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羽清楚那张纸条写了一串数字,却不知道戚述从始至终填的是真实信息。 他有些发愣,戚述打断他的神游:“伸手。” 江知羽下意识地摊开掌心,手上多出了个小东西。 随身应急的紫草膏,没怎么用过,上面写着“驱虫止痒”。 见状,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才意识到这处好像被叮了一口。 然后戚述说:“有正事要聊的话,可以跳过没必要的流程,但不用便宜绿化带的蚊子。” 两人分开后,戚述问瑞雅今晚发生了什么。 他并没有提起江知羽找上来的事,瑞雅主动说到了这次的服务商很积极,也比较有主意。 只是其他部门别有心思,各自嚷嚷着要求,场面仿佛《三国演义》叠加《大闹天宫》,于是江知羽没有拱火,打算避开这俩刺头。 戚述了解完情况:“股权那边有创意?让他们当面来和我说。” “趁着您不在,所以嗓门大,其实他们也知道自己没决定权,但吵还是要吵一通,光被这边指挥太丢面子。”瑞雅见惯不怪。 她说:“江老师还挺懂得随机应变,发现有些人很闹腾,不让他们有机会顺杆子爬,只是他自己准备聊的东西都没空提。” 戚述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想了想,以为按照江知羽的脾气,当晚就会找过来。 在家加班到凌晨两三点,他隔半小时查看并未静音的手机,各路消息一通接一通,没一个来自江知羽。 合着这人嫌弃发邮件要等回信,到头来让自己被晾着猜态度? 眨眼被放置到周六,戚述坐在沙发上放空,戚母带聂铭森上门看望大儿子,拎了许多新鲜的食材来开火。 想到聂铭森如何在江知羽面前胡说八道,害得自己被误会职业,戚述对弟弟皮笑肉不笑。 “哥,你干嘛捧着电话不撒手啊?”聂铭森后背发凉,“在等谁打过来吗?” 戚述打发小屁孩:“有公事。” 难得见一次弟弟,他问:“隔壁商场开了新冰室,下午你没有兴趣班,要不要去吃东西?” 聂铭森暑假晒得黝黑:“我刚过去,爸妈陪我去那儿打电玩,我们就顺路尝了尝,不怎么好吃啊。” 戚述淡淡地说:“那等会儿看电影吧,你们选片子。” 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家人自然相处,总觉得应该找点事情做,否则面面相觑太尴尬。 戚母常年不与戚述共同生活,对此也有一些局促,既想要和他拉近距离,又担心自己的举动很突兀。 一边吃中饭一边挑电影,她瞧见聂铭森喜欢的动漫剧场版,最终选择了热门的悬疑片,因为她记得戚述小时候爱买推理小说。 现在还会看吗?她不知道了,母子关系若是如同风筝,双方都无意断开鱼线,只是戚述飞到了她望不着的地方。 世间血缘多数会互相体贴,戚母乐于被活泼地靠近, 但每个人性格各异,她也接受小孩与众不同、独立生长,不要求戚述迎合自己意愿。 看完电影临近傍晚,戚母要送聂铭森去上篮球课。 走之前,她踌躇了下:“阿树,昨天我接到你爷爷的电话了,两边一切都好。” “嗯,我在商务会上遇到过他,他的身体还很硬朗。”戚述道,“你也注意健康。” 戚母笑道:“这当然,我现在就等退休,到时候全球跑一圈,腿脚不利索的话还办不到呢。” 戚述在商场与他们告别,随后散步回家,路上途径了那家糖水店。 看门面不需要排队,他点了中规中矩的杨枝甘露,平时不怎么吃甜品,所以尝不出味道好坏。 戚述垂着眼,嫌碗里芒果太腻,又思索电玩城是什么样?他们玩得开不开心? 没能因此走神太久,他转而想,江知羽到现在没有消息,是不是没找到自己的纸条,所以被迫当了哑巴? 他琢磨着,手机跳出陌生来电。 “你好。”戚述说。 “我好不好,主要是看你,现在你能腾出半小时给合作伙伴吗?”江知羽清亮应声。 戚述早有准备他会打来,此时却还是意外地顿了顿。 他道:“你要改动哪个流程,现在时间很紧,涉及到的人能不能配合?” 江知羽道:“有个分享环节是交传形式,我去会场踩了点,发现有个地方不够大,一群翻译和嘉宾说话可能会很吵。” “所以我想这部分换成同声传译,我们马上搭翻译箱。”他补充,“蒲音有现成的设备。” 戚述打开他这时发来的短信,江知羽在场地拍了照片,画了几个框示意自己要在哪里搭同传箱。 江知羽看着随性,做事非常细心,每处红框还标注了大致的占用面积。 这部分若真的要落实,之后肯定会惊动其他部门。 无论动机怎样合理,总归是临时改了流程,说不定别人看了不爽会使绊子,对比自己部门没法如愿,怎么服务商就能整花活。 他俩都很清楚松晟水深,因此,戚述道:“我有哪里可以效劳?” 他以为江知羽会考虑让自己拍板,免得别的部门有闲言碎语来阻挠。 然而,江知羽认真道:“你觉得这样可以吗?有没有地方要调整?” “你找我聊的就是这个?”戚述向他确认。 江知羽道:“对啊,在这件事上,你肯定比我有经验。” 去年的投资者大会同样是戚述做主导,现场如何管控他最清楚,这比请教自家老板周柯更有用。 这么解释着,江知羽又嘀咕:“再说了,你对项目有决定权,我得问过你同不同意,否则节骨眼上折腾半天,方案被你毙了多浪费时间。” 紧接着,戚述清晰地做出回答。 “你第三张图太挤了,拐角不适合放东西,要留给大家走动的空间,我让助理带工人去看看。” “我也去吧。”江知羽公对公地说,“下周我还要来松晟对接,到时候把方案和大家讲一下。” 戚述间接地递出橄榄枝:“那两个部门的嘴皮子很厉害。” 江知羽微微歪过脑袋,没向他求助职责范围之外的东西:“见识过了,但我也不是菟丝花。” 戚述道:“看来江总监除了眼神好,大半夜拦对了车,牙口也不错。” 江知羽扯了下唇畔:“这方面你应该清楚,喝醉酒咬你脖子旁边的牙印,你上班的时候是不是要用遮瑕膏才能盖掉?” 说完他挂掉电话,在心里说,自己只是一个无助的生活残废。 他找了好几天的纸条,印象里自己似乎让保洁扔掉过,被保洁妥善地放了起来。 江知羽打电话去问,不料时间隔得太久,保洁也迷迷糊糊。 随后翻箱倒柜不愿多说,他今天实在忍不住,抓来陶奕白陪他一起搜寻。 陶奕白在床头柜的首饰盒里找到了这张纸,恨不得贴在江知羽脑门上。 如今江知羽说完工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旁听的陶奕白则非常抓狂。 “我受不了你们事业狂!别人说小别胜新婚,你们居然聊得这么清水!” 江知羽蹙眉:“谁是他老婆了?睡过几晚而已,不代表我和他就要这么睡一辈子。” 他头一回负责这么大的项目,摩拳擦掌想要崭露头角,竞选时就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 摸清了戚述的态度,江知羽转头联系了某支社会化的基金公司。 在本市的头部外企工作了五年,他有一些人脉积累,就比如之前经常帮这家老总做商务翻译。 彼时自己是行业新人,老总也是白手起家,算是相互扶持,如今双方都有所成就,私下关系照旧不错。 很巧,江知羽这几天打听过,松晟的股权部门想与这家基金搭上线,目前还在找人接触。 松晟的业务能力没得讲,他可以花点力气帮忙牵个头。 与老总说明来意之后,对方不介意多个商业人脉,如此事情更加好办。 江知羽找到了股权的秘书露西,表示自己可以顺水推舟促成双方建立来往。 利益交换没什么值得遮掩,他也提出了要求,自己要掌控投资者大会的场子,让股权别配合隔壁一起闹事。 这个条件很宽松,露西打了包票,就此和债权的一拍两散。 江知羽上次特意观察过,债权部门在公司里的话语权很低,叫板的底气也不足,独木难支掀不起什么风浪。 他的力量不足以强势镇压这帮人,但让他们散伙很简单,这样也能达成自己的目标,没必要和戚述走同个路数。 会议当天戚述也抽空来了,匆匆赶到的时候,江知羽已经轻松通过方案。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江知羽转着钢笔,朝他小幅度地抬起下巴,看起来颇有几分得意。 紧接着,戚述坐到了他的旁边。 大家没想到戚述能过来,这里是一间小型会议室,加了几把椅子就显得有些拥挤。 而江知羽没有关注到这些琐碎,抬了下巴示完威风,与戚述对上目光之后,又别扭地撇开头。 戚述刚参加完北交所的报告会,走来时眉眼冷冽,穿得又衣冠楚楚,看起来很有距离。 这个形象和单薄清冷的alfred不同,尤其结合所在的场景,江知羽感觉戚述融洽地与首席身份挂上了钩。 上次他们在合作会见面,戚述的打扮也一本正经,只是江知羽猝不及防,光顾着慌张和诧异,根本没有心思去观赏。 如今终于正眼瞧了瞧,江知羽有些神游,莫名冒出一个结论。 比起清闲的黑t和长裤,西装或许更适合戚述的身材…… 思及此,江知羽闷闷别开了脑袋,懊恼自己是疯了吗?光天化日之下,在会议室里琢磨这种事? 这块地方加了椅子,登时拥挤起来,尤其戚述的个子很高,多少有点为难。 江知羽若有所觉,当自己的膝盖被碰到,礼貌地往旁边让出了点空位。 过了会儿,江知羽发现有点不对,比之前被蚊虫咬了还难耐,不禁僵硬着朝桌底下望去…… 戚述的腿为什么这么长,怎么又偷偷贴着自己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