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头像是黑灰色,正如账号主人给自己的第一印象,清冷、寡淡又疏离。 两人分明昨天还在聊天,但江知羽此刻感到陌生无比,视线愣住好几秒后,不禁挪向了上方的备注。 ——alfred。 江知羽仿佛不认识英文了,茫然地确认过好几遍,才后知后觉地捏紧手机。 这、这是什么意思?江知羽大脑宕机。 之前面对咄咄逼人的指摘,他尚且能够保持理智与体面,在绝境打转还有勇气赌上一把,野心勃勃找戚述借力。 此时此刻,江知羽却半晌没有动静。 助理随手写下的这个“boss”,到底指代的是哪层身份? 跳出来的结果太匪夷所思,一直以来的认知被猛然推翻,让答案瞬间变得难以确定。 直系上司?顶头老板?合作商的老大? 问号一个接着一个,江知羽摇摆地陷入了迟疑之中。 他瞄向助理摊开的笔记本,默默核对微信账号的数字,其中并没有任何差错。 这串“a728356”乍看像是乱码,会不会具有更深的意义? 开头的7快要被自己盯穿了,从谐音上说,这个号码属于戚述吗? 脑海内关联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江知羽一边持续发蒙,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动作的含义是拒绝,还是担心自己脑海里有水。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助理合上笔盖:“时间好像差不多了,我们走楼梯下去呗。” 话音落下,江知羽杵在原地没有回答,助理因而望了过去。 “怎么啦?”助理满头雾水,“刚才你的脸色还好啊,是喝完芬达不舒服么?” 江知羽确实很反常,但和汽水没有关系,他这会儿有一肚子的困惑,又没办法与助理明说。 偷看了笔记的信息,又试图添加高层,这种莽撞的行为不可能挑破。 思绪混乱之际,他勉强应付着对方的关切,旁敲侧击地请教:“话说这里有几位boss?” 助理道:“如果看的是职级,戚总和几位得力员工在公司排得上,对我来说的话……” 他摸了摸下巴,江知羽按捺不住:“对你来说呢?” “这层楼的所有人都是啊,大家的头衔都比我牛逼多了。”助理倍感心酸。 江知羽:“。” 他没力气感慨生活助理有多水深火热,注意力被刚才的意外所占满。 无论是以上哪种身份,秘书也好,顾问也罢,这都该和alfred没有关系。 这转折过于激烈,晃得江知羽晕头转向,梦游般走到楼下时,周柯也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 “江知羽,你被喊上去念咒了?”周柯把他拉到一边。 江知羽堪堪回魂,朝领导脱口而出的第一句就开摆:“那里的椅子我不太敢坐,要不然我先下班行吗?” 周柯大为震撼,江知羽这阵子忙里忙外,兢兢业业地跑来开会,怎么突然打起了退堂鼓。 江知羽甚至扫射攻击:apapapldo我怀疑这儿从上到下都不是好东西。apapaprdo ?想看时有幸写的《我们可没有谈恋爱!》第38章越界吗?请记住的域名?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你怎么攻击性变得那么强,不会口袋里揣着刀子吧?”周柯道。 他透露:“里头刚为你吵了一架,杨总估计是帮戚总护场子,我看他们良心大大的好,你捅人也别捅错了。” 江知羽的预感很不妙,面对周柯的再三劝阻,难得感性大于理智。 他倔强地不肯踏进会议室,似乎怕自己是肉包子,而里面藏着一条狗。 周柯无语:“小少爷,什么年代了,哪怕杨总喜欢搞基也不会生吃了你,你特么一脸宁死不从的表情是在干嘛?” 江知羽很抓狂,遮遮掩掩道:“我现在心脏不太好,他们欺负我我就直接躺下了!”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在松晟躺下有点危险。 上下级正僵持着,同事纳闷地凑了过来,看他俩大眼瞪小眼,架着江知羽就往里走。 “折腾什么?主持快亲自出来请你了。”同事与他勾肩搭背,“里头是什么妖魔鬼怪值得你这么抗拒?” 江知羽万念俱灰,被迫落座之后,点开alfred的微信主页。 他小声问周柯:“你认识这位不?” 周柯不明白江知羽抽哪门子风,潦草地看了眼头像:“谁啊?我的列表不允许存在逼王。” 江知羽想说人家没有很爱装,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人现在身份存疑,自己不该帮忙说好话。 紧接着,他坐立不安:“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你觉得他像是做金融的吗?” 周柯好想帮员工驱驱邪:“我不会看面相,尤其这头像也没人脸。” 江知羽闷闷不乐地扭了回去,这时主持开始讲话。 期间,公关部有几次还想打断发言,都被主持强硬地阻止。 下半场的会议不再剑拔弩张,氛围一度变得有些融洽和热闹,直到远程连线的页面有闪动。 戚述:1 他发送这条消息时,大家在讨论设备的租赁和功能,但相继看到之后,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江知羽甚至能够明显察觉到,得知戚述当下真的在旁听,所有人一下子就绷住了。 主持会意:“戚总,我们在听。” 戚述:我在车上网不太好,公关部的还在? 这种部门在公司的存在很微妙,专业门槛没有业务类岗位高,相对来说稳定和清闲,出了名的关系户扎堆处。 业务岗即便和他们不对付,也不会轻易地去得罪,因为天晓得他们是哪位高管的亲戚。 不过戚述向来不太在乎这种事情,没有给谁留点脸面的顾虑,公司管理层总要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而他就是那个难以捉摸的魔王。 张宏铭和领导心知肚明,被点名出来以后,照样有点发怵。 “我们也 在。”张宏铭主动道。 戚述:我听了上半场的会议音频,感觉各位说得很正义,貌似有那么点道理。 这行字出现,张宏铭立即得意地扫了江知羽一眼,再殷勤地朝屏幕那端颔首。 “大家是全心为了投资者大会考虑,江总监的回答实在是让人睡不好觉嘛。” 他领导跟着开口:“在酒会上的轨迹也可疑,总不能是和朋友挑灯讨论公务。真要这么澄清的话,我可要开始笑了,肯定能挖点绯闻出来啊。” 戚述:最近廉纪问题查得紧,风头浪尖玩这种派对,确实该从重去罚,所以我去打听了下,到底有谁在玩。 “这打听出来的消息够准么?”张宏铭觉得哪里不太妙。 戚述:那天我也参加了酒会,车被迎宾开到了后院停着。 张宏铭问:“所以迎宾看到了?” 没有停顿,戚述反问:作为主办的人,他能照实说?凭他一张嘴你能保证有多少真话。 见状,张宏铭发觉自己问得很蠢,噎了下便沉默不语。 而江知羽侧过脸,听自己的同事小声感叹。 “我草,戚总好有压迫感。”连同事也提心吊胆。 他又拍了拍胸口:“幸亏他今天没有来,否则我和这种人待一起,肯定喘不过气……不过又想瞧瞧戚总长什么样。” 另一个同事附和:“我也想我也想,听说他只有28岁真的假的?岂不是正值年轻气盛的阶段。” 同事八卦得起劲:“江老师,你这次与戚总合作,会不会压力很大?” 那边被吓得动也不敢动,这边窃窃私语得没完没了。 “你更卷还是他更卷,你更帅还是他更帅?平时你俩谁占主导权?戚总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格?” 喝喜酒盘问新郎新娘都没仔细,面对同事们投来的目光,江知羽硬着头皮笑了一下。 他没有心思迎合讨论,只是微微扯起嘴角,表示自己同样很好奇。 没再与同事们多聊,江知羽再度看向了会议室的屏幕。 他以为泳池的争议很难拥有实证,但看戚述的意思,自己有没有可能洗清误会? 这么琢磨着,江知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点点加快,视线则近乎凝固在戚述这里。 他记起自己那天被alfred解围之前,懵懵懂懂地走进那所院子,在昏暗的夜色下,也看到过那辆黑色的宾利慕尚…… 戚述:公车安装了录像设备,熄火之后照常运行,我已经看过角度,镜头拍到了泳池。 这句话弹出来以后,满场哗然,张宏铭登时站了起来。 戚述:我只验证了镜头,至于其中具体有几位主角,有劳张总加个班数一数吧。 原本我也想睁只眼闭只眼,但转念一想,应该支持你们的工作才对,要是涉及到松晟的员工,想来公关部都会按规矩办事。 公关部那两人先前气焰很高, 可这时小半天说不出话来。 打压初来乍到的服务商,他们趾高气昂惯了,可以操作得游刃有余。 但让他们去追责公司内的高管,一个两个的都比他们权力高背景硬,这不是让公关部找死? 这还不如给他们发几根麻绳,把自己吊上去还痛快一点。 而且,这是他们自己掀起来的风波,即便想甩锅给戚述,高管们个个都是人精,矛头根本不会转移。 张宏铭道:“戚总,推进下去我们有难处。” 戚述回复得非常快,没给他们余地:你们也是为了公司着想,有人会不理解吗?发的书面陈述都把我说动了。 这下把张宏铭钉死在始作俑者的位置上,他提的质疑,他写的邮件,推给谁都没用。 杨牧川幸灾乐祸,觉得这出戏非常精彩,乐意在火上多倒点油。 “我也支持,公关部下了决心要清理门户,那就别在这儿耗着了,回办公室看录像吧。” 慢悠悠地说完,他打趣:“你们要是抓到了熟面孔,直接把人留下来一起加班啊。” 张宏铭的领导面红耳赤,用力地拍了下桌子:“都过了多少天了,录像还完整吗?” “绝对比你紧咬江总监的逻辑更齐全吧。”助理阴阳怪气。 被提到的江知羽端坐在屋内角落,随着这场闹剧的起落,脊背始终挺直,目光已然落在桌面。 整个人看起来稳稳当当,气质清冷矜贵,他一直没有讲话,不过仔细看的话,他持笔的右手用力到骨节略微泛白。 那领导起身:“我要走了,没空去等这监控上传邮箱,你们都是一伙的,不和你们掰扯。” “您且慢。”场面有些控制不住,主持跟着站起来,连忙作势要阻拦。 就在这个节点,主持听到门口的脚步声,不由地惊讶:“戚总,您来了?” 这句话匆忙砸在屋内,大家猛地回过神来。 没人再关注张宏铭他们的吵闹,连领导也顾不上撒泼离场,氛围忽地安静了下来,到了一种呼吸都止住的程度。 包括江知羽也是,下意识地就朝门口看去。 那是一张他绝对不会混淆的脸。 对方前不久还与自己耳鬓厮磨,在最隐秘的地方落下过目光、指痕和体温。 他们不交换过去,也不拥有未来,却在此时此刻,这道屏障在无形中被打碎成了粉末。 划出来的界限被彻底越了过去,再也无法倒退回到原位。 江知羽没来得及防备,属于alfred的壳子被强行撕开,完整地显露出戚述的面目。 这身皮囊光鲜亮丽,看起来遥不可及,但对于江知羽来说,连西装下的触感都无比清晰。 不对,这能被称之为清晰吗? 当时自己不识姓名,对于一段关系而言,两人或许都算不上有真实的贴近。 钢笔的笔尖悄然划破纸面,全场齐齐望着门口的男人。 江知羽颤了颤眼睫,看着黑色墨水染过纯白书页,意识到戚述的目光轻轻落在自己身上。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那道视线覆盖自己的刹那,江知羽暗自咬住牙齿,生硬且故意地与之错开了。 其实他还想要缩成团,躲到比角落更黑暗、更不为人所知地方。 但江知羽生生地克制住了,就在他们对峙的两三秒里,戚述收回了视线。 随即,在江知羽的余光里,自己的枕边人坐在了最中间的空位上。 “怕二位等不及了,我来给你们送录像。”戚述抬起眼,漫不经心地拿出硬盘。 他靠在椅背上,这把重要的椅子哪怕他不在,也没有人去占位,而戚述俨然对此感到稀松寻常。 继而他做了个递出的示意,张宏铭不敢不接,活脱脱一个拜高踩低的狗腿样。 如今低头也晚了,不过张宏铭见风使舵。 “哎呀,这事儿被我搞得太不地道了,江总监真的是对不住。”他说鞠躬就鞠躬。 “硬盘都没打开呢,你就准备跪了,合着知道这盆水有多脏?”戚述替江知羽接话,没有礼节性地让这人下台阶。 领导说:“咱们误会大了,江老师莫名其妙消失那么久,让我觉得想不通……” “狗仔想要曝光黑料,手头也得有一张照片当实锤。”戚述的音色很冷,“你想不通的就自己脑补了?” 这话太尖锐,领导被吓出急汗:“没有,我是关心则乱。” “这点心思留给查监控吧。”戚述嗤笑,“那天江总监是和我在一起,不麻烦你来盘问了。” 领导睁大了眼睛,猝不及防地噎住。 “偶遇之后讨论公务很奇怪?”面对领导难以置信的反应,戚述继续说着。 然后,他略微偏过头,漆黑的眼睛弯起来,浅淡的笑意却浮于表面,如同被坚冰隔绝,无法抵达眼底。 “看你现在笑不出来,那还要挖我们绯闻吗?”他呼应对方之前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