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咚” “咚咚” 门吱呀一声开了。 没等外面穿着工作服的狱警说什么,宋加焉已然猜到他的来意,在他开口前,极为配合的伸出手:“走吧。” 自从他进监狱后,外面探监他的是一个接一个,从特殊监区到外面的这条路,由于走过太多次,已经到了熟练到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的程度。 这次是谁? 是他那几个哥哥?是他妈妈那边的亲戚还是爸爸这边的亲戚?是他之前的友人还是 思索间,宋加焉到了会见室,隔着半开的门,他只看到了一片衣角,便很快确认了这次来访者的身份。 对了,这个人是叫许渊还是周渊来着?是渊还是源?到底哪个yuan来着? 忘了,真的忘了。 025 宋加焉过去并不算风流,起码在那个人数不多却常常惹人注目的圈子里,他很少有负面新闻。 在其他同圈同辈还在因不断更换伴侣而被网友津津乐道下一位被挑中的嫩模会是谁时,他的公开出现绝大多数都是和工作有关,完全可以称得上低调了。低调到了还有人怀疑他是不是身体不行,不然这个年纪怎么也不可能一直单身吧? 宋加焉当然不是,他是一个身体机能正常的成年男性,还是有床伴的,只是频率从开始的固定到后来定期更换。 原因只是因为他发现只要超过半年或一年,对方就各种闹幺蛾子,相处变得毫无边界感,还常以他的伴侣自居,给宋加焉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在有过前车之鉴后,宋加焉便有意识的控制在半年以内。 所以他到底和他见过几次呢? 平时一月见2到3次,工作忙时一月1次,这样算下来半年也就见了不到十五回,每次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合成一天二十四小时,不过两天时间。 所以对于只一个相处了两天的人,记不清他的名字是很正常的吧?但很显然,对方不这样认为。 这已经第四次了。 以前还完全不记得这个人的脸,现在这人却隔三差五的跑来看他,这几天倒是勉勉强强记住了一点。 在宋加焉进门,走到桌对面坐下直直对上对方的目光后,他脑子这才终于想起他叫什么了。 ——徐源。 026 记得徐源第一次来看他时,他先问他还记不记得他,没等宋加焉回答,他又来说情绪激动的讲述他的悲惨的过去,风雨飘摇的童年,备受冷眼的少年,讲他的家庭都因宋加焉的爷爷而毁,所以他如何下定决心要想毁了他,如何接近他等等的心路历程。 讲到激动处时,他的嘴唇都在颤动,呼吸急促,眼里满含复杂的情感。 而被他指责的宋加焉神色没有丝毫波动,他垂着眼皮像在是思考,实际上也只是观察手铐的纹路罢了。 直到会时间结束,宋 加焉从他一对无用废话中挑挑拣拣只得到了一个对他有用的信息:他居然真以为是他透露的那些无关痛痒的信息起了作用啊? 本想着这次后就不会再见到他了,结果徐源后来又陆陆续续的看了他几次,态度也再一次次的见面中变得奇怪起来。 其中有一次,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莫名其妙的询问他是否后悔,又说了一堆听起来很奇怪的话。 大概内容就是这之前他以为自己会非常开心,终于大仇得报,可真的看到他戴着手铐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其实还是有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情绪,还说前一天晚上梦见他了? 可能是当时的宋加焉刚吃完药不久,脸色不是很好的原因吧,他问他在里面过得也不是很好吧?然后又自顾自的说了一些两个过往的记忆。 至于他说的那些,无外乎哪一次时间比之前久一点,哪一次两个人多说了几句话,多抱了一会儿,哪一次他临出门时多看了他一眼等等, 对此,宋加焉完全没有印象。 他既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也不关心他想干什么,每次和他见面唯一能够获得的有用信息大概就是他自以为帮他,自顾自说了一堆他打听到的消息吧? 倒不是说他的消息多么有用,只是既然他都已经知道了,既然能告诉他,那肯定是假的呗,恩,又排除掉一个。 这是宋加焉每次的唯一收获。 这次也是亦然。 比第一次见面时态度和缓不少的徐源一看到他来了,眼睛噌一下亮了,嘴唇嗫嚅半天矜持的冒出一句你来了?问上次给他带的什么鲜花饼他吃过了吗? “” 宋加焉只是看着他,他不喜欢吃甜食,所以当然没吃。 “你比之前瘦了?” 瘦了吗? 他感觉还好吧。 体重这几天在丁江的督促下,基本没什么变化,顶多可能是所吃药物的副作用让他看起来脸色有点不太好而已。 “你是恨我吗?” 他又突然莫名其妙的问。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宋加焉对他的确没什么恨意,当时他满脑子都在想着目前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想办的事情也差不多,他是时候该出去了,一切比他计划中要快很多啊。 会见时间差不多了,不等他是否在讲话,也没听他在讲什么,宋加焉抬头和他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然后呢?实在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他刚才又把他名字忘了。 没再继续看他的脸色,宋加焉突然站起身,提醒了一下一旁已经呆住的律师:“时间到了,你不走吗?” 前脚踏入大门,后脚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宋加焉的脚步只微微停顿一瞬,然后继续朝前走。 027 宋加焉被狱警带回到了特殊监室,上一秒刚解开手铐,腕间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冰凉手铐的余温,下一秒便已有人动作轻柔的在他手腕 涂抹什么东西。 是丁江。 以前宋加焉也说过让他不用这样,说他的皮肤没有那么娇嫩,但说了也没用,那个执拗的青年是不会听的,就好像在他眼中,宋加焉是什么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样,需要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在细心的为他涂抹完护肤膏,他又给他端了一杯温水,目光从他干燥的唇上扫过:“喝点水吧” 丁江不太会讲话,只会干巴巴解释:“我是算着时间晾的,现在已经不烫了,还放了一点点柠檬液,而且也快到你吃药的时间了” “恩。” 宋加焉接过喝了一口。 味道的确是他一贯喜欢的微酸口,他其实从未告诉过他这些,会知道大抵只是以前看过一次的原因。 宋加焉就着喝温水的空隙把药给吃了,有了前面药量的累计,这次几乎是吃下没多久,便发作了。 先是喉咙里感受到痒意,咳了两声,口腔内涌起一股腥甜,几乎是在宋加焉脸色微变的下一瞬,另一道急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怎么了怎么了!” 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愣头青听不懂外面那些冷嘲热讽,但在关于宋加焉的事情上倒是分外机灵起来。 宋加焉从丁江那接过拿纸巾,掩住唇吐出口腔内的温热液体,余光处瞥见他紧紧抿着唇,眉头微蹙着,他看起来好像比他还要难受。 记得丁江第一次看宋加焉咳出血时,可给他吓坏了,第一反应是药出了问题,觉得有人换了药,要不是宋加焉拉住他和他解释,他估计都已经开始盘点谁进过房间碰过药瓶了。 在知道这本就是他的意思时, 他沉默了许久。 后来陆陆续续看到到了几次,宋加焉都习以为常了,他却依旧完全适应,看到他雪白的纸巾被一抹鲜红浸染,他还是会露出那副不忍心的表情, “还要吃这个药多久啊?” 他试探的问。 宋加焉将浸着鲜血的纸巾随意扔进垃圾篓。窗台处布置的小台面又停了一只小鸟,今天的天气看起来还不错,被分割的蓝天白云近在咫尺。 “快了。” 宋加焉的视线落在外面那只不知名小鸟身上,而坐在他对面的丁江则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的侧颜,专注无比。 俩人就这么对坐着。 但很奇怪,气氛并不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广播里又传来的那阵熟悉的歌声,这意味着服刑的犯人们结束了上午的工作,到午饭时间了。 “咚咚!” 一片寂静中,门被从外面敲了两声。 进来的是一位身穿囚服的年轻男性,他进屋后礼貌叫了一声宋哥,然后突兀的沉默下来,看表情很明显就是还要再说点什么的样子。 而在场唯一没有参与的丁江当然不会那么不懂眼色,他自觉往外走,出去以后还替他们关上了门。 门关上后,丁江将整个脊背的重量靠在 墙壁,手上下意识想从口袋摸烟,伸手摸出了一盒空烟盒。 一股没由来的烦躁。他用力把掉在地上的烟盒踢出去好远。 他听力很好,一墙之隔他能听到一些隐约的讲话声,不远处是犯人们吃完午饭后回监舍的稀稀拉拉脚步声,头顶的白炽灯滋啦闪了一下又重新亮了起来,丁江清楚得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算了,那毕竟是宋加焉给他的。 他给的的东西很少,每一样他都细心保存着。像当年那张名片,字迹早模糊不清了,边缘早已经被抚摸得起了毛边,他却还是固执的留着。 为什么呢? 不知道。 他重新走过去,把地上烟盒捡起来,粗糙的手小心翼翼的把上面的灰尘和皱褶,看起来简直可笑。 他突然想到。 或许他也没什么用了吧? 028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那个戴眼镜的男囚犯离开了。 也不知他们具体交流了什么信息,当天夜里,在整个监狱都熄灯后,宋加焉没再像之前那样模棱两可的说快了,这次他明确的告诉他:“明天我出去。” “这么快?”丁江几乎脱口而出,很快,他又意识到这句话不太对,慌乱的为找补:“不是,我的意思是” 黑暗中,他看不见宋加焉当时的脸色,但他能听到他的声音。 “我出去以后,大概三天,哦也可能是两天,到时候会有人来找你” 后面还说了什么,丁江的耳内一片耳鸣,满脑子都是完了要结束了。 这段轻飘飘的,像行走在棉花上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吗? 其实除了刚开始那几天的试探,后来的宋加焉也出去和其他犯人一过名,也一起在车间工作过,他因为不太会,丁江还教过他呢。 他们一同吃一同睡,同进同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看到他。有时早上丁江比他先醒来,就能多看一会儿他安静的睡颜。 他有时甚至卑劣的想就这样多好。 或是因为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宋加焉声音再度在黑漆漆的监室中响起:“你怎么了。” 丁江翻了一个身,视线刚好可以看到屋内的宋加焉,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抱歉,我什么都帮不到你。” 空气安静了好几秒。 “不是,你帮到了。” 他的确帮到了,在每一次放风时,在每一次吃饭时,是他所有别有用心的人都无法靠近宋加焉。 甚至于他在工作车间干活的那几天,也是他争着抢着替他做。 他在他面前总一副憨憨傻傻的模样,但对其他人又全然冷着脸,就算有人套近乎,他从不理会。 就如同其他人说的那样,他真是他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啊。 “你没听其他人说你什么嘛?” “” 029 他可真是宋加焉养的一条好狗啊。 ——自从那位不请自来的愣头青来到宋加焉身边后,他便经常听到这种话。很多次,在不一样的地方,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而唯一相似的,大抵也只有语气里的鄙夷了。 他们说丁江真是宋加焉的一条好狗,也不知道他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忠心耿耿成这样子。自家主人进大牢里了,他倒好,不知道收拾包袱赶紧跑路,居然还自己主动跑进来这鬼地方? 真是脑子有坑啊。 别人随口说一句宋加焉的不是,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立刻龇牙咧嘴的扑上去,比骂了他亲爹亲妈还要生气一样,这到底是图什么呢? 外人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其实不然,男人多的地方,流言同样肆虐。——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嘉水监狱里其他的犯人对宋加焉和丁江真实的关系并不知晓,但他们会猜啊,根据他俩每天白天形影不离,晚上睡在同一个屋里的亲昵程度,每天都给他俩脑补了各种画面和情节。 有说宋加焉为了笼络住那条听话的“好狗”以外,肯定给很多钱吧?有人立刻反驳说给钱哪里够,说不定为了笼络住他,还爬了丁江的床呢? 跟着又有人辩解,也不一定说不定是丁江爬了。——要知道每次他俩吃饭,他的眼珠子都快贴在姓宋的身上了,那股巴巴的劲儿演肯定演不出来的。 反观姓宋的对丁江的感觉淡淡的,有什么活儿都是交给另外两个人干,还有新来的5号窗口那个,也是姓宋那个的狗腿子 几个人嘴里不干不净的编排着两个人之间的故事,越说还越起劲起来。 030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监狱里,从狱警到犯人再到食堂人员,到打扫卫生的保洁大叔,几乎清一色都是男性的情况下,同性恋行为或者说同性之间的某些事其实不算多么罕见的新鲜事。 关在里面的本就是一群正值血气方刚的男人,某种需求经年累月的被挤压着,人又出不去,某些东西又不能凭空消失,那就只能找一些好欺负的咯。 食堂里,只要狱警不在,经常可以看到一些长得比较清秀的瘦弱青年犯人周围坐着一堆五大三粗的犯人,且气氛非常怪异,这怎么看都不是朋友吧? 要是再在监狱里再待得久一点,也经常听到一些八卦,例如谁谁谁的监室晚上传出那种不可言说的声音等等。 这些事情,狱警会不知道吗? 他们都知道的,只不过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不然能怎么办?引发更多暴力事件只会让自己的履历更不好看。 久而久之,这事也就司空见惯了。 在这种风气之下,看他俩如此亲密,进出几乎都在一起,丁江又过分的维护他,在出操时,工的时,放风时,完全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畴,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对他感情不一般。 流言自然而言就愈演愈烈呗。 这种类似的传闻,连宋加焉都听到 这么多次,那丁江呢,一定也听过更多次吧?但他一直没什么反应。 他每日里照旧守在他身边,短短时日便记住了他所有的忌口和喜好。 哪怕宋加焉从没要求过他,甚至从未提过,但他到了他身边后,便非常自觉的找活儿干,定时打扫卫生,扫地收拾杂物,小鱼缸里的鱼,床边的盆栽都是他每天喂食和浇水,勤劳得简直不像话。 他似乎喜欢和他讲话? 虽然俩人总不知道说什么,但有时宋加焉只是回应一个嗯,都能看到他口周的肌肉不受控制的轻微颤动。 他喜欢他,喜欢到不求回报,喜欢到身陷囹圄都觉得很开心的程度。 在后来的几次闲谈中,宋加焉了解到这个蠢小子之前其实来找过他,据他自己的讲述,他在他们总公司的门口等啊等啊等,但怎么可能等到,一个月也只有一次只看到了他的背影而已。 就这样,他也没有觉得宋加焉如何,反而觉得都是自己的问题?这样的爱,的确让宋加焉有些无法理解。 确定保外就医的前一天晚上,在知道他明天就要离开后,他说挺好的,在里面做什么都不自由,到处都是摄像头,还是出去自在一些。 宋加焉没说话。 半夜,隐约感觉床边有人的宋加焉并没有立刻睁眼,只微微眯着眼睛,看到一个身影正安安静静的蹲在他床边。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那样守在他旁边。 上一次他这样做还是因为监狱在熄灯时间前忽然停电的那次。 因为意外发生得太快,狱警来不及阻止,犯人们趁着监控失灵,像约好了一般暴起,大声尖叫,砸东西等等,在那场短暂的暴动里,他就是这样守在他旁边直到重新亮灯的, 当时他记了很久,有几个犯人跑到了特殊监区这边,砰砰砰的砸门声整耳欲聋,门被在打开了。 但,宋加焉没受伤,一点都没有。 031 寂静的深夜里,宋加焉突然没什么睡意了,他盯着那个宽厚的背影,突然开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作为一个商人,权衡利弊是他的本能。早在和他相处的第一天,他便明白了如何能够将利益最大化。 只要不捅破造成窗户纸,他就能继续利用他为自己做事,而捅破了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了。 目前外面的水已经搅混了,那些他之前碍于身份,顾及后果所没能做的事儿,现在进去后反而能都一一做了,该走的流程也都已经打通了,明天的申请也只需要走走过场就行,到时他就可以出去,立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呢?然后他责怪就和他没有什么交集了吧?两个人就像两条相交线,在短暂交汇之后,终将各自远行,所以这层窗户纸捅不捅其实都没必要了。 但 “你是喜欢我,对吗?” ???蒅葶??赑蒅葶靺?????虎? ?乎???げ??腺?????葶劗瑞??葶瞍?????葶?膉?? apapapldo???????????????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虽然在监狱其他人犯眼中,他们俩不知道干多少回了,但实际上就是两个人连亲吻都没有一次。 哦,不对。 今天晚上有一次了。 朦胧的月光下,面色苍白的俊美男人毫无预兆的俯身靠近另一个半跪着的高大青年,轻轻吻在他的脸颊,很轻很轻,一触即分。 ——那是一个近乎于施舍般的吻,依旧足够让那位小麦肤色的青年浑身不可抑制的颤动起来。 他的表情先从茫然到不可置信,最后演变成巨大的惊喜,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种傻气,傻得宋加焉都不忍直视了。 一个不能算吻的吻都已经这样高兴了吗?!