戏玩多了,看到东西就想捡到工具箱里,管它有用没用。 “行,直接卸吧。” 唐臾一话不说,打算直接把镜子从墙上卸下来。 他朝镜子伸出手,镜子里的自己也伸出手。 就在唐臾快触到镜框的时候,镜中的自己突然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两只手从镜面探出,狠狠地抓住了唐臾,把他往 镜子里拉! “师尊!”危雁迟和久绛几乎同时喊道。 混乱顿起。 久绛身边突然窜出三个人,是穿着僧袍的光头。他们机械手的虎口处挂一串念珠,电子声齐声循环念诵:“嗡修多利修多利修摩利修摩利娑婆訶……” 是冥僧! 佛咒入耳,唐臾突觉一阵耳鸣,右臂深处升起一种麻痹短路的感觉,半个身子似乎都失去了知觉,被两只镜中手朝镜面拽了几步,蓝发几乎碰到镜面。 久绛皱着眉摁住了自己的锁骨,俩小孩也不同程度地蜷起身子。 这电子佛音在入侵义体! “开信号屏蔽。” 危雁迟低吼,干脆利落地朝镜子里伸出来的那双手来了两枪,镜中传来几声哀嚎,这双手被迫往镜子里缩去。 唐臾被危雁迟从镜子前拉开,却看到几个冥僧左右夹击久绛,强大的机械爆发力让久绛完全无法动弹。 他们似乎想从她身上抢什么东西。 还好,俩小孩反应挺快,他们从短暂的义体入侵里缓过来,分工明确地朝块头壮硕的机械僧人扑去,像敏捷的小豹子偷袭体型庞大的水牛。 镜子除了刚开始来了个jucare,现在已经没啥战斗力了,只剩一双手海草似的在镜面上晃,好像想随机薅个替死鬼进去。 剩下五对三,几乎没啥悬念。 没几个来回,三个钢铁澎湃的赛博僧人就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捆了起来。 很简单,他们有佛音入侵,危雁迟这位机械师自然见招拆招,直接顺路回头黑了他们的线路。 冥僧们机械化程度太高,优点是强化了绝对力量,缺点就是很容易被骇。 唐臾问:“你们怎么只剩三个人了?还有几个人呢。” 冥僧压着三角眼,不怀好意地扫过唐臾他们,冷笑了一声:“你们果然互相认识。” “你这话就稀奇了。”唐臾笑了,“我跟你不也认识吗?” 危雁迟没什么语气波动地说:“你们剩下那几个人,在镜子里面吧?” 冥僧从鼻子哼了声,算是默认了。 “吃人的镜子啊,真老套。”久杏无聊地甩了甩手中的发绳。 冥僧小队的遭遇跟他们差不多,上楼来看到一面镜子,准备把它拿下来的时候,镜子里突然伸出来一双手,拽了几个人进去。 “然后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们?”唐臾惊讶道,“不想着怎么赶紧把兄弟们弄出来,守株待兔干嘛啊。” 久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缕红发,眼帘微垂:“你们的目标是我吧?” 冥僧咧嘴一笑,露出鲨鱼般的细齿:“阁主,您现在手里的东西可是块人人趋之若鹜的香饽饽啊,这可比游戏奖励稀有多了。” 唐臾心想,青鸾珠。 走虎那会儿的目标就是它,比起什么寻宝游戏,这才像真的江湖夺宝。 追兵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什么 人都想上来抢一抢。 “你想要的是这个吗?” 久绛摊开掌心,手中躺着一颗温润的青绿色珠子。 冥僧几人瞬间眼睛瞪得大如铜铃。 宝物近在咫尺??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他们却无法动弹,急得发出胡乱的低吼。 久绛把珠子抛到半空、接住、又抛、又接住。 僧人们的目光紧紧粘在珠子上,跟着上、下、上、下,逗狗似的。 久绛突然毫无征兆地朝青鸾珠咬去,一口咬下了大半,跟咬苹果似的,露出里面浅色的果肉。 “啊?”冥僧脸都绿了。 久绛把手中的东西往地上一扔,咕噜噜滚到冥僧前面,真的就是半个被咬过的苹果。 冥僧有点崩溃,被耍了! “我真的很好奇。”久绛眯着眼问,“你们就算抢到了青鸾珠又怎样呢?你们知道怎么用吗?” “我们用不用都没关系。”冥僧磨了磨后槽牙,“但如果我们拿到了,有人会给我们传授真正的机械仙法——你们知道仙法吗?靠机械改造,以人抗神,腾云驾雾天上飞,能在一环仙居买房,跟神仙当邻居,机械修仙有多牛逼,你们懂不懂?” 唐臾满脸痴呆:“不懂。” 久青没忍住,笑了半声,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憋出来一个嗝。 危雁迟问冥僧:“谁答应给你们传授机械仙法?” 久绛接道:“凌修门?” 冥僧扭曲着脸:“你们都知道了还问个屁。” “凌修门是不是怂,想要东西就自己来抢啊,找一群小杂碎来干嘛。”久绛嘟哝着。 唐臾笑眯眯地说:“估计是拉不下脸吧,仙风道骨名门世家,怎么能亲自下界抢东西,传出去不好听。” 久绛随手指了指地上的三个机械僧人:“他们没用了,怎么处理。” 危雁迟随手一指镜子:“扔进去团聚吧。” 久青和久杏很懂事地把三个人拽起来,往镜子那边押送。 在场的都是大前辈,这种脏活累活当然归他们做。 “不要不要!”三个大块头面色惊恐,剧烈地挣扎起来。 “真吵。” 久绛眨眨眼,一道不明显的红光闪过眼瞳。 机械僧人们瞬间静了下,丢了魂似的,直愣愣地看着久绛。 “这才乖嘛。”久绛歪头一笑,红唇轻启,沉缓的女嗓令人骨头酥软,语气甜如蜜语,内容却十分冰冷,“多大的人了还要人拽,自己滚去镜子里。” 三个僧人如被操纵的木偶,排着队站到镜子前,一步步往里走。 唐臾挑了挑眉:“厉害了嘛,连魔气都不用使出来了。” 久绛难得谦虚:“只能对普通人用用这招。” 三个人排排队自投罗网,从镜子里伸出来的手都震惊了,在空中画了个问号。 不是,兄弟,你们怎么自己想进来? 镜子疑惑归疑惑,工作还是要 做的。 很快,三个僧人就被镜子吃了。 唐臾从侧面飞了个小铁片过去,贴着镜子和墙壁的夹缝,把镜子削了下来。 他又突然想到:“那岂不是整个冥僧小队的人都在我手里了?” “确实。”久绛乐道,“无聊了就拿出来玩玩再放回去。” “你先给我回来。” 唐臾有挺多想问的,挑了一个最重要的先问,“青鸾珠到底是怎么回事?” 久绛看向危雁迟:“你跟师尊说过吗?” 危雁迟摇了下头。 “师尊回来这么多天,你怎么跟他什么都没聊!”久绛简直无语。 久绛扯开皮衣衣领,露出一段透明的锁骨,能清晰看见里面交错的电线。 她顺嘴跟唐臾解释:“一九几几年战争时期,我伤得有点重,留了疤,不好看。这些年就干脆让师弟给我换了个透明的,酷不酷!” 唐臾笑笑:“酷。” 久绛摁着锁骨下方两寸,指尖陷入皮肤,掏了掏,掏出一颗小珠子。 虽然长得和刚才那颗一模一样,但是一拿出来唐臾就能感觉到不一样。 唐臾心头颤动,被微妙的共鸣感击中了。 那珠子似乎有灵,悠悠地从久绛手心里飞起来,稳稳落到了唐臾手臂上。 “果然……”久绛愣愣的。 危雁迟没说话,但深邃眼底有丝不易察觉的发红。 唐臾看着他们的表情,说出心中猜测:“怎么,这东西跟我有关?” 久绛声音有点哑:“还和…师妹有关。” - 师尊殁世后五十余年,三徒弟楼飞白作为师门中唯一的普通人,无疾而终,享年八十一岁。在那个时代的凡常人里,已实属高寿。 彼时,另外三个徒弟仍容颜如玉,和他们漫长的生命相比,楼飞白的一生短暂如蜉蝣。 正如这世间绝大多数人。 久绛红妆红衣,粉黛描眉,在楼飞白床塌边守了一天一夜。她握着楼飞白的手,亲眼看着白发苍苍的她在自己怀里,阖上满是皱纹的眼皮,带着笑沉沉睡去。 青鸾珠第一次出现,大概是在一百多年后。 都说军营里出了一位骁勇善战的女将军,于边塞战场,一剑取了敌方将领的项上人头,霎时声名大噪,名满天下。 女子从军,向来是不易中的不易,纵使赫赫战功在身,她好像也只被当作一只会舞剑的花瓶。 某战凶险,朝廷上下三万大军竟齐齐噤声,落针可闻。唯有女将军出列请战,临危受命,带领孤军深入敌境。 他们被敌军包围,女将身负重伤仍冲在最前线,血染胄甲,见者心惊。 传闻说,就在她被数支飞箭穿胸之时,一只拖着长尾的青鸾神鸟自云中俯冲而下,羽翼青蓝如玉,清啸震野,飞箭触之即融。 仙光包裹女将之身,如神女下凡,四海明亮。敌军大惊,乱成一锅粥, 以为触怒了神灵,纷纷丢兵卸甲,原地跪拜,唯恐不及。 据说,这只青鸾神鸟化成了一颗宝珠,认女将为主,直到她寿终正寝。 徒弟三人隐去身形,跟在女将军身后,没过多久便确定,这是楼飞白的转世。 和以前的楼飞白长得不太一样,但不论是哪一世,她的眉眼间,始终有股坚毅的气劲。 人死珠灭,亲眼见过青鸾珠的人少之又少,青鸾救世的故事却流传得越来越广。 在此后的一千五百多年里,青鸾珠总共出现过七次。 民间典籍或许记录得不详细,但是久绛一次都不会错过。 其实他们内心是矛盾的,既想看到青鸾珠,又非常不想看到。 原因很简单,每当青鸾现世,就代表着他们能找到楼飞白的这一世,但青鸾只会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出手相助。 若楼飞白一生顺风顺水,寻常而终,青鸾珠便不会出现。 每次青鸾鸟出现时,徒弟三人都能似有所感,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不难猜出,青鸾与他们四人都有某种联系。 那么青鸾珠到底来自何人,就不难推测了。 久绛说:“这次青鸾珠的出现地点很奇怪,在沌界的一个偏僻工地上,旁边没有人,更没有看上去像楼飞白的人。而且它不是以青鸾鸟的形式出现的,就是一颗孤零零的珠子。我意识到有些反常,只是没想到…是师尊回来了。” apapapldo怎么,不欢迎我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唐臾慢悠悠地问。 久绛:“不欢迎。” 危雁迟:“欢迎的。” 久绛大翻白眼。 唐臾把玩着青鸾珠,这颗珠子像某种通人性的小动物,在唐臾手心蹭过来、滚过去。 “小家伙,你是我什么时候留下的?”唐臾用指尖戳了戳它,小珠子咕噜噜滚到了他手臂上。 相当熟悉和亲切的气息,青鸾珠身上有自己灵力的味道,几乎有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但它似乎是受到了某种压制,所以无法完全顺畅地和自己沟通。 唐臾戳着它,忽然轻声道:“我知道了,扶风……” 听到这个名字,小珠子瞬间滚得更欢了。 危雁迟也哑声喃喃:“扶风。” 扶风,是唐臾常年不离身的弓。 他用灵养弓,弓与他心脉相连。 但这显然不是扶风的本体。 唐臾想了想,推测道:“青鸾大概是某段折落的箭羽幻化而成的。” “师尊。” 久绛喊了他一声,喊得有点艰难。 “扶风与你心灵相通,它的一段箭羽尚可以化作神鸟珍宝,保佑你徒弟世代平安,所以你是不是心里……” 唐臾一时惶然。 自从前年千,徒弟们亲眼看到他布的献祭之针,师徒之间便仿佛隔着一条天堑。 徒弟们还没来得及质问,师尊也无意解释,仙门百家便汹汹杀到。 那之后的一切——围剿、鏖战、血雨腥风、师尊断臂顽抗、冒死护住徒弟的一幕幕,都像一场太快太快的电影,尚未开头,便已经播放出片尾曲。 快到令人记忆模糊,现在回想,只觉镜花水月般不真实,仿佛黄粱一大梦。 久绛大概未竟的话语大概是想问:师尊,所以你是不是心里一直都有我们? 所以你的箭才会在你死后,变成徒弟的护身符。 唐臾指尖颤了颤,在他的记忆里,死,还不是特别遥远的事情。好像就发生在上个月。 他只记得,在无限逼近于死亡的思绪里,他眼前看到的是和徒弟们疯闹的时光。 在花瓣纷飞、尘埃落定的最后,他唯一剩下的那个念头是——希望徒弟们生生世世都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